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時刻赴死的準備，不畏懼死亡，卻也要拼盡一切力氣活著。

    他低聲道：“我真的很想把一切都告訴他?！?/br>
    沈晝走到他身邊，使勁按了按他的肩膀，就像要讓他感受到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一樣，但他什么話都沒說。

    窗外清風一陣，也許能吹散所有煩惱。

    “先收拾東西了?！鄙驎兘械?，“這么大個箱子，真不如把家搬來算了……”

    楚辭和他合力將箱子放平地上，問道：“你不是在圣羅蘭嗎，什么時候回三星的？”

    “和你通訊結束那天晚上連夜趕回去的?！?/br>
    “有急事？”

    “來看你算不算急事？”沈晝得意洋洋，“怎么樣，我在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瞬間高大了許多？”

    楚辭：“……你不說這句話我還能稍微感動一下?！?/br>
    “嘁，”沈晝發出一聲不以為然的鼻音，“那件懸案已經掛在水晶走廊幾十年，不差這幾天，我來一趟聯邦也沒關系?！?/br>
    他說著打開了箱子，里面琳瑯滿目，簡直像個可移動商店。

    楚辭驚嘆：“南枝女士，真是厲害啊……”

    “就單論cao心這方面，”沈晝道，“南枝女士稱第二，霧海沒人敢稱第一?！?/br>
    “這是她給你做的果醬，我偷偷吃了一口，特別甜，能齁死的那種?！?/br>
    楚辭鄙夷：“這是要夾在面包里吃的，你直接吞當然甜?！?/br>
    “這是密封好的點心，真的，她就是怕你在聯邦餓死?！?/br>
    沈晝從箱子里拎出一個特別大的保鮮盒，示意楚辭放進冷藏柜去。

    “其他吃的用的你自己看吧?！彼p手叉腰站在箱子邊，滿臉寫著“我累了”。

    楚辭將諸如調料、冰激凌粉之類的東西一趟一趟搬進冷藏柜，原本空蕩蕩的柜子逐漸被塞滿，最后箱子角落里是一個小小的保鮮盒，打開一看，滿滿一盒橘子瓣，不用問也知道是小橘子的杰作。

    “這孩子是不是對橘子有什么執念……”楚辭嘀咕著，將這盒橘子也放進了冷藏柜里。

    “側面夾層那個袋子也是小橘子送給你的禮物，特意叮囑我要帶給jiejie?！鄙驎円呀洶c在了沙發上，瞇著眼睛看楚辭來回搬東西。

    “jiejie？你就不能教她換個稱呼，叫哥哥？”

    沈晝有氣無力道：“學廢了學廢了?！?/br>
    楚辭問：“你能聽懂她說話了？”

    沈晝道：“用一箱飲料賄賂neo幫我翻譯的?！?/br>
    “嘖……”楚辭打開小紙袋，發現里面是一個記憶黏土捏成的小人兒，他端詳了半天，猜測道：“這是一只猴？”

    沈晝道：“這是你?！?/br>
    楚辭：“……”

    他將四不像的林楚辭小粘土人擺在了窗臺上，和一盆快要枯死的綠蘿相伴，盡管埃德溫數次提醒他給這盆植物澆水，但是楚辭總是忘記。

    剩下的東西多少有些詭異。

    比如箱子里裝著一把小型電鋸，雖然沒有安裝鋸刃，但光是看著就很駭人。

    “這玩意害得我差點被港口管理局稽查?！鄙驎冞@樣說道，“辛虧馮提前提醒我把鋸刃卸了?！?/br>
    “你不是說修斯叔叔聯系不上嗎？”

    “巧了，我剛回三星，他們也回來了，”沈晝道，“左耶斷了一條腿，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接任務?！?/br>
    “好難得，他不是很怕死嗎，竟然會受傷?！?/br>
    “南枝姐說他活該?！?/br>
    楚辭把電鋸搬出箱子，發愁道：“我要電鋸干什么啊……”

    上演星際版電鋸殺人狂嗎？

    沈晝一下子來了精神，神神秘秘道：“你拆開試試?！?/br>
    楚辭將電鋸把手和齒輪都拆卸開，然后驚訝的發現里面的許多零件和電鋸毫無干系，沈晝接過來，三下五除二重新組裝，變成一條機械臂。

    楚辭：“這是什么？”

    沈晝高高興興的道：“這不是給你的，是neo給埃德溫做的，怎么樣？”

    埃德溫平靜的聲音傳來：“謝謝neo小姐，我很滿意?！?/br>
    neo還送給楚辭一套穿裙子的金屬人偶。

    雖然其中用意有待商榷，但是作為禮物來說，竟然稱得上正常。

    小人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就在楚辭決定將它們擺在了自己房間的壁柜上時，沈晝揮手阻止他：“等等等等，那不是擺件！”

    “哈？”

    楚辭的目光緩慢移開：“也能拆啊?！?/br>
    他將小人偶依次拆卸，敲敲打打半天，最后竟然組成了一架精巧的機械弩。

    楚辭抱起手臂，道：“你這算不算走私武器？”

    “我帶的是家用電鋸和擺件人偶！”沈晝嗤笑，“而且連鋸刃都沒有，只是一個電機?！?/br>
    楚辭搖頭：“沈老師，你不干走私真是可惜了?！?/br>
    “馮說你來聯邦的時候不能帶槍，他們這次的任務正好在自由彼岸，就讓neo給你搞了這個，如果你是改造人，這玩意可以直接安裝在你的手臂上?！?/br>
    楚辭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從未到過聯邦，一個怕我餓死，一個怕我在聯邦被暗殺？”

    “我在霧海被暗殺的幾率更大吧？”

    沈晝灑然一笑：“有備無患嘛?！?/br>
    楚辭將小機械□□收了起來。

    余下是一些南枝覺得上學必須的生活用品，楚辭整理了許久，收拾到最后，發現自己最底疊的整整齊齊的一頂紅帽子。

    帽檐有些寬，荷葉邊，已經褪色發白。

    沈晝湊過來望了一眼，訝然：“這帽子還在??？”

    “你還記得？”

    “當然?！?/br>
    楚辭把帽子拿出來掛在衣帽架上，道：“這個帽子是西澤爾剪壞了我的頭發才買的?！?/br>
    沈晝神色如常的笑道：“原來你那個狗啃泥的頭發是他剪的？”

    “是啊，”楚辭干巴巴的道，“當時他很自信，說他以前經常給他媽養的貓剪毛?！?/br>
    “噗——”沈晝忍不住笑出了聲，但他看著楚辭越來越兇惡的眼神，強行忍住，但最后還是爆發出一陣猖狂的笑聲。

    “那是什么時候，四年前吧？”沈晝笑意盎然，“你才這么點高?！?/br>
    他的抬手在自己腰的高度隨便比劃了一下。

    “穆赫蘭師長應該也還年紀不大?！?/br>
    “他那會都還沒畢業，”楚辭嘀咕，“真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br>
    楚辭將空了的箱子合起來推進了儲藏間，沈晝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聽見楚辭忽然道：“在主衛三，你去黑市調查那次遇到的是我，那個娘娘腔人販子，也是我殺的?！?/br>
    沈晝回過頭，這一瞬間，窗外日光偏移，像燃燒到極致的火焰，光影落在他側臉上。

    楚辭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聽見他平靜的道：“我知道，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我說過？”楚辭反問。

    沈晝“嗯”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那光線太過耀眼，主動走到了楚辭身邊。

    “說過吧?！彼麚狭藫虾竽X勺，“我也忘了?！?/br>
    “可惜還是沒有找到頌布的蹤跡……”沈晝皺眉，“按照你說的，他是個改造人，可是就連自由彼岸都是查不到他的相關消息，那么他的身體改造是在那里做的呢？”

    自由彼岸是占星城的輻射衛星城的某個空間站，一座紡錘形島嶼，那里被稱作改造人的天堂，霧海最大、最完備的改造人工廠。自由彼岸有無數家改造人醫院、地下診所、手術店，可以為改造人改裝機械軀體和骨骼；也有無數家商店出售這些材料，或者可供安裝在改造肢體上的武器和其他裝備。

    在自由彼岸，沒有經過改造的普通人才是異類。

    楚辭問：“修斯叔叔和左耶接這次去了自由彼岸？”

    沈晝“嗯”了一聲：“我專門叮囑左耶去查的，但是一無所獲?！?/br>
    “你還記得那個叫麥布納的星艦駕駛師嗎？他也是改造人，我猜自由彼岸也找不到他的相關信息，還有劉正鋒和科維斯?！?/br>
    “你是說，他們背后的的勢力單獨擁有著能夠批量‘生產’高造人的完整設備鏈路？”沈晝咋了咋舌。

    “我也這么想過，但這可不是一般勢力能做到的，就霧?，F在的局勢分布，能有這么大手筆的也就兩三家?！?/br>
    改造人類軀體，將其與機械結合，遠比普通人所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在聯邦，這種情況只會存在于法律允許極小范圍的醫學治療之中，這種改造將會使殘疾人能正常生活，而不是通過改造來提升戰力和對身體的控制應用能力。

    “況且，就算這個神秘勢力資本足夠，技術優越，但他們要如何做到所有材料和零件都自給自足？哪怕是只缺一個零件，他們能找到這個零件的地方只有自由彼岸，但是自由彼岸沒有他們的線索?！?/br>
    “也許……”楚辭思索道，“是有人在刻意阻攔你收集這些信息?！?/br>
    “也有這種可能?！鄙驎凕c頭。

    “對了，小橘子的身世有消息嗎？”

    “試著找過，但萊茵先生說，就算找到了也沒什么用，”沈晝無奈道，“她既然會被白銀十字會收養就說明要么被父母遺棄，要么出賣，找到了又能怎么樣？”

    楚辭打開冷藏柜，看著角落里裝滿橘子的保鮮盒，沉吟道：“恐怕……小橘子沒有父母?！?/br>
    “沒有父母是什么意思？”

    “我也說不好，”楚辭含糊的道，“都是猜的，沒有根據?！?/br>
    沈晝在外套口袋里找了找，摸出一枚透明芯片遞給楚辭：“你的小逃生艦模型?！?/br>
    楚辭剛要在終端上讀取芯片，一只銀色的機械臂伸過來，埃德溫的聲音道：“林，需要幫忙嗎？”

    楚辭道：“陽臺的綠蘿澆一下?！?/br>
    埃德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