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修斯將那些箱子打開又蓋上，最后道：“這些型號的武備哪怕在聯邦也算得上先進，真不知道科維斯從哪里搞來的……”

    墻角還有一個箱子沒有蓋，楚辭踮起腳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皺起了眉，那個箱子里只放著兩把白色的槍械，但是卻明顯要比一般的手槍大一些，口徑更粗，看著有些笨重。

    楚辭低聲道：“opw7062熱切割槍……”

    馮·修斯聞聲轉過頭來：“你說什么？”

    “這個，”楚辭指了指那兩把切割槍，“我以前見過?！?/br>
    “那個啊，”馮·修斯隨意的道，“那個其實不能算是槍械，一般都是工兵配備的，熱劑切割槍?！?/br>
    楚辭輕輕道：“能切開星艦甲板?！?/br>
    “對，”馮·修斯“嘖”了一聲，“這種切割槍是聯邦軍工水平目前能達到的最先進的熱劑切割技術，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憲歷21年產，能切開6.4毫米的晶鋼板，就算是旗艦，材料標準也只是6.0毫米的晶鋼板，當然可以輕而易舉的切開星艦甲板?！?/br>
    就像是被觸動了記憶中的一根弦，然后抽絲剝繭的從記憶深處拉扯出一些陳舊的場景來。這些話楚辭很熟悉，因為在斯托利亞空間站上的時候，西澤爾也曾這么說過。

    這個型號的熱劑切割槍切開過鐘樓號的外壁，切開過西澤爾所在艦隊的旗艦甲板，現在它又出現了二星，科維斯來路不明的軍火中。

    這是巧合？

    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馮·修斯有點好奇的問：“你在哪見過這個??？”

    而楚辭道：“能查到這個切割槍的源頭嗎？”

    “這批軍火本來就是我用來釣魚的，但是它剛到我手上沒多久我就被追殺，”馮·修斯道，“線索斷在了威爾遜·卡隆這里，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在宇宙里逃了一年多才能回來……”

    “那，產地呢？”

    馮·修斯摸著下巴，忖了一陣子忽然道：“這也是個辦法，這些武備都是全新的，聯邦的軍工押運可不是鬧著玩，我看霧海沒有哪對星盜會有能力深入聯邦腹地去劫押運隊伍，所以就只可能是軍工廠里外勾結——”

    他說著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竟然一直忽略了這點！”

    “如果真的是聯邦的軍工廠和霧海的星盜勾結，”馮·修斯神情凝重的道，“那這件事恐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言辭里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楚辭失神的想，何止是軍工廠和星盜勾結，這群所謂的“星盜”還很有可能襲擊了聯邦的空間站，還劫持追殺了一個艦隊——

    他想起了到底在哪聽到過新月44號基地。

    在西澤爾口中，他說，那里藏著艦隊被伏擊的秘密。

    楚辭莫名的打了個冷顫，而馮·修斯盯著那兩把熱劑切割槍，緩慢的道：“你先上去吧，我檢查一下這些槍械，有沒有標了生產基地編碼的?！?/br>
    “那如果沒有呢？”

    馮·修斯笑了笑，道：“沒有再想別的辦法?！?/br>
    楚辭從倉庫里退了出去，他經過廚房的時候南枝從里面探出頭來問：“你叔叔剛才帶你干嘛呢？”

    楚辭道：“去倉庫看了眼那些軍火?！?/br>
    “那些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南枝埋怨道，“要不要去后院玩??？”

    楚辭搖了搖頭：“我上去看書?！?/br>
    南枝道：“也別看太久了，對眼睛不好……”

    她還說著什么，楚辭很有些心事重重的上了樓。

    但是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找了neo。這家伙半間屋子里堆滿了各種材料、組件和工具，原本的寫字桌也被改造成了工作臺，顯然馬上這間臥室就要不夠她發揮了。

    楚辭莫名的想起了老林，他一定會喜歡neo吧，畢竟他們都是民間機械學家。

    他哂笑了一下，正色對neo道：“可以幫我看看聯邦新月44號基地的情況嗎？”

    neo拿下了焊接面罩，道：“新月基地是科研基地，用的防護系統是叢林之心標準，在這里用超導連接再去攻破太慢了，大概率會被發現?！?/br>
    “那怎樣才能不被發現？”

    neo道：“在統一區域網絡環境下就可以?！?/br>
    “也就是說，”楚辭沉思道，“得去聯邦?！?/br>
    “對?！?/br>
    “好吧?！背o嘆了一聲，準備回自己屋子。

    “對了，”neo忽然出聲，“你讓我找的那個職業殺手，我能找到他的懸賞令，和一些被他殺死的目標，但是很難確定他的蹤跡?！?/br>
    楚辭回過頭去，道：“那你把被他殺死的目標給我看看，或許可以從里面找到些什么東西?！?/br>
    neo點了點頭，然后又把焊接面罩扣在了臉上。那面罩太大她臉太小，扣上不是很能掛的住，像西瓜皮里扔了個橙子。

    楚辭忍不住想笑，但也只是短暫的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他真的回房間里看書去了，那本叫做《機甲機械學》的教科書快被他看完了，有很多地方他看的一知半解，但好的一點是埃德溫也可以通過neo的超導連接到聯邦的星網，可以幫他查到不少資料，這樣輔助著看的話，還是會好很多。

    或者他有時候就會直接去問馮·修斯，但是馮·修斯并不會一直留在小酒館，楚辭覺得還是埃德溫比較方便。

    傍晚時分他下樓去吃飯，馮·修斯就不在，沈晝問南枝馮·修斯干什么去了，南枝冷淡的道：“我要是知道還至于在這等他一年多？”

    沈晝打了個哈哈將這件事覆了過去，不過南枝的注意力很快就轉開了，她朝著樓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道：“neo這孩子這幾天干嘛呢，我看左耶幫她取回來的東西不少，她也躲在屋子里不下來吃飯?！?/br>
    楚辭含混的道：“買的都是材料，她想做個東西……唔，我去叫她下來吃飯?！?/br>
    春信已至，白晝的時間越來越長，可是一直到黑夜降臨也沒有見到馮·修斯的影子，南枝免不了抱怨了幾句，一直坐在桌邊挖冰淇淋的neo忽然出聲道：“等他下次回來，我就在他終端上植入一道追蹤程序?！?/br>
    南枝愣了一下，下意識道：“這——”

    neo煞有介事的點頭：“不會被發現的?！?/br>
    南枝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不用這樣。雖然我生氣他一聲不響的就這么走了，但是也不用時時刻刻監視著他?！?/br>
    neo慢吞吞的“哦”了一聲，繼續低頭挖自己的冰淇凌去了。

    大概是因為白天下了點雨，夜里天幕上灰云低垂，沉沉的壓著燈火，遠處的街道上似乎又傳來了幾聲槍響，近處錯落房屋里的幾盞燈連忙滅了下去，生怕被發現似的。

    天氣一直陰沉著。

    直到幾天后的一個夜里，楚辭已經躺在了床上，窗外淅淅瀝瀝下著雨，他的窗簾斜開一條縫隙，能看到窗戶玻璃上沖刷的雨水痕跡，路燈的昏影彌漫在青色的霧氣里。

    樓下忽然開門。

    他的精神力緩緩的蔓延出去，然后就“感覺”到了馮·修斯的聲音。

    楚辭從床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樓梯口，從樓梯平臺上望下去，果然看到了門口的一塊吸水地毯上站著混身都被淋透、頭發像水草般貼在臉上的馮·修斯。

    燈影綽綽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顯然已經知道楚辭站在樓梯平臺上。

    他掏出一把熱劑切割槍放在了吧臺上，頭也不抬的擰著袖子上的水：“我去找了一個修理匠，他什么都能修，包括這些，槍械?！?/br>
    “他把它都拆了，零件上沒有產地標示?！?/br>
    “但是他說，這種型號的切割槍，熱劑填充物只會由聯邦科研基地生產，然后他在這把槍的熱劑填充物載體內壁上發現了一個小標志?！?/br>
    楚辭覺得心里縮了一下，問：“什么標志？”

    馮·修斯抬起頭，道：“新月44號基地?！?/br>
    第72章 星隕（中下）

    又是新月44。

    荒謬的宿命像是一個閉環，從它伊始之地旋轉行徑，最后再回到起點。

    馮·休斯脫掉了外套，那件衣服袖口上還流淌著滴滴答答的水漬，他隨手扔在一邊，道：“這么看來的話，沈晝和那個女孩子回來那天晚上在港口遇到的恐怕不是基里·弗蘭的人在火并，更有可能和科維斯背后那個神秘勢力有關?！?/br>
    “但是僅憑兩把槍也不能就此直接下定論，”他頓了一下，“可新月44號基地有問題，這一點毋庸置疑?！?/br>
    楚辭站在樓梯平臺上沒有動，他的視線一直追著馮·修斯衣袖上滴落的水流，細細的匯成一股，最后蜿蜒進了吸水毯之下，成為一片形狀不明的濕漬，像是掩埋在新月44背后的真相。

    是一張混亂不清的虛影，是一具虬結錯綜的龐然大物。

    寂靜的空氣里“吱呀”一聲悠悠的長響。

    是南枝聽到動靜從臥室里出來了，她披著外套，皺眉道：“衣服拿到盥洗室去，不要亂扔?！?/br>
    馮·修斯一把抓起了胡亂卷在墻角的濕外套，擠出一點笑容：“你還沒睡呢？”

    南枝神色不愉：“你大半夜回來也就算了，動作輕點不行嗎？小林都被你吵醒了?！?/br>
    馮·修斯：“她不是我吵——”

    南枝回頭對樓梯平臺上的楚辭擺了擺手：“快睡覺去吧?！?/br>
    楚辭乖乖點頭，轉身折回了臥室。

    走廊盡頭的窗戶顫巍巍的開了一條縫隙，驚風驟雨突然襲來，肆虐的將老式的窗扇掀地來回晃動，玻璃上的雨水映出虛幻昏影，似乎是矮墻邊一顆歪脖子行道樹，被風扯的東倒西躺。

    他走過去，抬手張著風拉上了窗扇，再收回手時，竟然半個袖子都濕透了。

    天氣真糟糕，他想。

    翌日早晨，他去叫neo下樓吃飯，結果叫了半天根本沒有絲毫動靜，他就知道昨晚她n某人肯定又是不眠之夜，也不知道她天天熬夜頭發怎么還能那么多的，仔細思考了一下，楚辭覺得可能是因為她還年輕。

    馮·修斯坐在桌邊往一塊面包上抹果醬，一邊道：“我決定去一趟新月44號基地?！?/br>
    這句話顯然是他對南枝說的，但是南枝沒有怎么理會他，轉身去了廚房。馮·修斯只好回頭問沈晝：“新月44在距離卡斯特拉星系不算遠，這次你跟著我過去？到時候你正好回家?！?/br>
    沈晝點頭：“行?！?/br>
    他看向了楚辭：“林，你是想跟我回主衛還是留在這兒？”

    剛從廚房出來的南枝聽到這句詢問愣了一下，沒等楚辭回答，她卻嘆道：“回去吧，二星是什么地方？她留下干什么呢?！?/br>
    “那這趟就我和沈晝去，”馮·修斯放下了果醬刀，“帶上小孩兒?！?/br>
    “我也去?！?/br>
    在場四個人因為這道幽靈般的聲音同時回過頭去，只見neo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樓梯上。

    沈晝下意識問：“你去干什么？”

    neo慢吞吞道：“去聯邦看看?！?/br>
    “聯邦有什么好看的？”

    “我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