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20節
“也許我想說……”西澤爾的猶豫著,道,“約翰·勃朗寧?!?/br> 可是聽到這個名字,楚辭沒有什么反應。 西澤爾自顧自道:“基因控制局執行總長勃朗寧聲名在外,他是個很強硬的強硬派,軍方出身,實戰經驗豐富,風格狠辣,很少有人愿意去招惹得罪他?!?/br> “所以呢?” 西澤爾嘆了一聲:“所以就算你想報仇,也不要著急?!?/br> 楚辭的瞳仁微微縮了一下,他瞥了西澤爾一眼,睫毛半塌著遮去了眼里的光,神態警惕、冷漠而陰沉,讓人想起某種隱沒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小動物。 西澤爾從椅子上起來,曲下一條腿蹲在他面前,他似乎是想摸一下楚辭的頭,但是手伸到一半卻又倏地頓住,他笑了一下,涼,又有些無奈:“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想報仇。勃朗寧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他不好對付,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 因為他蹲著,肩胛骨往下沉,他其實很瘦,所以低下頭時后頸上能看到脊椎骨突兀而起,那塊皮膚上有一點不明顯的傷疤,是基因環留下的痕跡。而下頜外側接近脖子的地方,還有數道細碎口子,凝固著暗紅的血痂,在他冷白的皮膚上尤其明顯。 是他昨天幫楚辭擋炸碎的燈板時留下的傷痕。 為什么要這樣?楚辭茫然的想。 那點傷口早就愈合了,邊緣的血痂像一條條虛線。 不真切的描繪出錫林的落水集,他們遭遇基因異變怪物的時候。 那時候,楚辭真的很害怕自己手按不住西澤爾血流奔涌的傷口,如果是現在他可能會更害怕。因為他的血很燙,會燙傷他的指尖,從指尖游走到心口,著急也沒有用,哭也沒有用,因為老林不在了,楚辭想,他只有西澤爾這個第一次見面時還拿槍指著他的壞蛋了。 明明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可是錫林那個飄著極光的夜,卻仿佛已經遠去了很久。這時間被無限拉長,填充進許許多多誰都意想不到的內容。 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變化太快,快到楚辭來不及反應什么,他對西澤爾這個陌生人已經生出了依賴心。 他低著頭,肩膀耷拉下去,聲音很乖:“你以后不要再受傷了?!?/br> “我會聽話的?!?/br> 西澤爾靜默了半響,語氣縹緲含糊的“嗯”了一聲,將楚辭抱了起來:“我們去找老板借個剪刀?!?/br> 楚辭愣?。骸澳氵€沒有放棄給我剪頭的想法?” 這回西澤爾相當自信:“我剛看了好幾個教程,我覺得我一定可以?!?/br> 楚辭:“……我覺得你有點過度自信?!?/br> “不會,”西澤爾在終端里給調查員報備了一聲,一邊下樓一邊道,“綜合測評的時候我的快速學習和模擬這一項成績很高的?!?/br> “很高是多少?” “全校第一?!?/br> “……” 西澤爾從老板那里借了一把剪刀,高度自信的將楚辭安排在盥洗室的鏡子前,準備用自己剃貓毛的技術給他剪頭發。 半個小時后。 他看著鏡子里楚辭那頭如同貓撓狗啃雞啄了的發型:“我再補救一下?!?/br> 又半個小時,比之前更丑,好像個破破爛爛的小乞丐。 楚辭已然心如止水面無表情,而西澤爾則陷入了對人生和社會的大思考,在他二十歲這年,他終于迎來了自己滿是贊譽毫無坎坷的光輝生涯中—— 第一個大失敗。 第19章 狼外婆與紅帽子(下) 西澤爾抬頭,目光迷惑的在盥洗室的鏡子里看到了迷惑的自己,和一臉了無生趣仿佛已看破紅塵的楚辭。 要不是有點水平,還真剪不出這樣的頭發。怎么說呢,悲傷忿懣中帶著一絲不羈的叛逆,一般的丑不足以形容的那種。本來挺好看一小孩,頂著這頭出類拔萃的發型,瞬間就跟垃圾堆里撿來的一樣。 楚辭回過頭來:“這就是你全校第一的水平?” 西澤爾想了一下,企圖解釋一兩句:“學校畢竟沒有開設造型設計這門課程……” “你快閉嘴吧你!”楚辭薅了兩把自己可憐的頭發,竭力不去看鏡子,“給我剃成光頭?!?/br> 西澤爾:“……” 他放下剪刀,又仔細的看了看楚辭的頭發,違心的道:“習慣了之后好像也沒有那么丑……” 楚辭面無表情的翻了個白眼:“你聽說過狼外婆的故事嗎?老狼裝扮成小紅帽的外婆努力說服她相信自己的時候,樣子和你現在特別像?!?/br> 西澤爾:“……” 楚辭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累了,不想再說話。 當天夜里,西澤爾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見楚辭面朝墻壁,雙眼無光,長吁短嘆。 他停住了去調燈光的動作,忙問:“你怎么了?” 楚辭頭也不回,幽幽道:“丑得睡不著?!?/br> “……” “那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楚辭嘆氣,“丑著唄?!?/br> 他自言自語的嘀咕:“我也真是瘋了,竟然相信你會剪頭發……” 西澤爾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說實話他也沒想到自己的手藝竟然這么差勁,看來以后得多給他媽那只貓剪毛,練練。 “還是睡吧,”西澤爾伸手去將燈調暗,“你昨天晚上就沒——” 他話沒有說完,燈再一次自己亮起,面朝墻壁的楚辭也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再去調,一秒鐘后燈又亮回去,西澤爾無奈道:“楚辭?!?/br> 這個家伙故意在用精神力干擾燈光。 楚辭慢吞吞的轉過來:“我睡不著?!?/br> 說完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這個頭發真的太丑了?!?/br> 這個借口一點也不好,西澤爾心想。 他放棄了調燈,走過去坐在楚辭身邊:“用精神力干擾燈光,你怎么做到的?” “想做就了做了唄?!?/br> 西澤爾低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好吧,”楚辭撇嘴,“晚上我在星網上查了資料,剛才只是想隨便試試,然后就成功了?!?/br> 這話聽著有些無理取鬧,被他這么一說,精神力cao縱就好像是去菜市場挑揀一顆大白菜。但是問題就在于,西澤爾的精神力等級本來就是最優等的那一撥,所以他覺得楚辭的說法完全沒有什么問題。 但他還是謹慎的告誡:“精神力cao縱很容易出錯,有時候會對人的意識和精神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以后還是不要再草率的嘗試了?!?/br> “等回去——去了中央星圈,” 西澤爾將目光轉向了窗口,智能玻璃可以自己根據光線調節是否透光,但房間里依舊懸掛著米色的帷幔,做裝飾用。恒溫系統所帶動的氣流循環將帷幔吹動,是極其輕微的浮動,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他的目光有些遙遠,仿佛隔著這晦暗的夜,能看到中央星圈的輪廓。 “你可以選擇要不要系統的學習精神力cao縱,你對機甲有興趣嗎?” 楚辭搖頭:“不知道,難嗎?” “不難,”燈光溫柔的暗了下去,西澤爾道,“機甲上安裝的人機交互網絡系統目前聯邦最先進的,一些簡單的機甲動作可能比你調控燈光還要容易些?!?/br> “這個燈是結構最簡單的原件電組,”楚辭嘀咕道,“只有一組疏導流電?!?/br> “你怎么知道這燈的電路結構?”西澤爾訝然問。 “一般的家庭照明都這樣,”楚辭抿了抿嘴唇,“老林教我的?!?/br>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半響,西澤爾道:“以后我來教你這些,好不好?” “雖然我對機械不熟悉,但是我可以先學,學了之后再教你。我還可以教你精神力cao縱,教你連接機甲……” 楚辭低著頭眨了眨眼,眨掉眼底泛起的一點酸意,鼻音很重的道:“好?!?/br> “可我還是睡不著,”他仰頭栽在床上,“再這么熬夜下去我會不會猝死?” 西澤爾:“……” 楚辭翻了個身:“我在網上看到一句話,‘精神力cao縱就像你的意識在走迷宮,如果你能有不止一種方法走出去,那么就是cao縱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這句話出自精神力學教授舒伯特·l·湯姆森的《意識流》,是精神力的入門書籍,他的風格深入淺出,你可以讀一讀這本書?!蔽鳚蔂柕?,“最早的人機交互技術產生的基礎是精神力網絡理論,這種學說認為人的精神力并不只是單一的意識流,而是一種向量,多重向量組成精神力網絡,因為這張網絡的每一縱橫都有精確數值,所以才具有可cao縱性。走迷宮是一種很形象的說法,因為精神力網絡——” 楚辭被這些理論知識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拍了拍西澤爾的手背,道:“睡吧,狗命要緊?!?/br> 說著閉上了眼。 本來是睡不著的,但是一想到西澤爾說的“向量”、“精神力網”等等,就無端開始犯困,到了某一時刻,竟然真的睡著了。 翌日。 楚辭醒來的時候還不到八點,但是西澤爾已經起床,而且不見了蹤影。楚辭慢吞吞的去洗漱,一進盥洗室就被自己的發型丑到,遂閉上眼胡亂洗漱一通然后光速逃離。 他昨晚雖然睡著了,但卻睡得并不好,噩夢連篇,一會兒還在錫林的廢棄空軌通道,一會兒已經到了空間站的中心廣場,漫天張開兇惡的巨嘴,將他吞噬而進。 打開窗戶,今天的空間站相對安靜,應該是頒布了戒嚴令的緣故。他和調查員打過招呼之后下樓去找水喝,旅店老板認了半天才恍然道:“可憐的孩子,你的頭發怎么變成這樣……” 楚辭心想,那還得問一個名叫西澤爾的全校第一,嘖。 正說著,西澤爾從外面進來,手里拎著一個袋子。 “可以出去?”楚辭驚訝的問。 西澤爾揚了揚手腕,那里套著一枚白色手環:“有定位器?!?/br> 他說著拆下手環還給了過來巡查的調查員。 進升降梯的時候楚辭好奇問:“你出去干什么了?” 沉默了一下,西澤爾打開袋子:“我去給你買了個帽子……” 楚辭:“……” 原來你還知道我這頭發丑啊。 他低頭,看到袋子里是一頂布帽子,紅色,夾一點白邊,寬檐荷葉邊……荷葉邊?! 楚辭地鐵老人手機臉:“這是女式的吧?!” 摸了摸鼻子,西澤爾道:“可是我問了老板,他說這種遮頭發是最嚴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