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喵?!?/br> “那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喵?!?/br> 郁容踩著居家拖鞋上樓,推開門,房間里的空調開得很大,冷氣漏出來,讓她不由握住自己赤裸的小臂。 “小寧?” 房間里卻找不到人,雪白的薄紗窗簾無風晃動。 郁容拉開未關緊的玻璃隔門,才看到陸端寧坐在露臺的小木桌旁,屏幕光映在他臉上,在黑暗里亮瑩瑩的。 郁容板著臉教訓他:“這么暗的地方看手機,不怕眼睛壞掉嗎?” 陸端寧抬眼看她,叫了一聲:“媽?!?/br> 郁容驀地笑了,問:“在看什么?” “沒什么,”陸端寧息了屏,垂眼說,“一些無聊的東西?!?/br> “無聊的東西你也看得這么認真?”郁容目光懷疑,很感興趣地問,“是誰讓你看的嗎?” “云姣發過來的?!标懚藢幷f。 郁容那雙漂亮眼睛里的光芒淡去,她緩緩嘆了口氣:“我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是不會有別的朋友了?!?/br> 任何一個人聽到這話的人都會想不通,陸端寧長得好腦子好性格也好,完美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點,是每個家長都期望得到的那種小孩。家境優渥,但從不驕縱揮霍;年少成名,又足夠冷靜自持,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之驕子。 可郁容此刻的語氣,好像她面對的是一個過分固執的孩子,與他講不通道理。 陸端寧裝作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糾正說:“云姣是meimei,不算朋友?!?/br> “我之前以為你挺喜歡她的?!庇羧菀锌恐糸T,懶懶地陪兒子說話,“你記不記得,每次你們這幫小孩子過生日,只有她的禮物不是我的助理經手辦的,你要親自選,還會問我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都想要什么?!?/br> 陸端寧卻說:“只是九歲以前?!?/br> 郁容問:“堅持了好幾年,還不夠特殊嗎?” 陸端寧垂下烏黑的眼睫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索性不再回話。 在他眼里,云姣和別的小孩其實沒什么區別,有時候甚至更聒噪、沒有分寸感。 她曾經顯得特殊,只是因為在有個人眼里,她很特殊。那個人沒有機會,所以由他來實現這種特殊。 室內的燈穿過薄紗窗簾,在郁容腳下落成一道暗淡的影子,她看懂陸端寧此刻的沉默是不想多說,便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深入,轉而問起別的—— “我聽沈微說,你坐電梯又出事了?” 陸端寧“嗯”了一聲:“只是故障了幾分鐘,不嚴重?!?/br> “小寧,這件事都過去一個星期了,如果不是工作的時候碰上了沈近,和他聊了幾句,我都不知道你在學校發生了什么?!?/br> 陸端寧平靜地說:“只是小事,我不想讓你擔心?!?/br> “那在這之前的事呢,從威亞上掉下來摔破頭、吃了變質的道具食物中毒、故意錯過藝考時間、不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宣布退圈?!?/br> 郁容定定看著他,看他從一個柔軟內斂的孩子,眨眼之間長成了現在能夠獨當一面的模樣。 她低聲說,“我以前以為,你受傷沈近總瞞著不告訴我是他不敢說,怕我怪他沒照顧好你??墒撬艺f,這些都是你自己要求的?!?/br> 陸端寧靜默片刻,聽到郁容哽咽到顫抖的聲音。 “你當時才多大?受傷了覺得疼覺得委屈,都不會想找mama的嗎?” “我想,可是我知道不可以?!?/br> 郁容張了張唇,欲說些什么,卻被他打斷了,依舊是平鋪直敘、毫無起伏的語調,“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我不和你說是不想讓你為難,不是覺得你做mama有任何失職的地方?!?/br> 郁容看著他,漂亮的眼睛里晃著水光,滿是悲傷的模樣。她問:“小寧,你還記恨你父親嗎?” 陸端寧站在一隙光下的陰影里,晚風掀動他的額發,分明的眉眼在濃郁的夜色中有些模糊不清。 她原本以為陸端寧不會回答了,可他很輕地點了下頭,說:“是?!?/br> 與慕越斷聯后的幾年,陸端寧有時候也覺得奇怪,自己為什么還記得這個人? 他只是前幾年假期的固定玩伴,失去承諾人也失去父母認可的過期未婚夫,應該并不值得自己念念不忘。 最后只能歸因為慕越是個不受控的人形炸彈,傷人傷己,打人時確實很疼。 后來才發現,其實也沒那么疼。 說到底慕越只是個小孩子,傷人之后還會哭著說對不起,手足無措地試圖彌補過錯。 而成年人用盡全力的一巴掌,原來是真的可以把眼睛扇出血的。 他不會道歉,還會冷漠地詰問:“把自己弄成這樣,讓你mama哭著找你一晚上,陸端寧,你是不是很得意?” 郁容還在試圖勸他放下:“小寧,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孩子,他不會真的傷害你?!?/br> “嗯,我知道?!标懚藢幷f。 很多人都覺得溫和冷靜是個很好的形容詞,代表不驕不躁、不氣不餒,放在一個孩子身上,更是高質量人類幼崽的證明……就像小時候的陸端寧一樣。 在郁容的印象里,他是少有的乖寶寶,認得出爸爸mama又不過分黏人,奶奶照顧可以,保姆照顧可以,住在隔壁的伯伯牽走帶出去玩也可以。 只要抱著一只小豬公仔,他可以一個人安靜地坐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