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陛下每天偽裝仇敵 第22節
…… 鐘樓內部,審判會議廳。 這里黑暗得純粹,沒有一絲光線,根本無法視物,只能依靠神仆的牽引,摸索著在黑暗中坐下。 兩位神仆低聲開始禱告: “夜神冕下,我們牽引罪人和見證者至此?!?/br> “請求黑夜的主宰,請求尊敬的神明指引我們裁定罪責?!?/br> 濃稠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匯聚翻滾,猩紅的七目亮起,四周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籠上紅紗,略作收斂,勉強能夠視物。 鐘樓中擺著五張座位,王位于正中,大賢者坐于他的副手處,與法度因略微錯開相對,剩下雷蒂婭和奧列文·庫珀的座位相對。 只是現在,奧列文·庫珀的座位空著,他本人正跪于審判廳中央,收斂了陰翳和冷酷,謙卑地匍匐在地。 兩位神仆相對而立,合力抬起了一個漆黑的沙漏,在他們頭頂,有一片扭曲的空間。 那里的黑色圓球仿佛能吸引一切光線,只要盯著看久了,仿佛連視線都會被全部吸入。 扭曲視線的黑球中伸出八根細長的黑足,有兩根徑直從神仆的后頸刺入,毫無保留地吸收起鮮血。而兩人仿佛毫無知覺,連睫毛都沒有顫動。 祂逐漸顯露姿態,有了類人的模樣,只是一切仿佛籠罩在輕紗中。性別、年齡、外貌,一切都是模糊的,讓人看不真切,只隱隱勾勒出人類的輪廓。 另外的六根黑足于祂身后撐起黑色的圓盤,只有七只猩紅的眼睛格外清晰。 沒有人敢直視神明,眾人虔誠彎腰行禮,稱頌夜神之名。 沙漏聲簌簌作響,夜神開口:“我已知曉?!?/br> “我已見證?!?/br> “我已寬恕?!?/br> 在場所有人面色各異,但沒人敢質疑夜神的判斷,哪怕祂毫無緣由地寬恕了這位罪人。 奧列文·庫珀已經匍匐在地,近乎狂熱地贊頌夜神。 佩戴著面具的大賢者微微抬頭,似乎有什么想說,但古德里安比他更快一步,他笑了一聲:“神明在上,我還有一些問題?!?/br> “趁著在您面前,這家伙不敢說謊,我可以一起問嗎?說不定他還藏了別的什么罪呢?!?/br> 奧列文的贊頌略微停頓,深深看了古德里安一眼,似乎不知道這位聲名狼藉的皇帝陛下,現在是什么意思。 當然,從他的過往來看,他很有可能什么意思也沒有,只是單純心血來潮。 夜神輕笑一聲:“黑夜之下,我已見證一切?!?/br> 祂暗示自己早就知道一切,但還是相當寬容地說,“你問吧?!?/br> “第一個問題?!惫诺吕锇残θ轄N爛,“我聽說最近王都有人從外面弄來了人,給我們‘尊敬’的騎士團長添了不少麻煩,奧列文,這和你有關系吧?” 他語調相當幸災樂禍,根本不加掩飾。 奧列文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沒敢在夜神面前說謊,他深吸一口氣:“……是我讓他做的?!?/br> “那個叫西恩的樂師想要逃離王都之外的困苦,想要成為神國的居住者,成為高貴的神選民,自愿將那些賤民的性命獻祭給神明?!?/br> “我并不在乎那些人的用途,只要他們死在黑夜里,給夜神獻上祭品……” 雷蒂婭的眉頭緩緩皺起,厭惡顯而易見,她冷哼了一聲:“荒謬?!?/br> 奧列文大聲反駁:“為夜神獻上血液,是他們的榮幸!” 沒有人敢反駁這句話。 雷蒂婭幾度想要張嘴,最后還是在大賢者的示意下閉上了。她直接閉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 古德里安若有所思,手指輕輕敲擊扶手。 法度因還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樣,就好像發生的一切他都漠不關心。 大賢者緩緩環視一圈,沉聲開口:“那么,是神讓你獻上祭品的嗎?” 鐘樓里的空氣一凝,壓迫感撲面而來。 大賢者注視著奧列文:“回答我?!?/br> “在夜神面前,你不該撒謊?!?/br> “不、不……”奧列文把頭低得更下,“是我,是我一定想為夜神做點什么!” “夜神是血與 分卷閱讀33 夜的神明,既然祂想要鮮血,作為祂的子民,我們就該為祂奉上鮮血!” 他狀似癲狂,用力辯解,“只有違反規則的罪人走進黑夜,才會變成夜神的餌食,但王都一年到頭,又有幾個會死在黑夜里?” “我們身為信徒,怎么能讓神明為我們這般忍耐!我想為夜神做點什么,我想用鮮血表達我的虔誠……” 古德里安悶笑一聲:“結果用的還是別人的血?!?/br>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饒有興趣地問,“對了,我聽說你的女兒愛上的那個平民,似乎在夜晚遭到了襲擊,不會也是你做的吧?” “雖然我是覺得,一位大貴族不至于在半夜自己前往襲擊,但你現在這樣……” 他上下打量對方,嗤笑一聲,“總覺得做出什么來也不稀奇?!?/br> 法度因瞥了古德里安一眼,冷淡開口:“陛下,你今天的問題似乎格外多?!?/br> “那當然,這可是相當少見的熱鬧?!惫诺吕锇舶霌沃掳?,笑容燦爛,“我還有更多問題想要問奧列文公爵呢?!?/br> “比如……” “秋狄夫人的病是否與你有關?” “你是否因為自己出身卑微,而秋狄夫人是名門貴女而自卑心作祟?” “我聽說你有個情婦,哦別緊張,這在王都很正常,只是我聽說那位夫人是個身材粗壯的廚娘,而她粗魯的叱罵會讓你想起自己的母親,所以你……” 作者有話說: 古德里安:夜神“慈悲”,但我可不 第24章 寬恕 ◎我總覺得還沒有結束?!?/br> 奧列文臉色鐵青,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想要反駁,但古德里安的問題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并沒有給他喘息的空間。 “污蔑!你這是對我的污蔑!” 他用力大聲反駁,卻不敢太過囂張地抬頭。 古德里安饒有興趣地問:“哪些是污蔑?” 奧列文哽住喉嚨,張了張嘴,居然答不上來。 法度因眼皮微抬:“陛下并不在意真假吧?只是想要羞辱他而已?!?/br> “差不多吧?!惫诺吕锇草p笑一聲,目光在法度因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點了一下才收回,“不過他也反駁不上來,我看差不多都是真的了?!?/br> 他的好奇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又十分不合時宜地打量起神仆,“我還一直想問,他們抱著那個沙漏是什么意思?” 大賢者輕輕嘆息,似乎相當無奈:“這種事,在您幼年的啟蒙課上,我早就教過的——神仆在夜神賜福中,不會感受到痛覺,也不會受到致命傷?!?/br> “但夜神顯現于人前,需要以契約的血脈作為媒介,那個沙漏也是提醒我們,神仆的血液快要抽干了?!?/br> “哦——”古德里安嘴角一翹,正要繼續說些廢話,法度因難得開口:“所以,陛下,您的那些好奇還是之后再說吧?!?/br> “嘖?!惫诺吕锇草p輕嘖了一聲,但也沒有反駁,只是挑眉問,“那你們難道就還有正事嗎?” “是的?!贝筚t者微微仰頭,看向神明,“我想要確認,他擁有您的神像,這也是被您寬恕的嗎?” 雷蒂婭眼皮微跳,用力握緊了扶手。 整個王都內,只有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賢者,能夠在神明面前提出質疑。 但她還是會恐懼,恐懼神明動怒,恐懼一直庇護著他們的大賢者就此死去。 長期生活在這片王都,這份恐懼仿佛已經深深刻入她的骨髓,但越恐懼,她就越忍不住生出不甘心,生出某種隱秘的反抗之心。 夜神注視著大賢者,無聲對視間,大賢者率先低下頭顱:“是我逾矩了?!?/br> “這是我賜予他的殊榮?!币股窬従忛_口,“但如今也該收回?!?/br> “孩子,我寬恕你,但不再以你為榮?!?/br> 奧列文驀的睜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般顫抖著懇求:“不、只有您的恩賜,只有這份恩賜,無論如何都請您……” 法度因輕輕搖頭:“神明已經有了決斷,就不會改變?!?/br> “別做無用功了,奧列文,你今天丟的臉已經夠多了?!?/br> 身材高大的奧列文公爵匍匐在地,忍不住發出了悲泣,含糊不清地祈求著什么。 古德里安懶洋洋收回目光:“真難看啊?!?/br> “我對哭哭啼啼的大男人可沒什么興趣……該結束了吧?” “散去吧?!痹趦晌簧衿秃箢i處的黑足收回,夜神的聲音逐漸縹緲,身形隱去,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亞當將一枚發光的螢石漂浮到眾人面前當做牽引:“諸位,請離開吧?!?/br>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后頸的傷口還在流血,慢慢浸染了白色的衣衫。 古德里安深深看了他們一眼,率先轉身離開。 他沒有等任何人的意思,第一個走出鐘樓,和等在馬車前面的莉莉安娜四目相對。 從他的表情,莉莉安娜就能猜出,他們費力證明了庫珀公爵的罪行,但最后大概什么也改變不了。 ——神寬恕了他。 莉莉安娜用力抿了抿唇,沒隱藏自己的不甘心,直直看向蒼白著臉走出鐘樓的庫珀公爵。 古德里安越過她,正要踏上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看向莉莉安娜勾起嘴角:“哦對了,騎士團長一定很好奇里面發生了什么吧?” “上車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