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9節
“我知道他肯定會去,”楚辭將能量塊扔給西澤爾,然后看著空蕩蕩的柜子嘆氣,“這個時候,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呀……” 他在想,離開錫林未嘗不是個正確決定,恰逢此時,西澤爾問:“林有沒有告訴過你,離開錫林下一站去哪?” “問得好,”楚辭煞有介事的點頭,“我也想知道?!?/br> “……” “他說沒有計劃——” “就是真的沒有?!背o坐在了窗戶前的地毯上,窗里裝著一方濃重黑夜,讓人失去眺望的欲望。 西澤爾平和的道:“臨時決定?” “也許吧,但他不肯說原因?!背o猜測,“也許是因為輻射雨,也許是害怕基因異變?” 一個能面不改色在迷霧里殺死異變怪物的人,怎么會畏懼? 這句話西澤爾沒有說出口,縱然他覺得自己見聞不少,但是老林依舊是他見過最神秘不可捉摸的人之一,上一個給他這種感覺的,是前任基因控制局局長、現聯邦眾議院議長,拜厄·穆什先生。 楚辭“唉”了一聲:“基因異變這玩意,難道真的不可預防嗎?” “只能把傷亡減輕到最低,”西澤爾低聲道,“這也就是基因環最大的作用,聯邦基因控制局會實時監測每一位公民的基因數據變化,在危急時刻做出最迅速的反應?!?/br> 楚辭大概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但他還是問道:“會怎么處理?” 隔了幾秒鐘,西澤爾才道:“基因控制局下設危險事件執行委員會,有獨立的裁決中心,只對基因控制局局長負責?!?/br> 楚辭道:“但是我們遇見的基因異變者是非法出生,他沒有基因環?!?/br> “他們不僅靠內置基因環監測,每一顆聯邦星球上都裝有監測雷達,基因異變者所產生的紅外射線和普通人不同,這種射線會觸發監測雷達……” “執行委員會,”楚辭動作很小的咽了一下口水,他覺得自己隱隱捕捉到一些什么,“是怎么樣一個……” 他想了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定義詞,而西澤爾忽然道:“ 你知道裁判所嗎?” 作者有話要說: *裁判所這個稱呼脫胎于歐洲中世紀“宗教裁判所”,是宗教偵查、處理異端的組織,手段殘忍血腥。 第8章 善惡樹 斯諾朗醫生將電子滴管輕輕擱在了培養皿上,神情有些擔憂的道:“林,自從你進到實驗室里,就一直心不在焉?!?/br> 而老林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浸泡在玻璃器皿里的怪物觸手,他道:“我在想,這件事太突然了……” “基因異變本來就不可預防不可控制,突然爆發的可能性極大,”斯諾朗醫生道,“我想我應該慶幸那天晚上你就在附近,否則后果肯定不堪設想?!?/br> 老林低聲呢喃:“我說的不是這個……” 基因異變只是這整件事情中的一環,難道世間萬物就真的如此湊巧,恰逢西澤爾·穆赫蘭的艦隊押運出了變故,他被追殺至錫林,錫林就忽然爆發基因異變事件? “那你在說什么?”斯諾朗醫生淺淺的笑了笑,從屏幕上收回目光,“我想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就目前的化驗數據來看,病毒性異變的可能性很小?!?/br> “該放心的是錫林人,”老林抬起了頭,他沒有戴眼鏡,明亮攝人的藍眼睛迸射出深刻的目光,“而不是我?!?/br> 他只是一個外來者。 “我會在最近離開?!彼?。 斯諾朗醫生嘆了一口氣,并不驚訝,像是在預料之中,卻又有些預料之外的遺憾:“我讓櫻子去過落水集,14號后街幾乎全都被高溫炸彈毀掉,是你做的嗎?” “我只能盡量消除痕跡,但是就算這次的基因異變者沒有基因環,也不能瞞過監測雷達,他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抵達錫林?!?/br> “可是輻射雨會干擾雷達,他們未必會接收到信號波——” “心存僥幸才是最大的危險?!崩狭致曇舻统?,像遠鳴的鐘。 “我以為你已經足夠謹慎?!彼怪Z朗醫生搖頭,然后開玩笑似的道,“畢竟你一直都不懼怕危險?!?/br> 無菌燈下,她的神情有些悠遠:“當年我父親接應你來錫林,就曾稱贊過你的無畏……他說你一個人在宇宙中漂流了很久?!?/br> “當初是為了躲避他們,但現在我不能冒險,”老林嘆道,“我得對我的孩子負責?!?/br>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斯諾朗醫生感慨,“小辭都已經十歲了,我父親也過世三年了?!?/br> “安德森……我有時候真的很懷念他?!崩狭志従彽?。 “那么我呢,”斯諾朗醫生微笑,“也許以后我們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br> 老林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會忘記你?!?/br> 斯諾朗醫生的聲音很輕:“但愿?!?/br> == “裁判所?”楚辭想了想,道,“我覺得我在哪里看到過,但是一時想不起來?!?/br> “如果你曾經讀過災厄紀元的歷史,應該會對這個詞有所印象?!蔽鳚蔂柕?,“裁判所在那段時間頻繁出現過?!?/br> “你這么一說我好像有點想起來了,”楚辭緩緩皺起了小眉頭,“他們獵殺基因異變者,對不對?” “災厄紀的起源是銀河歷340年,第一次大規模的病毒性異變事件爆發就在那年年末爆發,病毒性基因異變無臨床癥狀,從基因序列開始改變到完全異變僅有幾分鐘,根本無從預防。裁判所就在次年成立,獨立于聯邦政府,隸屬軍隊,有獨立執行權?!?/br> 西澤爾的聲音壓抑了下去,沉悶而嘶?。骸般y河341年整個人類歷史上最黑暗血腥的一年,裁判所將異變者、感染者,甚至是接觸者都列為獵殺目標,一年里被他們殺死的人沒有辦法統計準確數字。但是災難過后,好幾個星球就此成為死星,了無人跡?!?/br> 楚辭不由地打了個寒噤,他無法想象殺死一整個星球的人會是怎樣的場景,光是“殺人”這個詞,就已經足以讓他嘗到一絲血腥氣。 “可是裁判所早就被撤銷了,”他看著西澤爾,似乎對他袖子上的一粒紐扣產生了興趣,“這和基因控制局的執行委員會又有什么關系?” “只是歷史書上寫著被撤銷了而已,”西澤爾苦笑,“災難過后裁判所依舊存在,銀河末年爆發了第二次異變大危機,幸好規模小于第一次,很快就解決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基因法》草案成熟,國會零否決頒布,全民放置基因環……” “我記得公民廣場大游行就是在這個時候?” “是的?!?/br> 西澤爾見他還盯著那顆扣子,就把手伸在了他跟前,楚辭不明所以,懵逼的看著他。 西澤爾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繼續道,“人們聲討裁判所的罪行,稱它的存在不合法,手段過于極端,也有大批的人反對基因環,聯邦政府認為《基因法》頒布不可逆,但是為了安撫民眾,就宣布,撤銷裁判所?!?/br> “但事實呢?”楚辭問。 “事實是,裁判所順勢并入新成立的基因控制局,改名為,執行委員會?!?/br> “草,”楚辭罵了一句,“政府的saocao作果然多?!?/br> 西澤爾低聲道:“整個災厄紀元都過于血腥絕望,當時人的經歷和生活,是我們所不能想象的?!?/br> 楚辭道:“自然災難中反被自己的同類殺死,真是悲哀?!?/br> 西澤爾有些驚訝,這樣的話實在不像是十歲的孩子說出來的。 他道:“但是基因變異者,已經不能稱之為同類。而殺死他們,是最直接、最有效終止災難的方法?!?/br> 楚辭訝異:“你在為裁判所辯護?” “不,”西澤爾道,“我只是想說,當年裁判所的功過沒有人能完全說的清楚。他們殺人,也殺死了災難;裁判別人的生命,等待他們的也是人性和良心的制裁,僅此而已?!?/br> “因為事物都有兩面性?!背o說著,深深覺得自己當年的馬原沒有白學,話一轉又問道,“可是他們為什么這么執著于裁判所,想盡辦法也不愿意撤銷它呢?” “災難過后裁判所因為權力過大和過于獨立而從軍方轉到了聯邦政府。過去那些短暫的災難歇止期,裁判所一度成為政府的間諜暗殺組織……” “果然啊,能指望政府安什么好心?” “包括現在的執行委員會,也依舊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br> 有時候他們甚至會直接對接總統和叢林之心。 后一句西澤爾并沒有說出來,因為這已經可以稱之為機密,是他某次偶然從父親的會客廳經過時聽到的。 突發的基因異變極有可能會觸發基因控制局的監測雷達,引來執行委員會,如果老林急于離開錫林就是這個原因,他在刻意躲開執行委員會…… 西澤爾覺得這個人越猜越猜不透,像是隱在迷霧背后,窺不見真貌。 楚辭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站起身來:“你的藥效到時間了,要重新注射?!?/br> 西澤爾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道:“可是我已經退熱了?!?/br> “你得遵從醫囑?!背o爬到客房的小床上拿了針劑,朝著西澤爾晃了晃。 西澤爾好笑的想,哪里來的醫生?卻還是挽起了袖子,將胳膊遞在他面前。 楚辭這幾天扎他扎的多了,因而十分順手,十秒鐘扎完,他將要關上小燈的時候燈光掃過西澤爾的臉頰,一瞥看見,他眼白上爬滿了血絲。 “你沒有睡覺嗎?”他問。 西澤爾聲音很低地道:“睡不著?!?/br> “你去睡覺吧?!背o把他往小房間里推,結果推了半天西澤爾紋絲不動,倒是把他自己累的夠嗆。 “嗯?!蔽鳚蔂栠M去躺在了床上,他對楚辭笑了笑,但是屋子里太黑,他想楚辭肯定沒有看見。 小房間的門輕輕掩上,不知道楚辭在客廳里窸窸窣窣的干什么,結果隔了不到五分鐘,門縫里就伸進來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悄悄問:“你睡著了嗎?” 西澤爾無奈:“還沒有?!?/br> 小家伙從門縫里鉆進來,聲音嚴肅道:“既然你睡不著,那我要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好?!?/br> 楚辭蹲在地上,胳膊肘趴在床邊,把下巴擱在手肘上,聲音幽幽的道:“一個下著大雨的晚上,醫院停電了,在停尸間值班的小劉想去找手電筒,就在他剛要開門的時候,停尸間冰柜里忽然傳來一陣‘咔擦咔擦’的咀嚼聲……” 他把小燈的光打在西澤爾臉上,見他神色神色如常,疑惑道:“你為什么沒點反應?” 西澤爾更疑惑:“我該有什么反應?” “這是鬼故事??!”楚辭強調,“你不害怕嗎?” “鬼?”西澤爾怔了一下,下意識道,“這種宗教精神層面的虛構物有什么可怕的——” 楚辭關掉小燈,撇嘴:“你這個人好無聊哦?!?/br> 西澤爾摸了摸鼻子:“我同學也說我很沒有意思……” 楚辭深以為然:“你同學說的很對?!?/br> 而西澤爾忽然沒什么征兆問:“你怕鬼?” 楚辭立刻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br> 他話音剛落,手里的燈,背后的柜子上的小箱子,窗臺上一盆枯了的植物……全都幽靈般無聲的漂浮在了空中,而小燈的開關彈了一下,倏地自己亮了起來,懸浮在楚辭和西澤爾中間,將兩個人的臉映照的幾分慘白。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