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難熬
五年后。 傍晚時分,晚霞將褪,宣清神清氣爽地結束一日的修煉,下山歸家。 “墨河伯,我回來了?!?/br> 老人開門,恭敬道:“姑娘今日辛苦了?!?/br> 宣清今日扎了兩條小辮,身著道袍,眉目之中蘊著幾縷喜意。 他見宣清神采奕然,眼睛一亮:“哎呀,姑娘今日可是又突破了一個境界?” “嗯,突破了兩個小境界,或許再過幾日我便又能趕上舊時水平了?!?/br> 老人這邊念著好好好,宣清笑著將目光轉移至榻上。 “他今日也未醒?!毙逭f。 老人臉上喜色微斂,嘆了口氣:“是?!?/br> 一晃眼,宣清從仙盟叛逃之后,時間已經過去八年。 凌羲光雖初俱人形,可在化為人形之后便一直在昏睡,不曾有醒來的跡象。 想到這里,墨河伯面色相當沉痛:“……是娘娘曾以他心頭血為引,給他生父設下短命之詛咒,如今一到年齡,這詛咒便開始反噬到他身上了?!?/br> 凌羲光雖然最不被他父母看好,卻是憑借自身努力,變成了全族反噬得最晚的那位,他的其他兄弟姐妹許多年前便不堪忍受反噬,死完了。 “此等蠱毒沒有解法,只能由他自己轉化,或許再過個兩三年,少主就可以醒了?!?/br> 宣清抿抿唇:“若轉化不成功呢?” 墨河伯看著她,聲音微沉:“這都是少主的命數,姑娘不必為此憂心,先用飯吧?!?/br> 宣清又道:“我把心鱗還給他?!?/br> 墨河伯趕緊勸阻。 就算現在心鱗重新歸位也于事無補,更何況,這是少主自己想做出的決定,他怎么敢違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凌羲光醒后要找他算賬,他可頂不住。 宣清想到這件事心頭便悶得不行,她坐在飯桌前,望著滿桌好菜,眼睛微微發脹。 “墨河伯,辛苦您照顧他,說起來今日我是不是該編辮子了?” 墨河伯知道她要編什么辮子,便應道:“是,到今日正正好是第八個年頭?!?/br> “我知道了?!?/br> 簡單用過飯后,宣清又到屋后的泉中沐浴凈身,趁著月色皎潔,回到屋內,坐在凌羲光的榻前,替他分出一束頭發,動作緩慢又細致。 先前他的頭發是及肩長,如今過了五年,已經長到腰際了,在月華下閃爍著烏黑的光澤。 墨河伯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其實宣清的手不算十分柔美,這幾年她一直修煉著先前在昆侖山時學的太祝仙術,常年使用毛筆的獨特修煉方式導致她的大拇指與食指的指根起了一層厚繭,骨節還都有些變形。 編著編著,她又停了手,捏著那幾根發辮,輕聲說:“你的頭發真漂亮,如果能睜開眼就更好看了?!?/br> 宣清還是沒忘記凌羲光喜歡被自己夸這件事。 一束束的烏發在她指尖流瀉,其中蘊含著對誰的期盼。 室內鴉雀無聲,就連三個人加在一起的呼吸聲都微不可聞。如此死寂的氛圍使宣清一陣恍惚,她忽然就覺得前幾年的打打鬧鬧也不算什么了。 不一會兒,一條及腰長的細辮子便編好了,宣清握著那條辮子看向墨河伯,彎起的一對月牙眼里閃爍著碎光:“您看,漂亮嗎?” 墨河伯如實回答道:“很好看?!?/br> “時候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罷?!?/br> “哎?!毙骞郧傻貞?,而后默默脫去鞋襪,在凌羲光身側躺下,掖了掖被子。 墨河伯見狀,似是無奈般地緩緩點頭,伸手熄了燭燈,轉過身,蹣跚著走出門外。 被窩里,少女握著凌羲光冰冷的手,指腹捏著他的手背,嘴邊絮絮叨叨:“我過幾日要去妖域找蠱毒的解法,你在家里千萬安分些,不要給墨河伯添亂?!?/br> “今早我去了城里,差些被仙盟的弟子發現了,聽他們說仙盟百年一度的萬法會快來了,我想找個時間去看看,你覺得呢?” 宣清嘀咕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心底忽然泛上一陣酸澀的熱意。 她默默捂著心口。 那是凌羲光的心鱗在作祟。 如果他之前沒有把這心鱗給她,就不至于被巫婆打成重傷,更不至于誤打誤撞觸發了那種詛咒。 宣清十分自責,一靜下來,這股強烈的自責便壓得她心頭喘不過氣。 好像永遠都是因為她,凌羲光才會幾次三番地陷入那樣危險的境地,好像他在她自己身邊,似乎就沒有好過的日子。 她翻過身,背對著凌羲光,一滴清淚滑入鬢發間。 要等他醒過來,宣清想,等他醒來,她就該離開了。 或許永遠在一起,終究只是她單方面的奢望。 —— 小凌的娘是病嬌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