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249節
“未成年機師,心理狀態不穩定很常見,更何況柚子才十四歲?!奔{金斯笑著說,語氣有些感慨,“你不能以你的標準去要求別人?!?/br> 楚辭道:“我的標準不算高吧?!?/br> 納金斯:“……” “我只是想讓她狀態穩定一點,不然又像上學期期末發揮失常,成績整個垮掉?!?/br> 納金斯低聲道:“你說的‘狀態穩定’,是很多機師或者駕駛師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的?!?/br> 他是見過楚辭cao縱機甲的,他的cao縱風格,用狂風驟雨、不拘一格來形容完全不為過,納金斯有時候也會用非標準動作指令,但他沒有辦法像楚辭那樣,幾乎將機甲的機動性和力量發揮到極致,機甲在他的cao縱之下,如有生命一般。 接下來的幾天,楚辭都在陪陳柚練習機甲cao縱,但該失誤的時候依舊沒有改善,陳柚沮喪到不行,抓著楚辭的袖子眼巴巴問:“我是不是很廢物啊,明明精神力等級很高,可是你和奧蘭多能輕松做到事情,我卻要努力這么久還沒有效果……” “沒有可比性的,”楚辭坐在了她身邊,“奧蘭多是奧蘭多,我是我,每個人對機甲的cao縱和感悟都不一樣。而且你比我們年齡小,你想想,距離你成年還有很久,等你和奧蘭多一樣大,肯定也很厲害?!?/br> 陳柚抽著鼻子:“你就是在安慰我?!?/br> “那我總不能說,陳柚你個小垃圾,”楚辭道,“對吧?” 陳柚破涕為笑:“你明天不用來陪我了,我自己會努力的!” “你一個人可以?” “當然可以?!标愯职浩痤^,那個膽小卻驕傲的小姑娘又回來了。 第二天,暫時失業林陪練在軍區瞎溜達,他的臉辨識度太高,現在保衛處大爺的小黑狗也認識他了,離得老遠就沖他瘋狂搖尾巴。 本來他想去找奈克希婭看兌現承諾參觀她的新型戰艦,結果她有事去白塔區了,楚辭到處走了走,便回到家里,將剩下的論文寫完。 某天下午,他跟著西澤爾去餐廳吃飯,正好遇上納金斯,坐了同桌。 西澤爾過去拿餐盤,納金斯隨口問:“柚子不練了?” 楚辭道:“她不要我陪著了?!?/br> “難怪我昨天在模擬訓練室沒看到你?!?/br> “我在家呆著,”楚辭道,“論文都寫完了,很無聊?!?/br> “我也挺無聊的,”納金斯道,“最近不忙,只有日常軍務,而且我快調走了,過段時間估計就要開始交接?!?/br> 他話音剛落,西澤爾蹲著盤子坐在了楚辭身邊,淡淡道:“既然很無聊,后天去戰區開個會吧?!?/br> 然后偏過頭問楚辭:“明天周末,你想去哪里玩?” 納金斯:“……” 吃過飯往回走的途中天氣忽然變了臉,電閃雷鳴,雨霧漫天。 蹲在擺渡車站臺下避雨的楚辭眼皮忽然跳了幾下,他自言自語道:“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無比準確,翌日天還不亮,他從睡夢中驚醒,窗外雨潺潺,陰云密布,他打開終端,看到兩條留言。 一條來自于沈晝,宇宙標準時間三時二十分鐘,趙潛蘭在醫院里突發腦死亡,搶救無效。 而另外一條,來自多少光年之外的艾略特·萊茵。 他在楚辭的信箱里留了一張圖片,楚辭放大之后才看清楚,那是一片殘破的合金刀葉,雖然已經彎曲變形,但仍舊可以辨認出,曾經的葉刃微微傾斜,弧度優美,薄如蟬翼。 這刀葉,如果在高速旋轉之下,傾刻便可將人的血rou攪的粉碎。 楚辭恍惚覺得,自己內臟很深的深處,似乎抽搐般疼了一下。 他仿佛又回到了記憶中的空間港,穿過透明穹頂的潔白亮光,和一潑糊在眼簾上的漫天血光混合,世界顛倒,到處都是尖叫和混亂,到處都是惶恐和殺戮。 頌布! 那個帶走拉萊葉,殺了莫森調查員,在他肚子上開出一個血洞的殺手! 楚辭立刻起身去換衣服,這才看到下方還有一段留言: 【林,我的線人在自由彼岸一個老匠人的店里注意到這件東西,它被包裹在某根機械腿的肘關節,源頭已不可追溯,但我對比過后可以肯定它曾經是頌布改造軀體的一部分,且,材質與劉正鋒的合金頭骨材質相同。另,三日后我會從占星城轉去自由彼岸?!?/br> 楚辭換好衣服,在盥洗室用冷水抹了兩把臉,等到臉上的水珠逐漸蒸發,他無聲無息的推門離開。 這時候,埃德溫在他耳朵里問道:“林,你要去自由彼岸嗎?” “先去占星城?!?/br> 埃德溫道:“可是你沒有向穆赫蘭師長告別,你們今天原計劃是要去博物館?!?/br> 停頓了一下,楚辭低聲道:“給他留言,就說我回北方星系了?!?/br> 外面依舊下著小雨,他卻毫不猶豫的走進雨中,黎明尚未抵達,天青色雨幕飄搖,水霧彌漫,恍如夢境。 “去占星城從哪里走最近?”他問。 埃德溫道:“卡斯特拉星系偏北的尼德羅星,或者長河星?!?/br> 楚辭大步往前,細密的雨珠在他臉頰上流淌,像遍布的眼淚。 他道:“去長河星?!?/br> 從某些地方開始,從某些地方結束。 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雨霧中。 …… 宇宙標準時間五時零一分,原本在沉睡的西澤爾忽然睜開眼睛。 幾秒鐘后他的終端上跳出來一條留言,來自楚辭,說他有事要離開一趟,回北方星系。 西澤爾起身,他光著腳悄無聲息的走進楚辭的屋子,俯下身在被子上摸了摸。 溫度尤未散去。 而床上枕頭和被子都散亂著,床邊的桌子上還放著半杯沒喝完的水。 按照楚辭的習慣,他起床之后會先把床鋪整理一遍,再去做別的。 他在屋子里環視了一圈,發現除了門口掛著的帽子之外,其他東西一樣不少,所以到底是多緊急的事,讓他不管不顧的立刻就要離開? == 兩天后。 楚辭拎著一袋子彈穿過懸空的鋼鐵吊索通道,準備去找一家新的旅館落腳。 原本他不需要單獨買彈藥,可沒想到昨天晚上他住的旅館有兩幫人發生火并,打得不可開交,為了自保他只好無差別的干掉幾個,結果旅館被炸毀了大半,半夜他離開的時候,看到只剩下半個身體的老板血rou模糊的杵在吧臺上。 幸好之前的認識的軍火販子還在占星城,讓他能不費多少力氣就買到彈藥補給。他現在所在的是七十二層,一個不高不低的層數,但他現在決定換一層待著。 從搖搖晃晃的鋼鐵吊索通道出去,腳下就會出現一條猶如毛毛蟲身上的褶皺般不平整的軌道,抬頭是半透明的臟污的隧道穹頂,神奇的是,這條隧洞傾斜出六七十度,越往上越陡峭,仿佛是通往未知宇宙的云梯。 但其實它只是通往上一層。 一會兒,一截列車沖破陳腐的空氣,無聲無息的停在軌道邊。 只有楚辭和另外一個男人走進了列車,早晨時分,要去高層的人很少。 列車最終停在了九十三層。 楚辭找了一家滿是刺眼的鐳射裝飾的燒烤店吃早飯,吃的是昨天夜里剩下的干硬烤面包,等他吃完,燒烤店就打烊謝客,然后再次等待夜幕降臨。 占星城的夜比它的的白晝要繁華很多,也要迷亂很多,危險很多。 剛入夜,往往就是最熱鬧非凡的時候,通道里擠滿了人,一個人小心,或者不懷好意的撞掉了楚辭的帽子,正上方恰好有一面棱鏡,將他的臉折射成相同的數面,旋轉,波動,光影粼粼。 有人驚嘆,有人不懷好意的笑,有人伸出了手—— 這一切都止于一聲槍響。 空中血花一飆。 慘叫聲不絕于耳,楚辭撿起帽子拍了拍灰塵,扣在頭上轉身離開,這次再沒有人跟上來。 這些嘈雜的聲音無法遠去。 下雨了。 深吸了一口渾濁潮濕的空氣,楚辭躲進了街邊一個透明的塑料棚子底下,而就在這時候,埃德溫詢問道:“穆赫蘭師長通訊?!?/br> 楚辭驚訝道:“現在?” 人工智能重復:“現在?!?/br> 楚辭猶豫了一下,道:“連吧?!?/br> 于是遙隔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聲音經過數道復雜的信息解構、轉換之后傳入他的耳朵。 “你回去了嗎?”西澤爾這樣問。 楚辭沒有開防干擾模式,雨聲匝匝,于是他也就沒有聽出來西澤爾聲音里所蘊含的情緒。 他含糊地道:“回去了?!?/br> 雨似乎越下越大,落在塑料棚子上是一種顆粒感極強的響動,再被風一扯,撕心裂肺一般。 很吵,楚辭這才想起來打開了通訊防干擾模式。 雨聲消失了。 而西澤爾道:“下雨了?!?/br> “是啊,”楚辭說著看向不遠處的一家游戲廳,“我在路邊躲雨?!?/br> “要是沒什么事就先不說了,等雨停了我回去?!?/br> 西澤爾一直沒有回答,街道上雨水泥濘,倒映出深紅紫藍的全息影像,霓虹冷光鋒利,卻不論如何夜刺不穿迷煙般餓雨霧,風像絞刑架上一旋一旋上緊的繩索,撕扯著,肆虐著。 可通訊頻道里安靜到可以聽見兩個人重疊的呼吸聲。 楚辭不得不再次重復:“我要斷連了?” 而此間依舊相隔了數秒,西澤爾忽然輕聲問:“你到底在哪?” 風卷著雨迎面朝楚辭潑來一層刺骨的冰冷。 他打了個寒顫。 “你到底在哪?!蔽鳚蔂柕?,“夏季的星球大氣層一般不可能產生剛才那么大的對流風,你在空間站?” “……嗯?!?/br> 西澤爾明明聽出了他聲音里的猶豫,卻還是不依不饒的問:“哪個空間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