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這是朝陽行業啊。
那話當然是調戲薛預澤的,寧昭同去找的不是崔喬,而是跟她前后腳回來的寧璚。 寧璚上來就給了自己阿娘一個熊抱:“阿娘!覓覓想你了!” 寧昭同輕輕給了閨女一下,拍在她腦門兒上:“嬌晚上再撒,先把你上王家門兒那事兒倒騰清楚?!?/br> “晚上您還顧得上我?”寧璚小聲比比,看見薛預澤從后面跟下來,“父君!” 薛預澤看見寧昭同跟前是寧璚,滿腔不滿就散干凈了,湊過來小聲道:“家里有客人,別這么叫?!?/br> “好的薛老板,”寧璚從之如流,“阿娘說要跟我聊一下去老王家里的事?!?/br> 薛預澤坐到邊上來:“我也一起聽聽,小王家里情況是怎么樣的?” 寧昭同不爭奪主導權,安靜聽著。 寧璚一一說來:“王書維家就他一個,他成績好,他爸媽也挺疼他的。家境不算好吧,東北那地方經濟不行,兩人開個早餐店把他供出來的?,F在條件好點兒了,老王的工資大部分都寄回去了,叔叔阿姨把早餐店改成雜貨鋪,也不用起早貪黑了?!?/br> 薛預澤沒作評價:“親戚朋友這些呢?” “他媽一個meimei,好像往來不多,他爸有個哥哥,聽說是個混蛋,”說到這里,寧璚罵了一句,“那老不死的仗著自個兒當了個小官,成天看不起書維一家,逢年過節回老家都要說兩句酸話?!?/br> 薛預澤小聲跟寧昭同道:“東北的官本位思想還是挺嚴重的?!?/br> 寧昭同看過一些報道,沒有評價什么:“小王父母知道你嗎?對你有什么評價?” “見過我照片,書維說叔叔阿姨特別喜歡我,說我長得好看,”寧璚也不害羞,嘿嘿一笑,“還說我倆搭?!?/br> 寧昭同好笑地看她一眼:“他家里人知道我們家情況嗎?” “應該不知道,書維也說了,就當我是曹明月?!?/br> “小王性格挺好的?!?/br> 寧璚嘆氣:“那是,能忍受我脾氣的人不多?!?/br> “你也知道,”寧昭同輕輕踹了閨女一腳,“那你準備怎么跟他爹媽說你倆不結婚?” “……” 寧璚好苦惱。 “不管怎么樣,別瞞著,”寧昭同也沒打算讓她現在給個答案,“實在不行別耽誤人小王?!?/br> 寧璚不滿:“憑什么是我耽誤他?” “那就別讓小王耽誤你,”寧昭同從容,“行了,五一過了再去是吧?” “啊,是?!?/br> “那你這兩天跟你哥和哥夫辛苦點兒,看看這貴客怎么待?!?/br> 寧璚一聽,湊過來:“我那新meimei呢?” “讓togal帶著撿菌去了,瓅瓅也去了,她最近又掉牙了,不想見人?!?/br> 寧璚笑:“還沒習慣呢?!?/br> “你別逗她,最近剛有自尊心,脾氣可大了?!?/br> “好好好,金毛呢,真不回來了?” 寧昭同一聽就笑:“這是今年第二件大好事兒?!?/br> “那第一件事啥?” 薛預澤輕哼一聲:“第一件,夫人只聞崔喬笑,哪聞舊人哭?!?/br> 寧昭同糾正:“醋不要隨時隨地都吃,我說的是我把孟峽峰拉下來了?!?/br> 褪下一絲不茍的正裝,露出鬢邊的花白,那股高高在上不敢侵犯的氣質好像就不見了。 陳碧渠坐在寧昭同旁邊,靜靜地看著沙發上被五花大綁的老人。 “你想要怎么死?”寧昭同問孟峽峰,語氣很平和,“我是說,往外說的死法。你覺得在家里中風怎么樣?還是下樓一不小心踩空了,摔得當場就爬不起來了?” 孟峽峰其實長了張老好人的臉。 但他此刻直勾勾地盯著她,神情陰鷙得要擰出水來。 “我希望你能多跟我說幾句話,這樣我會開心一點,”寧昭同慢慢道,“其他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在德里亞那里做過行刑師,你估計扛不住幾分鐘?!?/br> 陳碧渠微微一凜。 夫人做過行刑師? 孟峽峰終究開了口,但一開口就是劇烈的咳嗽,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話說……成王敗寇,我認命?!?/br> “認命?你認什么命?”寧昭同問,“你終究走不上那個唯一的位置?還是你終究無法獲得永久的壽命,甚至是青春?” 她多說一個字,孟峽峰的臉色就更白一分:“你懂什么?” “我不懂,”她揚起唇角,“但這兩種人,我都見過。你呢,你見過嗎?” 孟峽峰一愣:“你說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德里亞做到了!” 這兩句他喊得近乎癲狂,寧昭同看著他,幾乎有點憐憫。 “孟峽峰,”寧昭同道,“你覺得你跟嬴政比怎么樣?” 嬴政? 孟峽峰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努力笑了一下:“你是想說,連嬴政這樣的千古一帝,也沒能長生不老?” “不是,只是你讓我想起了嬴政,”她笑,輕輕搖頭,“他死的時候,特別用力地抓著我的手,但什么也說不清楚。我告訴他,你嬴政對不起我,但我不會對不起大秦的天下。你呢,你還能說得清楚話嗎?” 孟峽峰覺得寧昭同應該也快瘋了,但背脊升起一股汗意,讓他喉嚨發緊。 他當然是不想死的。 如果他能那么坦然地迎接既定的死亡,他就不會沾那么多血,試圖與天爭壽—— 孟峽峰捏了捏拳頭:“你不應該這樣殺我。你會給沉平莛惹麻煩?!?/br> “嗯?”寧昭同微微抬起下巴,“你很怕死?” “我這把年紀了,怕什么死?” “你當然怕死,你最怕的就是死了。你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孩子,更別說親人朋友,你對他們一點憐憫都沒有,送出去只是怕顯得你太狠心——你只怕自己死了,就什么都沒了?!?/br> 冷汗從額角冒出來,孟峽峰勉道:“都落到你手里了,我不奢求還能有個好下場?!?/br> “都落到我手里了——”寧昭同輕輕一笑,“孟峽峰,我可以不殺你?!?/br> 可以不殺他? 他強行按捺住興奮,眉頭一跳:“你有什么條件,我、唔——你……” 匕首穿心而過。 “想活嗎?”她笑,語調揚起,“我捅偏了,想活的話就求我,我給你叫救護車?!?/br> 孟峽峰幾乎能肯定她不懷好意,可對生的渴望已經壓下一切,他抓緊她的衣服下擺:“我求你、求你、嗬嗬……別殺我、求你、救我……” 寧昭同松開手,起身:“潛月,去叫繁息媯進來,護住他的心脈,送他去急救。別養太好,差不多就聯系我,我要把他跟鄭其愈關在一起?!?/br> 陳碧渠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諾?!?/br> 幾分鐘后,孟峽峰被抬出去了,寧昭同坐在沙發上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美甲,這才慢慢起身出門。 關瀚文迎上來,被她身上的沖天血氣沖了一下:“陛下……您把那孫子了結了?” “沒有,讓他安靜一會兒罷了,”寧昭同淡淡掃他一眼,眼底光芒晦暗,沾血的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他想活,我就讓他活著?!?/br> “活到他什么東西也沒有了的那一天,我再問問他,要一條命有什么用?!?/br> 還有,他不是想要那份實驗流程嗎? 她低聲喃喃:“我會讓你撐下來的?!?/br> 魯妍剛一落地其實就有點后悔。 倒不是怕見到任安和尷尬,而是……她到底為什么要跟寧昭同糾纏個不停啊,她不喜歡男人,可她也不喜歡女人啊。 何況還是沉小叁兒的女人。 想到這里,魯妍自顧自笑出聲來。 有病,她在這里胡思亂想什么。 昆明這兩年來得不少,但寧昭同家確實是第一次去。司機跟著導航到了大門口,魯妍下車,沒急著進這顯出幾分冷清的大門,站在原地打量了一會兒前院兩個花圃,還有那個亭子。 “啊,魯書記,您早,”門邊小道上突然鉆出個男人,揚了揚手里一大把鮮切花,笑道,“請進。沒想到您來得那么早,家里人還在布置客廳,多有怠慢,您見諒?!?/br> 魯妍打量著這個男人。 看著歲數應該不小了,但身材和臉保養得都很好,膚色偏白,頭發烏黑。雖然手里拿著園丁剪,穿得也很隨意,但就是給人一種干干凈凈的感覺。 “你好,”魯妍沒有跟什么人都繞關子的習慣,直接問道,“你是寧昭同什么人?” “您恕罪,這個問題可能真要昭昭才能回答您了,”薛預澤笑得很社交,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車停到里面來吧?!?/br> 魯妍讓這個回答勾起了一些興趣,再看了他一眼,進門往里走:“你貴姓?” “免貴姓薛,薛預澤,預言的預,沼澤的澤,”薛預澤落后半步跟著,好在今天大門已經開了,不用帶路,“我是個商人?!?/br> 商人。 “你在哪里做生意?” “總部在深圳,很遺憾,我去年才入職,沒能如何感受到您治下的氛圍?!?/br> 魯妍跟他開玩笑:“那你把公司開到江蘇來,我親自歡迎?!?/br> “我們公司生產線就在蘇州,也算半個江蘇的公司,看來是沒辦法得到魯書記的親自歡迎了?!?/br> “哦,你們公司是做什么的?” “輔助生殖領域的相關設備研發銷售?!?/br> “這是朝陽行業啊?!?/br> “您說的是,孩子是國家的未來?!?/br> 魯妍還挺待見這人的,說話滴水不漏,又不會給人太油滑的感覺。再聊了幾句,魯妍突然意識到什么,腳步慢了片刻:“薛預澤,你跟薛重光是什么關系?” 薛預澤瞬間就調整好邁步的節奏,依然落后半步:“您認識我二叔?” 魯妍大笑:“你跟家里關系不好吧,連你新二嬸姓什么都不知道嗎?他現在在哈爾濱吧,他們結婚我還去了一趟?!?/br> 薛預澤怔了一下:“難道是您族里的小姐?” 她已經看到門口站著的寧昭同了,朝他擺擺手,笑還沒下去:“有空再聊!” “開始看您自己就過來了,還說招待不周,客人到了都沒去接,”寧昭同迎上來,“結果您一進門就笑得那么開心,我這心可就放下來了?!?/br> 魯妍示意了一下薛預澤:“誰說沒接,這不就接了嗎?” 寧昭同輕笑:“怎么樣,我們家寶釵蕙質蘭心,不寒磣您吧?” “他不寒磣我,你跟這兒寒磣我,還把我堵在大門口寒磣我,”魯妍笑著拍了她一下,“他是薛寶釵,你是賈寶玉?” 寧昭同略略挑眉:“你要見見我的其他jiejiemeimei嗎?” “沉小叁算嗎?” “算,算妙玉吧?!?/br> 魯妍再次大笑:“這我可就不明白了!” “不急,你魯書記一雙慧眼,看看就明白了,”寧昭同含笑讓出半步,“貴客臨門,蓬蓽生輝?!?/br> 客廳已經布置好了,但人還沒下來,就沙發里坐著個林織羽,看一行人過來也沒準備起身。 “我們家林黛玉,”寧昭同簡單介紹了一下,“方外之人,不通俗情,你見諒?!?/br> 魯妍花了點功夫才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跟她開玩笑:“我以為你家供了個神仙呢,這晃眼看來真沒想到是大活人?!?/br> “你這夸人方法倒挺別致的,跟我家一位老同志差不多,”寧昭同對林織羽示意了一下,“織羽,這是魯妍書記?!?/br> 這下林織羽站起來了,微微頷首:“你好?!?/br> “你好你好,打擾了啊,”對著林織羽沒有能說得起硬話的,魯妍態度很好地應了聲,又看見樓梯口的貓窩,“你家養貓了?” “啊,是,”寧昭同問,“你介意嗎?” “介意什么,趕緊抱過來我看看,”魯妍催她,“還有你家孩子,閨女兒子,都叫出來讓我看看?!?/br> “好好好,這就去,寶釵給魯書記上個茶,”寧昭同拉著林織羽抬腳上樓,“稍等片刻啊,我把我正夫拉下來陪你喝茶?!?/br> 寧昭同的正夫,梅楷。 魯妍看著對面漂亮的長發青年,心說寧昭同家里這群男人怎么一個比一個奇怪,找個老公年紀輕輕就死氣沉沉的。 韓非受著她的打量,神色依然平靜無波:“魯書記也喜歡貍奴嗎?” 貍奴? 這男的說話還挺文雅,魯妍笑道:“是啊,聘了五六只在家里,從廣東帶到江蘇可費了我不少功夫?!?/br> 魯妍話剛說完,就看見酥酥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立馬整個人都湊過去了:“喵,喵!小貓過來!” 酥酥不怎么怕生人,看她一眼,湊到了韓非腳邊。 韓非把它抱起來,遞給魯妍:“這只叫酥酥,十幾歲了?!?/br> 魯妍試探著抱過來,酥酥也不動彈,魯妍眉開眼笑地挼了好幾把,甚至還掀開它的腿看了一眼:“小母貓啊,不錯?!?/br> 韓非不知道魯妍的“不錯”是什么意思:“還有一只弟弟,是橘白色的,叫Arancia。Arancia膽子小,今天可能見不到了。后院還養著一只高加索,同同取名叫‘懷人’?!?/br> 魯妍對狗興趣不大:“名字起得挺怪的。A、啊什么?懷人?” “嗟我懷人,置彼周行,”韓非沒有難為客人,“喚弟弟‘橘子’也會應?!?/br> 橘子。 魯妍點了一下頭:“你們家一般誰伺候貓???” “長輩照管得多一些?!?/br> “這照顧得上心,毛色鮮亮,牙的狀況也好?!?/br> …… 沉平莛一進門,看見魯妍和韓非抱著貓聊得有來有回,神色微妙了一下。 魯妍片刻后才發現他:“你也來那么早??!” “不早了,客人都上門了,我才剛剛到,”沉平莛走過來,向韓非示意,“韓非先生,別來無恙?!?/br> 韓非起身:“招待不周,還請見諒?!?/br> “招待不周,那就讓我來向客人道個歉,”沉平莛神色一緩,“你上樓去叫家里人吧?!?/br> “諾?!?/br> 目送韓非離開,魯妍回頭:“我是客人,你是主人?” 沉平莛拿手去逗她懷里的酥酥,頭也不抬:“我不是主人,難道你是?” “你們家,比我想象中還要離奇一些,”魯妍笑笑,“他不是叫梅楷嗎,你怎么叫他韓非,韓非是吧,哪兩個字?”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的韓非?!?/br> “他喜歡《韓非子》?” “不,他是《韓非子》的作者,”沉平莛直起腰,對上魯妍的目光,“姬姓韓氏,韓國公子?!?/br> 魯妍愣了一下,有點好笑:“大白天的就說夢話?!?/br> 沉平莛輕笑一聲:“魯妍,我們家的離奇,今天慢慢看吧?!?/br> 寧家的離奇魯妍暫時還沒體會多少,但寧昭同的福氣魯妍是真羨慕。 樓梯上陸陸續續下來一堆男人,長得那叫一個花團錦簇爭奇斗艷,都快晃了魯妍的眼睛了。最后魯妍嘆了口氣,把目光定在沉平莛的臉上,話題轉向邊上的幾個老同志:“給我介紹一下幾位長輩吧?!?/br> “確實是長輩,”沉平莛笑了笑,“不過慚愧,我對幾位了解也不多?!?/br> “那讓一家之主來,”魯妍開玩笑,“寧昭同跑哪兒去了,讓她叫兒子閨女過來見見,舍不得了?” “女兒在這里,”沉平莛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叁個閨女,“見面禮不能省,這里叁份,念念那里還有一份?!?/br> 叁人擠在一堆跟魯妍問好,寧璚正在蹂躪寧瓅的臉,招質躲在一邊瑟瑟發抖。 “你們好,”魯妍也不明白寧昭同哪兒來那么多女兒,但是見面禮她真準備了,“不知道你們喜歡什么,隨便選了些。紅瑜?!?/br> 柳紅瑜遞上叁個禮品袋,笑道:“書記親自挑的?!?/br> 招質驚慌失措地看向老爹,崔喬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她才連聲道謝接過來。寧瓅最近掉牙不樂意開口,別別扭扭地往寧璚懷里鉆,大聲道:“謝謝阿姨!” 寧璚輕輕往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說謝謝用屁股對著人,誰教你的?” 寧瓅臉都紅了,用力拍jiejie的肩膀:“寧璚你過分!你不幫我解釋還說我壞話!” 眾人都笑起來。 沉平莛聽見她咬字里的風聲,猜出什么:“又掉牙了?” 寧瓅被寧璚放下來,立馬躲到沉平莛后面,探出半張臉,眨著大眼睛看魯妍:“阿姨對不起,瓅瓅不是故意沒禮貌的,掉牙太丑了,你不要生氣?!?/br> 魯妍對孩子其實沒什么耐心,但現在也樂得夠嗆,逗她:“阿姨要是生氣怎么樣?” “那、那瓅瓅把禮物還給阿姨,”寧瓅抓住沉平莛的褲子,有點苦惱,余光瞥見寧昭同過來了,連忙撲過去,“mama!” “寶貝兒,”寧昭同把孩子抱起來,不滿地走過來,“老遠就聽見你嚇我閨女,有你這么當客人的嗎?” 魯妍都氣笑了:“你把我扔客廳里,有你這么當主人的嗎?” 寧昭同拍拍閨女的小屁股,把孩子遞給后面的喻藍江:“我不是讓我的賢妻美貓陪你嗎?接了個電話,原敬安硬要過來?!?/br> 原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