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395節
掃塵寺內不見金身,也不見鼎盛香火,更沒什么人氣,冷冷清清,總共就五名佛門弟子。 此時,兩名年輕掃地僧,還有臺階上靜立的冥僧都偏頭看向了一處院墻,只見一段墻體上又在冒出黑煙來。 黑煙過后,寺內的白骨地面上又落下了一層灰,又弄臟了。 白云終于忍不住了,拎著掃把快步到臺階下,“師尊,您看,那蟲子又來了,又臟了一地,還是把它給抓了吧?!?/br> 冥僧目光閃閃而笑,“要清蟲害,何須勞我,目無尊上,自去抓便可?!?/br> 說到這個,長空也走了過來道:“師尊,不是沒抓過,之前和師弟幾次欲抓,都被它給跑了,這蟲子的警惕很高,正要靠近就跑了,而且速度賊快,我們追不上?!?/br> 白云忍不住嘆口氣:“惱人的是,趕跑了它又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回來,然后又繼續啃墻,一天到晚啃個不停,夜里聽的清清楚楚,還經常放黑煙挑釁,實在是太猖狂了。 師尊,院墻已經被它日夜不停的啃出了好幾個洞了,再讓它啃下去,院墻都要被這蛀蟲啃倒了。咬骨頭的蟲子必然不是好東西,要除此害,需師尊或兩位太師傅才能拿下?!?/br> 冥僧微笑:“之前你們可曾見過蛇蟲鼠蟻為害掃塵寺?皆因我等修行氣息所驅。此蟲已通靈性,不懼我等佛息,當非陰邪歹毒之物。能棲佛門墻角,渡亡靈白骨,揚塵于寺內,豈不正應了‘掃塵寺’之名?既是與我佛有緣,又何必傷它性命,妄動必惹是非。墻倒了自有人來領罪去修,爾等無需煩惱,掃塵便可?!?/br> 白云好奇道:“有人來領罪?師尊的意思是,此蟲有主?” 長空:“師尊既然這樣說了,必然有主,不知主人是誰?” 冥僧莞爾:“突兀而至,必有因果。若有蝶來,必有芬芳?!?/br> 師徒兩個一怔,長空很快醒悟,“主人在寺內?” 然后師兄弟兩個紛紛回頭看向了寺內那座三丈高的骷髏塔。 “換藥吧?!壁どo了句話,同時走下了臺階,手持烏溜溜的念珠,赤足前行,向骷髏塔走去。 長空、白云當即放下掃把跑去了內院,不一會兒各抱了一只藥箱出來,在塔門前追上了師傅。 塔內,最底層的地上,庾慶躺著,南竹趴著,相鄰的兩人正在對罵,互罵的臉紅脖子粗。 一個怪另一個判斷失誤,害大家遭這么大的罪。 一個罵對方自找的,讓你們走不走,能怪我? 兩人要不是身體動起來不方便,搞不好要直接動手打起來。 地上還有一張空著的木板,本該躺這的牧傲鐵正在樓上窗口,倚靠在窗邊看海,一臉蕭瑟惆悵模樣。 突然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一躺一趴互相對罵的兩人才閉嘴了。 第501章 醫術高明 看清門外來人,沒什么意外,還是冥僧師徒。 無論是躺著的還是趴著的,都以不同的奮力姿勢露出和藹的微笑,不僅僅是寄人籬下的原因,此時哪還能不知道是冥寺撈了他們出來,當然更清楚現在是冥寺在救治他們。 哪怕是條狗被人扔塊骨頭也會搖下尾巴,何況是人。 尤其是南竹,趴那笑的尤其諂媚。 對他來說,這里可是傳說中無人敢擅闖、罕有人能進入的冥寺,沒想到昏睡醒來后自己能在冥寺,當年在那破山窩里的道觀時哪能想到自己能有認識冥僧的這一天,而且還得到了冥僧的親手救治,還和冥僧聊天來著。 反正醒來后就感覺自己這次傷的很榮幸。 之前在鎮海司大牢遭的那些罪,在看到冥僧后,忽然感覺有點值了。 進門的師徒三人則是滿臉的意外,目光迅速審視現場的傷員。 白云試著問了聲,“你們剛才在吵架?” “呃……”庾慶有點尷尬。 南竹也挺尷尬,謙遜道:“讓大師見笑了?!?/br> 長空和白云面面相覷,他們哪是什么見笑了,而是驚訝于吵架雙方的精神頭,傷的這么重,這兩位不管哪個都是不在榻上休息一個月以上不能下地的人,這才過去了一天而已,竟然就能吵個臉紅脖子粗,那叫一個精氣神十足。 師徒三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和看錯了,要不是親手診治過,無法想象這兩位之前是受了那么重的傷的人。 看到地上空置的木板,白云忽又道:“還有一位呢?” 庾慶:“去樓上看海了吧?” 看海?長空和白云再次面面相覷,這就能樓上樓下到處跑了? 南竹則已經是扯著嗓子喊道:“老九,老九快下來,大師來給咱們瞧病來了?!?/br> 不用他喊,樓下“大師”連連的稱呼,已經驚動了上面的牧傲鐵下來,只是走的比較慢而已,動作小心翼翼的樣子,明顯不敢再觸動傷口。 他也近乎赤足,只是一雙前腳掌都被白布包裹的嚴嚴實實,走路幾乎都在用腳后跟。 師兄弟三人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好評價誰傷的重、傷的輕,從傷后的角度來說,牧傲鐵是屬于殘廢的那種,而庾慶就算是廢了修為,起碼也還是一個正常的人。 南竹則是表面上傷的最凄慘的那個,傷的慘不忍睹那種。 長空招呼牧傲鐵躺下了,給他解開雙足上的包裹,做換藥前的檢查。 白云則揭開南竹背后的覆蓋,也在做換藥前的檢查,但那觸目驚心的創疤,看的人想吐,就像是糊了一層厚厚的臟亂差的干涸的泥巴。 冥僧則單膝跪在了庾慶跟前,一手搭在膝上撥弄著烏溜溜的念珠,一手落在了庾慶身上檢查傷勢,庾慶的傷也是最難辦的,需要他親自處理,不像其他兩位換藥就行。 庾慶也借機說出了自己的懇求,“大師,您看,能不能解開我身上的禁制,讓我能行功運氣,這樣也能好的快一點不是。這樣一直躺著,一動不能動的,實在是太難受了?!?/br> 冥僧瞟他一眼,淡淡回道:“不動,有助于你恢復?!?/br> 他知道這位是昏迷中送來的,至今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傷勢,否則大概是笑不出來的。 沒解開傷者的禁制,不讓傷者亂動也是有原因的,傷者行氣經脈支離破碎,廢了好大的工夫才重新收攏拼湊了起來,有些經脈甚至已被震碎的無法復原了。 也就是說,庾慶體內的行氣經脈有不少地方已經有了缺失,這玩意能不能倚仗藥理重新修復,哪怕是冥僧也無把握,恢復不了自然一身的修為就廢了,修行根基自然也就毀了。 這個時候,行氣經脈還是剛拼湊起來的,不可能解開庾慶身上的禁制,一旦從氣海導氣入經脈,立馬會將剛拼湊的經脈重新給沖潰。 不讓動,確實是為了固定經脈便于恢復。 見人家那樣說,庾慶只好干笑道:“那就聽大師的?!?/br> 南竹身上的禁制也沒有解開,外傷太重,也是不宜亂動,否則會撕裂傷口,要趴著好好修養。 躺在板子上的牧傲鐵悄悄看了庾慶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他知道冥僧那含蓄的話是什么意思。 師兄弟三人唯獨他身上的禁制是解開的,他運氣行功的話,是有助于療愈的。 而他醒來后,也是第一時間查看了南竹和庾慶的傷勢,沒辦法忍得住不關心,必然是要查看的。 結果發現,老七的外傷也就罷了,無非是多遭點罪,遲早還是能回復的,而真正有問題的是老十五,五臟六腑俱損,行氣經脈支離破碎,也就是說一身的修為廢了! 堂堂玲瓏觀掌門的修為廢了,他都不知道回去后如何面對小師叔。 他也不知道老十五知道真相后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他不知道鎮海司是用了什么樣的刑罰才能將老十五給搞成這樣。 面對老十五的這個傷勢,他自己少了七根腳趾反倒沒什么感覺了,他的性格還是挺大男人的。 正因為如此,他才一聲不吭聲,哪怕聽到老七和老十五吵架,他也不作聲,默默回避在一旁,生怕老十五又問自己的傷勢如何,他不敢面對回答,怕讓老十五看出端倪受刺激。 當老七和老十五互相指責、互相比慘的時候,他其實還挺想勸勸老七的,想告訴老七真相,想讓老七讓讓老十五,畢竟確實是老十五更慘。 雙目微垂的冥僧,手上慢慢撥動的念珠忽然一頓,念珠垂在他手上微微搖擺著,而另一只放在庾慶身上施法檢查傷勢的手,突然彈離了一般,像是觸電了一般。 陡然全開的雙目,充滿了驚疑不定的神色盯著庾慶。 這反應,把庾慶給看的心里有點發毛,這種人物怎么會這么大的反應?令他忍不住試著問了聲,“大師,我的傷很嚴重嗎?我自己感覺吧,好像還挺好的,也就是感覺躺久了難受,這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聞聽此言,躺在板子上的牧傲鐵偏頭看著他,眼中再次浮現哀傷神色。 正這時,給南竹檢查換藥的白云忽然“咦”了聲,又急道:“師尊,您快來看?” 南竹腦袋是能動的,他趴那左右搖頭,奈何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什么情況,只能是干著急,不知自己的傷怎么了,令人這般大驚小怪的。 冥僧聞聲轉頭看去,南竹就在他另一邊,什么情況一扭頭就能看到了。 只見一旁的白云一只手上揭開了南竹背后惡心創疤的一角,露出了創疤下的新的粉嫩肌膚。 白云剛才清理傷患處時,見到有燒焦的rou要掉,本想順便清理掉,誰知輕輕一扯就扯起了一大塊,然后就看到了創疤后面的新嫩肌膚,他簡直是不敢相信,趕緊喊師傅來看。 往這邊瞅了一眼的長空,還沒來得及幫牧傲鐵把雙腳的包裹給完全解開,便忍不住起身過去了看個究竟。 冥僧已經伸手接手了徒弟掀開的創疤,驚疑之余,繼續慢慢拉起惡心的創疤,繼續緩緩揭開狀。 直至一整塊創疤全部揭下了,冥僧也扯著東西站了起來,目光緊盯在南竹的后背。 南竹背上出現了大塊整片的粉嫩,揭開的創疤下的肌膚粉紅粉紅的,真正的吹彈可破的那種,跟身上其它完好部位的肌膚區別明顯,不自然,如同塌陷了一般。 白云和長空又繼續清理南竹屁股上、大腿上的殘余創疤,發現創疤底下都一樣,受了那么重的傷,只一天的時間就長出了新的嬌嫩肌膚。 庾慶身子主體雖不能動,但眼睛還是看到了,這一幕令他眼睛眨了又眨,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忍不住坐了起來的牧傲鐵自然也看到了,腦海里閃過了師兄弟三人切開自己后頸棘突部位的情形。 唯獨南竹看不到自己背后發生了什么,總之自己很擔心,膽怯的語氣問道:“怎么了大師,可好?” 手上拎著大塊惡心創疤的冥僧又慢慢扭頭看向了庾慶,這胖子身上的強大恢復能力,他剛才已經在庾慶身上先一步發現了,就剛才,驚得他從庾慶身上縮手,以為是錯覺來著。 他檢查時發現庾慶的五臟六腑已經痊愈,身體機能已經運轉正常了,還有就是那支離破碎的行氣經脈,也已經是完好如初了,好像從未有過任何損傷似的,不見任何破綻。 看到了南竹的恢復情況,他就明白了,剛才庾慶身上的發現不是錯覺,而是確確實實恢復了。 他忽然又看向了坐起的牧傲鐵,“解開他腳上包扎?!?/br> 長空和白云立馬快步過去,蹲下后各自抓了牧傲鐵的一只腳,手上動作飛快,釋放出了包扎的雙腳,露出了醒目的殘缺腳掌,上面只有三個腳趾。 但是,七根斷趾處的痂殼也跟著解開的包扎陸續掉了下來,七道傷口處的慘況不見,也長好了新嫩粉紅的皮膚。 扔掉了手上扯著的大塊痂殼,慢慢走來的冥僧駐足凝望了一陣,也略松口氣,差點以為連短肢也能重生來著,徐徐道:“看來你們已經不需要換藥了?!?/br> 長空和白云則先后有了同樣的反應,都跑到了庾慶身邊蹲下,皆出手檢查起了庾慶的內傷。 不一會兒,兩人又陸續站了起來,相視無語狀。 師徒三人的目光開始在師兄弟三人的身上來回掃視打量,現在他們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傷的那么重的情況下,還能精氣神十足的吵個臉紅脖子粗,敢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庾慶忽冒出一聲恭維,“大師醫術果然高明!” 目光從地上大塊痂殼上收回的南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聞聲醒悟,立馬和牧傲鐵一起連連點頭,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