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經輾轉才找到了莉莉·李維斯，原來她已經是痕跡檢驗科的科長，見到楚辭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圓眼睛緩緩瞪大：“是你？！”

    “嗯，是我?！?/br>
    她還記得楚辭，甚至還能叫得出他的名字，驚訝的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沈晝呢？”

    “他在北斗星，現在做了律師?！背o道，“我在北斗星上學?！?/br>
    “哎呀，真好?！崩蚶蛐χ?，“還以為以后再也見不到你們了?！?/br>
    楚辭向她說明了來意，她毫不推脫的道：“行，下午你過來拿吧?！?/br>
    “您不問他的目的和用途？”

    莉莉道：“他？他不是一直都這樣嗎?！?/br>
    楚辭回了沈家的老屋。

    房子里彌漫著干燥的塵土氣息，這幾年沈晝似乎也有回來幾次，因此不算臟，只是冷清的厲害，沒有人氣。

    楚辭檢查了各個機器和氣流、水循環系統，確認沒事之后就離開了。

    他本來還想去黑市看看，結果到那之后發現這里已經納入了城市建設規劃，黑市和破爛的酒吧早已不知所蹤，機器人在巨大的起重機之間穿梭，看上去井井有條。

    一個mama拉著小朋友的手使勁要將他拽走：“起重機有什么好看的！”

    楚辭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慢悠悠的走上星艦懸梯時，埃德溫忽然在他耳朵里道：“林，萊茵先生留言。他說，卡萊·埃達想要見你?！?/br>
    楚辭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自言自語道：“看來，又回不去了……”

    第253章 我的承諾

    “什么？你又不回來，”南枝皺著眉道，“你們就那么幾天的假期，連家都不愛回了？”

    楚辭無奈道：“不是，本來是要回來的，但又要去占星城有點事情……”

    “什么事？什么事比回家更重要？”

    楚辭在星艦起飛之前給沈晝打了聲招呼，并表明自己又要去占星城，當時沈晝剛起床，嘴里含著牙刷睡眼朦朧的道：“你就等著接受南枝的制裁吧?！?/br>
    果不其然，他剛下星艦，就接到了南枝質問的通訊。

    楚辭一時間知該如何回答。

    說起感應科技公司和卡萊·埃達，必然不可避免的要談及被他殺死的昆特，要談及凜坂生物的大清洗。于是他干脆的換了個話題，道：“西澤爾之前來霧海了?！?/br>
    南枝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西澤爾是誰：“……穆赫蘭？”

    楚辭點了點頭。

    南枝的語氣緩和下來，半響，道：“也好?！?/br>
    楚辭又道：“我前天回去了一趟卡斯特拉主衛三?！?/br>
    “對了，”南枝的眉頭又皺起來，楚辭不動聲色的抿起嘴唇，卻聽見她道，“沈晝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人影都不見?！?/br>
    楚辭抿起的嘴唇松開，立刻道：“在做助理律師，很忙?！?/br>
    南枝問：“還在查年初說的那件案子？”

    “嗯?！?/br>
    頓了一下，楚辭試探著道：“修斯叔叔最近在忙什么？”

    “剛才和左耶完成一件委托，現在在家呢?！?/br>
    “沒什么事吧？”楚辭問。

    “受了點小傷，”南枝嘆了一口氣，“干你們這行的受傷是經常的事，別擔心?！?/br>
    楚辭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卻沒有反駁。馮·修斯在家休息，就說明沈晝仍未將杰奎琳·穆赫蘭的事情告訴他。

    ==

    西澤爾停在了書房門口。門半開著，視線從狹窄的縫隙延伸進去，就可以看見正對著門口的白色書架，中間那層的角落里，藏著一張相框。

    它藏得相當隱秘，倘若不仔細觀察，根本不會發現。

    相片上那個神情冷漠倨傲的女人是西澤爾的姑姑，她叫杰奎琳·貝爾弗特，或者杰奎琳·穆赫蘭。

    “你這衣服穿了多久啦？怎么扣子都缺了一個?！?/br>
    西澤爾回過頭，見穆赫蘭夫人正迤迤然的走上圓形樓梯，他抬起手，才注意到袖口的扣子不知所蹤，襯衫袖子敞開，露出他滿是淤痕的手腕。

    “胳膊怎么啦？”穆赫蘭夫人快步走到他跟前，“搞成這樣?！?/br>
    西澤爾不動聲色的將袖子扯了扯，道：“訓練不小心撞到了?！?/br>
    其實是在占星城八十七層和一個街頭武士打架的時候被那人的球棍砸中。當時整個小臂都青紫交疊，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你都是師長了還訓練什么？”穆赫蘭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滿道，“而且，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機師，哪怕是要作戰也是cao縱機甲，難道還需要你自己沖鋒陷陣嗎？”

    “不需要，但是體能訓練也很重要?！蔽鳚蔂栂蚯耙徊?，書房的門緩慢滑開，他走進去。

    “怎么又進去了？快去換件衣服，一會你爸爸回來又要說你?！?/br>
    西澤爾充耳不聞般走到書架前，伸手將相框拿了出來。

    穆赫蘭夫人看清楚他手里的東西時愣了一下，緩聲道：“拿這個做什么？”

    她雖然常年不與兒子接觸，卻依舊深諳他的習性，他不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

    “聽到一些傳言?！蔽鳚蔂栒f道。

    穆赫蘭夫人溫聲問：“什么傳言？”

    西澤爾將相框放在桌子上，道：“我和177師的溫師長還有阿特彌斯指揮官吃過一次飯，談論起總統先生的執政理念和叢林之心的近況?！?/br>
    他說的很含糊，但是穆赫蘭夫人卻已然知曉了他的用意，她在心中嘆了一聲，哪怕是在遠離中央星圈的北斗星，西澤爾還是不可避免的走到了時局變動的渦旋邊上。

    穆赫蘭夫人安慰兒子：“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情?！?/br>
    “我不是擔心，”西澤爾轉過身面向著她，“局勢變動不是我一個人所能撼動的?！?/br>
    “那你……”

    “您上次并沒有告訴我，姑姑為什么會跟隨靳總的任務星艦出航?！?/br>
    他繼續道：“時間上來說，似乎接近于《一九法案》草案的公布，和‘啟示錄計劃’有關？”

    “你連‘啟示錄計劃’都知道？”穆赫蘭夫人微微皺眉，姣好柔和的面容上流露出驚訝神色，卻稍縱即逝。

    “啟示錄計劃”的保密等級雖然依舊是最高級別，但是伴隨著叢林之心的沒落和《一九法案》的正是辦法，這個項目名稱早已不脛而走。而杰奎琳失蹤在憲歷二十二年，但凡有點腦子的人，恐怕都會將這兩件事關聯在一起。

    她點了點頭：“是有關?！?/br>
    她不欲展開話題，西澤爾卻不言不語的看著她，碧綠的眼瞳平靜深沉，翡翠琉璃一般冷光流動。

    “你怎么忽然想起來問這個呢?！蹦潞仗m夫人似有責備之意，語氣卻依舊溫和，“杰奎琳就是‘啟示錄計劃’的首席研究科學家之一，‘啟示錄計劃’失敗是因為另外一位首席科學家，也就是杰奎琳的搭檔盜走了研究樣本、毀掉實驗室和大部分重要數據、叛逃出了叢林之心?！?/br>
    她嘆了一口氣，目光里露出罕見的悲哀和傷感：“靳總參謀長出航的任務就是追捕那位叛逃的科學家……那都是憲歷十九年了，雖然說是只有她才知道怎么回收樣本，但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是想親自去問清楚，林到底為什么要做那些事，為什么要叛逃……”

    穆赫蘭夫人沉浸在往事的情緒里，沒有注意到西澤爾垂在身側的手指蜷起又松開，明明是放松的動作，他卻似乎用了極大的力道去控制。

    “林？”西澤爾的聲音意味不明，“那位叛逃的科學家？”

    “是?！蹦潞仗m夫人回頭去看兒子，哀傷的神色收斂了些許，道，“他是一個很杰出的人，是你父親、你姑姑、李元帥、還有我共同的朋友……曾經?！?/br>
    穆赫蘭夫人笑了一下，意味恬淡，她道：“在陸川號出航之前的一年多里，每次有追捕行動杰奎琳都會要求跟隨，艾黎卡就出生在某次出航的任務途中，然后在長亭走廊附近遇到了星盜母女走散……”

    她的語氣很平和，但如果仔細聽就會發現有些音節咬的微含糊，從小接受極致的禮儀教育的她在情緒穩定時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二十余年，她和奧布林格都很少提及，她也覺得，自己應該要忘掉了，可再提及的時候，她的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二十年前的時光。

    西澤爾忽然問：“您剛才笑什么？”

    書房的窗外就是花園，穆赫蘭夫人不經意看過去，忽然清晰的回憶起多年前，就是在院子的小花園里，林拆了奧布林格的配槍，對當時陸軍的武備大批特批，奧布林格不耐煩的塞給他一塊點心企圖堵上他的嘴，林順勢咬掉那點心板塊，偏頭對杰奎琳道：“你瞧瞧這個人，耐心比他彈夾里的子彈還少，以后等他和清伊有了孩子，絕對沒什么耐心去教?！?/br>
    說完還要裝模作樣的感嘆：“可憐的孩子?！?/br>
    杰奎琳瞇了瞇眼睛，道：“你可以做這孩子的教父?！?/br>
    “不不，”林連聲拒絕，“我不信仰任何宗教?！?/br>
    “和宗教無關，”杰奎琳道，“重點是孩子?！?/br>
    林思索道：“也許可以考慮……可我能教給他什么？”

    杰奎琳笑了笑，暗含嘲諷的道：“總不能是你那些虛無的哲學主義?！?/br>
    林反唇相譏：“也不可能是你的實驗公式和基因理論?！?/br>
    杰奎琳冷冷道：“你現在就在按照我的公式和理論進行研究?！?/br>
    林道：“我也可以拒絕?！?/br>
    這時候，謝清伊坐在了旁邊，假裝沒有聽見他們剛才的話，語氣輕快的問道：“你們在聊什么？”

    杰奎琳和林幾乎同時出聲：

    “孩子?！?/br>
    “理論?！?/br>
    兩個人皺著眉互相對視了一眼，又異口同聲：

    杰奎琳：“基因理論?！?/br>
    林：“你的孩子?！?/br>
    “……”

    謝清伊“哧”的笑出了聲：“你們也太有默契了，不對，你們也太沒有默契了?！?/br>
    林饒有興致：“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姑且算是有吧?！敝x清伊煞有介事的點頭。

    這時候，奧布林格終于將自己槍恢復了原樣，他將配槍重重的按回槍套里，讓副官拿得遠遠的，以免再被林迫害。他問道：“什么孩子？”

    “你和清伊的孩子?！?/br>
    “我和清伊哪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