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改造人?！背o抿了抿嘴唇，道，“他是我見過最離譜的改造人，頭骨都是合金的，脊椎、四肢的主要骨骼都被改造過，腦袋里裝著生物記憶芯片，全身上下都沒有多少原裝的零件?！?/br>
    西澤爾緩緩道：“據我所知，聯邦目前的技術，似乎無法保證人類身體上被改造的機械器官超過百分之五十?！?/br>
    楚辭有些驚訝：“是法律不允許會還是技術達不到？”

    “是技術水平達不到?！蔽鳚蔂栒f道，“人體改造技術在聯邦本身就受到嚴格管控，被允許使用的也只有醫學領域，科研項目也是慎之又慎?！?/br>
    “可是聯邦都達不到的科技水平，霧海是怎么做到的？理論上來說，人體改造技術還是從聯邦流傳到霧海的?！?/br>
    西澤爾沉思道：“叢林之心幾十年前因為某件意外事故被叫停過不少研究項目，等這次回去我找人查一查，說不定會有線索?！?/br>
    “按照劉正鋒的記憶，給他做人體改造手術的就是西赫女士的人，”楚辭道：“而萊茵先生的線人找到了曾經裝在頌布手臂上的改造刀葉，材質和劉正鋒的金屬骨骼一致，這就對上了，他們都曾經為西赫女士賣命?！?/br>
    “我記得你說過，311艦隊遇襲和鐘樓號慘案在聯邦都成了懸案？”楚辭唏噓道，“也難怪調查不到，兇手都躲藏在霧海不說，幕后黑手還一點面目都不顯露，猩紅偵探都一籌莫展，更別說聯邦調查局了?！?/br>
    “不，”西澤爾淡淡的道，“調查局上一幫純粹的廢物，不值一提?！?/br>
    楚辭“哧”的笑出了聲：“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聽你這么直白的罵人?！?/br>
    “是嗎？”西澤爾斜過目光瞥著他，“我罵人的次數不少，納金斯和連城他們沒少被我訓過?！?/br>
    “是嗎？”楚辭大為震驚，“那我以后可得小心點，免得你罵我?！?/br>
    西澤爾心想，我怎么舍得罵你？他的手落在他肩膀上，虛虛一攏才發現楚辭的肩膀薄的厲害，而平時他穿衣服都寬寬大大，以便于掩飾他塞進衣服里的各種小玩意，唯一一次比貼身的衣服似乎就是刺殺昆特那次穿的裙子？

    但是那時候，誰還會注意到他瘦不瘦的問題……

    西澤爾摸了摸鼻子，不知怎么的，不太想承認自己被那一瞬即逝的美麗所蠱惑的事實。他道：“你怎么這么瘦？”

    “不是說了嗎？我的身體好像是被限制在某個固定值內，不會變化?！背o打了個呵欠，向后一仰，“過幾天頭發又該長回來了，真麻煩?！?/br>
    “那你是怎么從以前的小孩，”西澤爾隨手比了一個高度，和他身旁的集裝箱差不多，“這么矮，長成現在這樣的？”

    楚辭怒道：“我以前哪有這么矮！”

    他抓著西澤爾的往高拔了拔，才道：“我懷疑可能是因為新月44號基地那個營養艙……”

    他將在新月44號實驗室的遭遇事無巨細的回想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覺得啊，我可能是老林在叢林之心帶出來的實驗品，這么解釋是不是合情合理？”

    沉默了幾秒鐘，西澤爾忽然道：“楚辭。如果，我是說如果，林真的是聯邦的叛徒，他真的……做過不可饒恕的事情，怎么辦？”

    “他要真的是罪犯，那就讓法律去審判他，讓他的罪行公布于眾，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br>
    楚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但我無法接受錫林的毀滅……這樣就算他沒有罪，也要背負起整個星球因他而死的愧疚?！?/br>
    西澤爾側過身去抱住他：“這是勃朗寧的錯，與你無關?！?/br>
    “所以才一定要殺了他?！?/br>
    楚辭的聲音有些低，卻平靜的可怕，西澤爾退開一點距離去看他的表情，卻發現他根本沒有表情，沉黑的眼睛透著寒冬深夜般的冷，冷徹骨髓，無法接近。

    “沒事的，”他握住楚辭的手，覺得好像摸到了一塊冰，“我和你一起，我們一起?！?/br>
    一直過了很久，楚辭才吸了吸鼻子，道：“你現在的表情，就好像我是什么心理變態的精神病患者?！?/br>
    西澤爾好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陪你?！?/br>
    “我知道啊?！背o理所當然的道，“你會一直陪著我的?！?/br>
    西澤爾沒有反駁他。

    “后來我去了圣羅蘭?！背o突兀的道，“在那里呆了一段時間，又一次和簡純回二星，路上太無聊，她問要不要試試她經手運輸的那批精神力模擬艙，然后我的模擬艙就被貪玩那只沒腦子的蠢貓彈出了逃生通道?！?/br>
    他聳了聳肩：“后來你都知道了?！?/br>
    “所以，”西澤爾覺得這件事有些滑稽，滑稽且不可置信，“你之所以會被星艦學院的飛船捕撈到，完全就是因為一只搗亂的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楚辭語氣真誠，表情無語，“但事實確實就是這樣?！?/br>
    “這可真是……”西澤爾斟酌了一下話語，最終找到一個還算合適的詞，感嘆道，“戲劇性?！?/br>
    “然后貪玩就被慕容打了一頓，送到了二星?！?/br>
    說到這，西澤爾覺得楚辭的語氣竟然有些竊喜，他試探著道：“你喜歡貓？”

    楚辭瞥了他一眼，然后點頭。

    西澤爾如有所思的道：“那你應該會喜歡去我家，我媽也喜歡貓，現在養了兩只?！?/br>
    楚辭道：“就是那個被你剪過毛的？”

    西澤爾：“……”

    這個話題沒法聊了，毀滅吧。

    “好像說的差不多了？”楚辭擺著手指算了算，道，“還有去年從聯邦回來之后我們去了一趟紅島，之前已經說過了?！?/br>
    “還有趙潛蘭所牽扯的一些事情，我覺得讓沈晝告訴你的話更好一點。他經手調查的事情，更清楚?！?/br>
    西澤爾點了點頭。

    “那么，《小林歷險記》講完了?！背o瞇起眼睛，“精彩嗎？”

    西澤爾做了個鼓掌的姿勢，道：“作為故事來說，跌宕起伏，非常精彩?！?/br>
    楚辭剛要得意，卻聽見他繼續道：“但作為你過去的經歷……”

    他后半句話沒有說完，但楚辭卻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于是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都不必愧疚，也不必后悔，因為最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對嗎？”

    半響，西澤爾道：“對?！?/br>
    ==

    星艦經停在一個楚辭叫不上名字的樞紐站。

    在貨艙里蜷縮了一天多后不論是誰都會覺得腰酸背痛，艾略特·萊茵甚至考慮著要去買一些肌rou勞頓的藥物，楚辭對此不屑一顧，西澤爾卻有些贊同。

    艾略特·萊茵玩笑道：“我年紀大了，要是再不注意身體，就會被淘汰?！?/br>
    楚辭故意道：“老年賞金獵人，下次再有委托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br>
    萊茵哈哈大笑。

    楚辭給沈晝留了言，他們找到暫時落腳的旅店之后西澤爾就一直在和沈晝通訊，直到傍晚，楚辭從外面回來，才看到沈晝的通訊。

    “林老板，最近在哪里發財??？”沈晝懶洋洋的道。

    楚辭假笑：“不敢當，哪有沈老師你忙?！?/br>
    通訊屏幕里沈晝倏地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道：“改口，以后請叫我沈律師！”

    楚辭：“……沈老師，沈大偵探，沈律師，身兼數職您不累嗎？”

    沈晝向后一仰癱在沙發上，語氣喟嘆：“這就是人生啊?！?/br>
    楚辭翻了個白眼，沈晝不靠譜的神情收回來些許，道：“穆赫蘭師長跟著你去了霧海啊?！?/br>
    “明知故問?！?/br>
    “我只是覺得有些驚訝……”沈晝撐著下巴，牙齒磕在一起，聲音竟然幾分清脆，“還以為他是那種冷淡的類型，和他說話都不由自主的端著。沒想到他還挺……嗯，感情用事的?！?/br>
    楚辭嘲諷道：“作為世界上最感情用事的人，你沒有資格說他?！?/br>
    沈晝郁悶道：“你為什么要攻擊我？”

    他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小林，就算他是你哥，我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你也太偏心了。莫非……”

    他的語氣逐漸不可捉摸起來，楚辭好奇道：“莫非什么？”

    沈晝無厘頭的道：“莫非是因為他比我長的好看？”

    楚辭：“……”

    “至于嗎？”他無語道，“你又不喜歡他，外貌焦慮什么？”

    “萬一呢？”沈晝故作姿態的道，“穆赫蘭師長名聲在外，仰慕他也沒什么大不了吧?！?/br>
    楚辭冷笑道：“你閉嘴吧?！?/br>
    沈晝“咦”了一聲，竟然真的閉上了嘴。

    東拉西扯了半天，兩人終于開始說正事。沈晝低聲道：“我剛才問了穆赫蘭師長，他有沒有弟弟meimei之類的，他說只有一個表妹，叫艾黎卡·穆赫蘭?！?/br>
    楚辭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然后我查了穆赫蘭元帥的家庭構成，”沈晝自顧自道，“他只有一個meimei，但是找不到這位穆赫蘭女士的任何相關記錄，我猜測她可能從事某種保密工作。但我剛才問了秦教授，他說，穆赫蘭女士曾經是叢林之心的科學家，二十年前失蹤了?！?/br>
    “失蹤了？”楚辭皺眉。

    “嗯。秦教授見過她，說……”沈晝似乎有些猶豫。

    “說什么？”

    楚辭不得不開口詢問，沈晝才勉強的笑了一下，道：“我按照秦教授的描述作了一個相貌側寫……你要看嗎？”

    楚辭忽然生出點不祥的預感，直言道：“你到底在猶豫什么？”

    沈晝向他傳送過來一張圖像文件，楚辭打開之后的第一眼，差點一聲“neo”脫口而出。

    但是圖像上的人是長頭發，束在腦后挽成發髻，額頭要比neo高一些，臉頰更圓潤，不知道是不是沈晝的畫功太好，楚辭覺得畫像上的女人如有生氣，神情冷刻高傲，目光睥睨。

    “你也覺得太像了對不對？”沈晝嘆了一口氣，“但是neo絕不會是穆赫蘭女士，她是另外一個人，我之所以能將她的神態臨摹的如此相像，是因為我見過她本人的照片……”

    “我也見過?！背o道。

    兩個人隔著光屏沉默了半響，楚辭率先開口：“修斯叔叔一直在找的人，就是穆赫蘭女士，西澤爾的姑姑？”

    “幾乎可以肯定?！鄙驎兊?，“自從我見到西澤爾·穆赫蘭，這個疑問就一直在我心里縈繞。而且neo的反應也讓我疑惑，她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穆赫蘭，但是你也知道，她不會撒謊?！?/br>
    “你知道修斯叔叔為什么要找穆赫蘭女士嗎？”楚辭問。

    沈晝搖了搖頭：“但又一次我聽南枝姐提起過，似乎和他的過去有關……他曾經是聯邦某個艦隊的指揮官?！?/br>
    “那，你要告訴他嗎？”

    “我不確定?！鄙驎兲寡缘?。

    楚辭點了點頭：“是我的話，我也會猶豫……”

    “那就先讓我們猶豫幾天，”沈晝狡黠的道，“修斯找了大半輩子照片上的女人，應該不缺這幾天?！?/br>
    楚辭嘆道：“這句話別讓他聽到，小心他打死你?！?/br>
    “說點別的?！鄙驎兇蚱鹁?，“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終于成為了斯奈特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實習律師，我打聽到，米貞之所以會接趙潛蘭的案子，是因為某個大人物出面，她不得不接?！?/br>
    “這不就坐實了，趙潛蘭背后還有人？”楚辭思索道，“可他最后又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