09、

    維克多笑瞇瞇按下手掌，止住激動興奮的沸騰之聲。朗聲道。

    “傲慢與自負是龍的天敵。但與此同時，龍自誕生便擁有著一個致命弱點。關于這點，有個有趣的傳說?！?/br>
    維克多的講課技巧著實令人驚嘆，引人入勝。一堂課過去大半，講到這里，你才回過神，這節課的重點是什么——強化特訓的心照不宣的提前泄題。

    但是，等等，院長難道要讓你們這群一年級的新生去屠龍嗎？

    普通魔法師，與龍裔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敵意。這是歷史的遺留問題。

    在王國歷史中，魔法師有過一段血腥黑暗的歲月。

    傲慢的王室擁有著與生俱來的龍族血統，這些高貴的龍裔繼承了祖先的狂妄與自負，使用龍語天賦魔法壓制奴役人類魔法師，為其所用。在漫長的奴役史中，魔法師們爆發了無數次起義與戰爭，隨著奧術魔法的興起，機械的誕生與大量推廣，民權興起，王權衰退。

    螻蟻齊心協力，有了刺痛龍目的力量，龍終于倨傲地低下頭顱，與當時的十三位大賢者簽訂了赫赫有名的十三條和平合約。那之后，王室里的龍裔與人類魔法師之間的風波才勉強壓抑在暗流涌動的水平面下。

    而米斯特里魔法學院則是王室與賢者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魔法師生產工廠——龍總需要仆人。

    溫順點更好。要高貴的龍多付出一丁點兒耐心與忍讓？好吧，好吧。那你得保證這批仆人足夠優質。

    并且，足夠聽話。

    但沒有誰會長久地甘為人下，摩擦和矛盾時有發生。

    按捺下好奇心，你安靜地聆聽著。

    “在比一千年還要遠，一萬年還要遠的眾神時代。偉大的神祇行走在地上，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br>
    男人揮手灑下一片星塵，璀璨的星星塵埃在空中宛如流星，行星帶似的圍繞在他的周圍。

    在閃爍著微光的星塵中，黑發男人彎起眼睛，微微一笑。

    “那是一個充斥著混亂與奇跡的時代。神在大地上誕生與墮落?！?/br>
    所有的學生都被他舉手投足間的魅力所吸引，仰頭注視著他。就連羽毛筆的沙沙聲也停下了。

    維克多·塔蘭足夠博學，有著獨特的個人魅力，你想，假如他去兼任魔法史教授，也會是個不錯的好老師。

    “在遠古眾神時代，原初的五色龍相較于后世，更為野蠻兇殘。在它們之中，有一頭不自量力又傲慢的紅龍，愛慕上了一位高貴強大的美麗神祇。紅龍渴望得到神祇，它獻上龍奢華的寶藏，獻上自己高高在上的尊嚴與最珍貴的眼睛，獻上原初的強大力量?？缮竦o從不為它墮落。于是憤怒的紅龍吐出焚燒大地的烈焰，整個諾伯里大陸陷入一片可怕的火海之中。

    “這時，女神環視生靈涂炭的大地，發怒道，龍啊，你當承受你己身的罪孽！

    “英勇果敢的女神以神力凝成巨矛，將翱翔的紅龍釘死在了大地上。焚燒一切的烈焰熄滅了，奄奄一息的巨龍直到死去，也未曾停止抬頭望向天空中女神的渴望目光，可最終，龍也沒能得到女神的一瞥。

    “紅龍流出的鮮血浸濕了整片泥土，在第二年春天，龍眠之谷漫山遍野，長遍了一種血紅的草。草有五葉，無花無果，每到冬日來臨便自行枯萎。等到來年春天來臨，便又再發新芽。這種紅草一生從未遇過冬日，被寒冬厭棄。只在龍眠之谷才生長，采摘下只能存放五天，且需要整株冰封，取用時方能融化。極其珍貴難得?！?/br>
    維克多右手魔杖輕點，一株凍在寒冰之中鮮紅的五葉草懸浮在他的身前。

    晶瑩剔透的寒冰之中，五葉草永恒地凝固在被摘下的那一刻，宛如鮮血在寒冰中流淌。

    “龍血草，”維克多微笑道，“或者大家更熟悉它另一個名字——以被紅龍愛慕的凜冬女神芙羅拉命名——芙羅拉草。它是愛情魔藥最重要，也是不可取代的唯一主材料。想必大家沒少在騎士小說中見過它?！?/br>
    維克多眨眨眼睛，促狹一笑。

    學生中響起心照不宣的笑聲。

    愛情與冒險，騎士小說不變的兩大主題。

    “而對諾伯里大陸幾乎所有生靈來說完全無害的芙羅拉草，也即它的成品愛情魔藥，對強大又完美的龍裔來說，是能夠立刻麻痹心臟的劇毒。這是目前已知的，龍裔唯一的弱點?！?/br>
    博學而強識的魔藥師維克多·塔蘭，輕輕用遠古龍語吟誦著一首詩篇。

    這詩悠長而動聽，宛如龍鳴。

    “龍語精妙玄奧，翻譯成人類的語言不能盡述其義?！币皇琢T，維克多微微一笑，換成人類通用語說。

    「熄滅掉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見你。

    猛關上我的耳朵：我仍能聽見你。

    沒有腳足，我仍能走向你。

    沒有嘴巴，我仍能呼喚你。

    折斷我雙臂，我就用我的心

    緊抓住你，就像用手。

    停住我的心，我的腦就跳動。

    你再把火焰擲進我腦里，

    我就在我血液上攜載你?！埂?/br>
    隔著大半個植物房，維克多猩紅色的、石榴籽般的紅瞳注視著你，緩緩道。

    “不過在老師看來，這只是一首瘋狂到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情詩。神祇不會為任何人墮落，紅龍的愛情注定無望?！?/br>
    維克多俏皮道：“但眾神時代結束，你們想必也沒這樣的機會了?！?/br>
    學生們哄笑起來。

    猩紅的龍血草與維克多鮮艷的紅眸相映成趣，魔藥師抬起魔杖，輕輕點了點晶瑩剔透、散發著冷氣的寒冰。

    不過一個眨眼，寒冰在瞬間崩解成無數細碎的冰屑，宛如流淌血液般猩紅的龍血草被無數緩緩旋轉，眩目剔透，折射著光線的冰屑包圍在正中心。好似群星簇擁著太陽。

    維克多彎起眼睛，微卷的黑發輕輕滑落肩頭。這名英俊而迷人的黑發紅瞳魔藥師，笑瞇瞇道：“今天，我們就來學習愛情魔藥的制作方法。順便一提，該魔藥禁止對老師使用?！?/br>
    學生們爆發出驚喜的尖叫聲。

    TBC.

    ※出自《熄滅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