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是?!彼f,“你脖子后面青了?!?/br> 明明觸感那么輕,也早就不疼了,慕越卻身不由己地顫抖了一下。他倉促轉身,避開了陸端寧的觸碰。 陸端寧蜷起手指看他:“很疼嗎?” 慕越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關心。 陸端寧望過來的眼眸總是很亮,在這樣暮色四合的傍晚顯得靜謐而溫柔,慕越卻有一種要被他的澄澈洞穿的直覺,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害怕被陸端寧看穿,看穿他的貪心,既不愿意失去陸端寧,又不想違背云姣的期望,只能生硬地往后退,把一切可能的親密與曖昧都杜絕,蒙起眼睛裝看不見,還要陸端寧對此毫無怨言。 他一定是天底下最糟糕的朋友。 陸端寧對他而言是失而復得的珍寶,可他對于陸端寧……是不是一個本可以不必開始的錯誤? 陳答該囑咐的話都已經說完,幾十個社員解散開來,各自組隊自由行動。 慕越佯裝若無其事地觀察他們的動向,等他們都離開了湖畔,才彎下腰,從蘆葦叢里拾起幾根墨青色的鴨羽,想給陸端寧看,順理成章揭過那一茬。 “慕越?!标懚藢幫蝗唤兴宦?。 慕越抬眸,看到他仍站在離自己不遠不近的地方,皎白的面容染上晚霞的緋紅,卻沒給他增添多少溫暖和善的氣質。 陸端寧像一顆樹,不管生在哪里,是寸草不生的荒野,還是蓊蓊郁郁的山谷,總是最顯眼的一棵,干凈茂盛,直沖云霄。 一棵樹是不會難過的。 可慕越覺得他在難過。 “你是不是……一點也不喜歡我?” 他的音量不高,卻能清晰地落在慕越耳邊,叫他心臟驟然縮緊,像被巨人的手緊緊攥住,沁出酸澀的苦水。 陸端寧又問,“我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對你來說很為難,讓你無法忍受所以寧愿忘記,對嗎?” 陸端寧怎么會問這種問題? 怎么會有這樣試探猶豫自我懷疑的時刻? 可他還是問了—— “越越,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嗎?” 第62章 需要他? 慕越想起來,在從前,自己竟然是很需要陸端寧的。 小的時候,他很少遇到自己的同齡人。許秋婳懶得接送他上幼稚園,慕越又有嚴重的分離障礙,愿意見自己的生父已經是許秋婳強迫后的結果,要他每天去上學更是想都別想。 慕越抱著柱子哭得像只被遺棄的小狗,哭到后面淚水干涸在下巴上,臉頰越漲越紅,脫力般終于撒開了手,蹲在地上干嘔起來。 許秋婳看他這副狼狽又可憐的小模樣,難得生出一絲不忍,拍了拍他的后背,心想不去就不去了吧。 他不愿意上學,希望他一起去學校的人是陸端寧,卻引得慕越激烈的反抗,還未搭好的樂高積木瞬間摔碎在地板上,滾得滿地小零件。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你說什么都沒用!” 陸端寧快要習慣慕越的喜怒無常了,撿起還算完整的一塊放到到桌面上,淡淡地問:“為什么?” 他不理解慕越的驚惶與恐懼,也不理解他的不善言辭——慌張、羞恥、難過以及痛苦,為什么他的所有負面情緒落到最后,只有付諸暴力這一種表達方式。 這樣是不對的。 慕越說不出理由,還覺得被陸端寧逼問很難受,轉身就回房間把自己裹成了一個拒絕和任何人溝通的球。 陸端寧沒急著追過去,先把滾落四處的小零件一個一個撿起來,然后才走去房間里,站在床邊,隔著一層雪白的羽絨被對慕越說:“你要換掉衣服再上床——” 慕越好煩他,翻身起來,頂著被子站成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幽靈:“走開!” “不然不衛生?!标懚藢幝掏痰匕押蟀刖湓捬a齊。 “幽靈”對著他說話的方向,好像瞪人一樣停滯了片刻,然后抓著被子“噌”的一下跳到陸端寧的那張小床上。 不是嫌棄我不講衛生嗎?那你也別想好過。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彈跳能力,又低估了兩張小床之間的距離,“幽靈”騰空,剛踩到床沿邊就被自己的尾巴絆倒,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嗚——” 慕越溢出一聲哭腔,尾椎骨發麻,疼得他好半天說不出話,他懷疑自己的屁股摔裂開了。 遲來的光亮刺得慕越眼里滿是淚光,陸端寧掀開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慕越,忍了半天,還是把難聽的話問出了口:“你不想去上學是不是因為自己太笨了怕被別的小朋友嘲笑?” 慕越憤怒地瞪他一眼。 陸端寧與他對視,無動于衷地說,“你不承認很正常,笨蛋通常很難意識到自己是笨蛋?!?/br> “你——你幫我看一下,”慕越沒心思和他拌嘴了,抓著陸端寧的手往自己身后摸索,“我屁股痛死了,是不是摔成兩半了?” 陸端寧扶著他翻了個身:“你要扯下來我才看得清?!?/br> 慕越的屁股沒事,但尾椎骨摔得不輕,上面是一塊明顯的淤青,陸端寧一碰他就喊疼。 “慕越,”陸端寧像個小大人一樣教育他,“猴子才天天跳來跳去,你不想再摔以后就不能這樣了?!?/br> 慕越耷拉下眼皮,嘟囔說:“你才是猴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