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高中也是附中的,還想找他打球呢?!蹦皆教嶂状灶欁酝鶚巧献?,老式小區沒有電梯,只能一步一步拎上樓,“他是還沒回家吧,不然怎么好意思讓您拎這么沉的東西?!?/br> “他跟我說前幾天給朋友過生日了,今天回家,所以我才買了這么多菜?!?/br> 慕越回頭,語氣古怪:“今天回家?這么巧?!?/br> “是啊,中午留下一起吃個飯吧?!彼郎喨徊挥X,朝慕越莞爾一笑,“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br> “我啊,我叫慕越?!彼f,“阿姨你叫我越越就好?!?/br> 這是慕越第一次走進齊臨的家里,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一樣。 樓層高,沒有樹木遮擋,陽光映得屋子里金晃晃的。黑胡桃木的茶幾和暖棕色沙發,因為年頭久,沙發略微有些起皮,一條米黃色的針織毛線毯披在上面,細心地蓋住了這處瑕疵。 阿姨端來洗凈的水果,又給慕越倒果汁,讓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自己進廚房忙活去了。 慕越在客廳左顧右盼,在靠墻的五斗柜后面看到了歪歪扭扭的、水彩筆涂鴉過的痕跡,像是某個人幼年時期的杰作。 希望他畫完之后挨揍了,慕越心想。 因為他自己就被揍過,如果齊臨小時候不被阿姨揍一頓屁股,他很不平衡。 油煙機轟轟作響,蓋過了電視機里聒噪的廣告。 慕越在飄出來的幾縷炒菜的香味里站起來,走進過道最里面,常規的三室二廳格局,這是唯一一間房門緊閉著的房間。 這應該就是齊臨的房間。 慕越將手搭在門把上,只猶豫了一秒,就擰開走了進去。 沒關系,反正都跟進來了,他完全不介意自己是個沒家教不經允許就進別人房間的小孩。 推開門,微風迎面而來。 沒有長時間不通風以后陳舊的氣息,慕越看到高高揚起的淺色紗簾,陽光潑灑在干凈的地板上,風里也帶著小區里香樟樹的味道。 床已經鋪好了,被面整潔松軟,角落里的書桌上擺著一盆吊蘭,嬌嫩的葉片垂在桌面上,看起來長勢喜人。書桌上方是一個二層的掛壁書架,還未拆封的哲學史民法典和翻閱痕跡明顯的《灌籃高手》漫畫亂七八糟插在一塊兒,讓慕越不禁質疑上層亮閃閃的獎杯和榮譽證書的真實性。 而在獎杯旁邊一格,則是一堆雞零狗碎的小玩意。 幾枚飛鏢、爛大街的盲盒丑娃、畫著古怪鬼臉的杯子和兩只大眼對小眼的貝殼龜…… 看著很眼熟,慕越回憶了一會兒,才在鄙視齊臨審美之前想起來,這堆丑東西好像是自己送給他的。 慕越拉開椅子坐下,桌面收拾得纖塵不染,日歷正好翻到九月份,應該是阿姨翻的。 他伸手拿過日歷,往前翻看。齊臨沒有標記日期的習慣,卻在兩個地方勾了圈,一個是三月的一天,什么都沒寫,可能只是開學日;另一個是1月的17日,輕輕寫下一行“慕越~生日”。 慕越輕輕眨了眨眼睛,將日歷翻回9月,放回原位。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發現自己很難判斷那些隱瞞是不是需要他認真對待的大是大非,有沒有必要與齊臨較真這點謊言。 齊臨聲稱他爸已經死了,死掉的男人卻成了自己繼父……這種事還有別的理由嗎? 無非又是一個渣男拋妻棄子的故事,他不想承認這樣的人是他小時候崇拜過的父親,所以緘口不提,慕越完全能夠理解。 慕越,他是迄今為止對你最好的人。慕越對自己說。 沒有忽視、沒有誤解也沒有傷害,這幾點,別說他的父母,就連自詡與他最親近的云姣也做不到。 他還記得這個小區里玉蘭花的香氣,每逢周末,mama和叔叔都在家,他就跑出來找齊臨寫作業。小區里有一個書屋,平時很少有人來,管理員無事可干,時常一副昏昏欲睡的狀態。 他們兩個坐在角落,有不會的題慕越就推給齊臨,然后在齊臨看題的時候,拿過他的手機,又抓過他的左手,用他的指紋支付給自己點奶茶喝。 外賣送到,齊臨皺眉問:“我的呢?” 慕越眨眨眼睛,理智氣壯地說:“你自己點呀,我哪知道你要喝什么?!?/br> 齊臨被他氣笑了,用筆尖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罵他:“沒良心的小壞蛋?!?/br> 慕越就是這樣知道的齊臨家的地址,才能這么湊巧碰上阿姨,跟她一起回家。 他走進齊臨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看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的生活痕跡,與他溫柔體貼的mama說過話…… 他是一個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不是只掛著一個“慕越的二十四孝男友”標簽。 任何人都可以是壞人,但是齊臨一定不是,不然……他為什么要容忍自己到今天? 慕越幾乎要想通了,此時忽然有風涌進來,紗簾掀起,房門在身后“砰”的一聲合住。 他偏頭去看,發現房門后貼著一張舊相片,四角氧化發黃,但相片的內容清晰可見。 應該是初春,照片里的男生穿著嫩黃色的棉服,面龐稚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仰起臉,掃過眼前滿滿當當的書架,然后抬手指向最頂端的一個地球儀。 這個人是慕越自己。 他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反應應該是——齊臨從那個時候就暗戀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