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349節
庾慶又問:“為了這枚戒指,你不惜壞了冥寺的規矩,這枚戒指很重要嗎?” 鮫人胸脯略有起伏,但還是不吭聲。 庾慶:“不說?你應該知道到了冥寺的下場,我也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生不如死。不如這樣,只要你說出真相,我就把你給放了,甚至不會去冥寺告發你?!?/br> 此話一出,鮫人忽然睜開了雙眼,目光閃爍,似有異動,不過稍加猶豫后,似乎做出了最后的決定,又閉上了眼。 庾慶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他現在可以肯定,這戒指應該不僅僅是普通的信物那么簡單,否則不至于讓這鮫人冒這么大的風險,也不知這戒指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讓這海族寧死也不肯吐露真相。 再用刑折磨?庾慶回頭看了看遠處海面上快要消失的光點,現在沒時間跟它慢慢耗,他還要集中精神利用觀字訣看航線,遂冒出一句,“小黑,再給它一棒子!” 扔下碗的小黑立刻cao起棒子一聲喊:“賊人!” 砰!一棒又砸了個頭破血流,鮫人白眼一翻,又昏死了過去。 庾慶揮手示意之下,南竹和牧傲鐵迅速去水面撿回了木板,再次快速劃船。 庾慶自己也再次站在了前頭觀望,待到再次指點了一次方位后,他打開了那只囊鰾,翻出了里面的銀票,稍作清點,發現包括他之前給的銀票在內,共有七萬多兩。 背對著兩位師兄的他,立刻不動聲色地將所有銀票塞進了自己衣服里面,囊鰾塞進了袖子里。 恰好南竹這個時候問出一句,“我們真要將這鮫人送到冥寺去不成?” 庾慶反問一句,“你能保證我們殺了它,或讓它失蹤后,冥寺查不出是我們干的嗎?” 南竹沉默了,這個他還真不敢保證,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他們登了這船夫的船,有胖子,有小孩,目標有夠明顯的。 庾慶忽又嘆道:“送到冥寺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我們是如何找到航線脫身的,真惡心,居然碰上這倒霉事?!?/br> 確實惡心,搞的他左右為難。 南竹道:“這有什么為難的,你怎么找到的航線,就怎么說唄?!?/br> 庾慶懶得接這話,觀字訣的事沒辦法跟他解釋,連自己同門都不好告知,又如何好告知外人,只能是在心里默默拿定主意。 一行本想追上前面的船打探一下,往這個方向去,是去海市,還是去星羅島,結果還不等他們追上就看到了遠處的燈火輝煌。 那絕不是星羅島的光景,星羅島也沒那么光輝燦爛。 海市!幾人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前行。 這次看到了終點,沒必要再去追那兩艘船了,可以自己隨意把握路線航行了。 后來,連那兩艘船都找不到了,有許多的船只遠遠近近的向那海岸線靠近。 當他們快要靠近海岸線時,發現了麻煩,因為從各地云集而來的船只太多了,再靠近過去,無法避免旁邊的船只發現他們船上的異常,小黑還在那嘩啦嘩啦不停的舀水呢。 最大的問題是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把鮫人帶上岸找地方審訊,過程可能非常困難。 琢磨了一陣后,庾慶忽道:“你們跟我撇清,先從水底下上岸,與我保持距離,剩下的我來處理?!?/br> 南、牧二人頓滿臉憂慮,前方異常繁華的輝煌景象也掩蓋不了。 牧傲鐵:“老十五,未必能查出是我們干的?!?/br> 暗示可以滅口,賭的成分很大。 庾慶:“我想我大概是要去一趟冥寺的,久聞其名,去見識一下也無妨?!被仡^見兩人欲反對,又順口補充道:“既然這鮫人知道這戒指有什么隱情,冥寺說不定也知道,與其漫無目的去尋找那位麗娘,不妨去冥寺探一探線索?!?/br> 南竹提醒:“萬一這冥寺也和這鮫人一般,想吞沒這戒指,你豈不是羊入虎口?” 庾慶:“放心,不會有事,我只要亮出‘阿士衡’的身份,不說搬出應小棠有沒有用,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冥寺敢因為別的事動我,卻未必敢因為這枚戒指動我。只要這戒指真藏了什么冥寺知道的秘密,恐怕借冥寺幾個膽也不敢動我,若無秘密,就更沒有動‘阿士衡’的必要?!?/br> 南竹驚疑,“幾個意思?我聽不懂,你別跟我玩虛的,這事不能開玩笑?!?/br> 庾慶嘴角浮現一抹自嘲,“我們和千流山、司南府還有大業司共探小云間的經歷雖是個擺設,但有些時候應該還是有些威懾效果的。冥寺敢保證我沒有被這三家給盯著嗎?冥寺敢保證那三家不知道我是帶著這枚戒指進的冥寺嗎?只要情況稍有不對,我就會暗示提醒,讓冥寺自己去掂量那三家躲在背后虎視眈眈意味著什么?!?/br> 聞聽此言,南、牧二人皆露若有所思神色。 庾慶回頭:“這事,你們跟去反而不便,人多了,一旦說法對不上就得露餡。這次我一個人露面,單刀赴會足矣!”話畢,人也轉身了,走到了那昏迷的鮫人跟前,一掌摁在其頭頂,內力暗中摧殺。 鮫人口鼻內立刻淌出血來,已被滅口,航線問題只能是它死前指引的。 第440章 海市 見他直接殺了鮫人,欲言又止的南、牧二人頗為擔憂,就這樣跑去冥寺說擺渡船夫搶劫被反殺,無憑無據的,真的能過關嗎? 庾慶催促,“不要再磨蹭了?!?/br> 見他拿定了主意,南竹只得制止了小黑的繼續舀水,對小黑交代了幾句。 小黑點點頭,飯碗還給了南竹,回頭抓起大棒拋向了空中。 翻空而起的大棒瞬間睜開了雙眼,張開節肢,彈出了一雙黑幕般的翅膀飛舞,見小黑騰空跳了起來,大棒立刻過去抓住了小黑,懸停在了空中。 南、牧二人旋即也鉆入了水中,就此遁水而去。 小黑指揮著大棒向燈火輝煌的岸邊飛去。 沒了小黑舀水,船底汩汩涌出的水又在船艙內升高水位,庾慶無所謂,跳到了船尾,站在一盞孤燈旁,散開了馬尾辮,扯出一條布巾蒙了面,運功驅使船只繼續向前航行。 距離不遠,這點功力消耗他還是能承受的。 船卻在慢慢下沉,沉到最后只剩一點邊框在水面漂浮著前行。 燈火輝煌的岸邊,千船不停往復,和星羅島那邊的冷清不同,岸上數不清的房屋似乎密密麻麻到雜亂無章,建筑風格也是隨心所欲的感覺,高矮隨意錯落。各種各樣的房子配以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門窗,屋檐下掛著各種顏色的燈籠,門口扶欄前男男女女不同,或獨自倚欄,或與人談笑,或哭泣,或深沉,或惆悵,或妖艷,或素雅,或兩情相悅,或惡言相向,或空窗寂寂。 岸上街頭,喝醉的醉漢隨意扔掉了手中的酒瓶,行走的路人隨性扔掉手中的雜物,瓷片碎了一地,嘔吐宣xiele一地,而地上靈巧穿梭的“除鼠”卻盡忠職守,及時撿掉了地上垃圾,它們不停的清掃,始終保持了街頭的干凈。 各色燈籠蒙皮,令海市呈現出魔幻光彩,赤橙白綠青藍紫。 恣意瀟灑的來往人群,男男女女的交織,雄性和雌性摻雜,令這片海岸充滿了各種氣味,芬芳,惡臭,汗味,脂粉味,甚至還有血腥味,路邊的屠夫在鮮血淋漓地宰殺。 空中的飛禽獵殺蝙蝠,屢屢差點撞上較高的房屋又及時躲過,屋頂盤踞的妖修現出了原形在喝酒,地上的走獸在四處穿梭,也有人騎狼、騎虎之類的慢慢晃蕩在街頭。 岸邊層層臺階,有扛包的將貨品卸船或裝船,有人下船來到,有人上船離去。半妖怪,有的甩著毛絨絨的尾巴卻光溜著大腿,有的豎著兩只毛絨絨的耳朵又半露著豐腴胸脯,形形色色的狐媚女子風情萬種,隨時能貼到客人身上去的樣子,嬌聲媚語地招攬客人。也有清麗淑靜的佳人候在臺階上翹首接船,不知是不是在等情郎。還有大晚上打著傘穿著白衣的怪人站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有殘疾爬行在地向來往客人乞討,也有枯坐在地的老嫗伸手乞憐。 絲竹鐘鼓,悠悠歡快的歌舞聲縹緲于夜幕下,隱隱傳至海上。 庾慶遠眺著前方的繁華,來往于他身邊的船只看到他半沉的船中還有一個廢掉不知死活的鮫人船夫,皆驚愕訝異,紛紛離他遠一點。 就像是魚群中突然闖入了一條鯊魚,魚群迅速主動讓路,畫面是如此的突兀。 半沉的船在水中靠岸了,船頭撞在了延伸至水下的臺階上。庾慶輕走浮出水面的船舷,如同走鋼絲一般,一把掐住鮫人的脖子猛然一拽,鮫人拽了出來,船底也崩潰了。 庾慶踩著石階,將鮫人拖上了岸。 竟有人在這里對擺渡的海族下了毒手。 這是什么地方?海市的繁華幾乎就是靠擺渡的海族撐起來的,得罪了海族,不說別的,難道想永遠困在海市嗎? 在這里,跟誰過不去,都盡量不要跟海族過不去,否則出了什么事的話,你想逃離這里都不行,何況海族還算是比較恪守本分的。 總之,這一幕來的實在是突然。 臺階上下船的人員愣住,裝卸船的人員詫異,招攬客人的狐媚女子止住了臉上的笑,紛亂的人群迅速靜止,又悄悄向兩邊讓開。 這種反應快速波及向四周,都紛紛看向了那個拖著鮫人尸體上岸的蒙面人,整個這邊的海岸線都迅速安靜了下來。遠處的人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都看向這邊不敢亂動了。 只有遠近樓閣內的絲竹歌舞的動靜還在悠悠飄揚。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水中浮頭的南竹和牧傲鐵趁機上了岸,混進了人群中朝庾慶那邊看。 小黑在空中看到了他們,落在了一個房子頂上,扛著大棒跳了下來,赤腳鉆入人群,到了南、牧二人身邊,剛想說話打招呼,便被南竹捂住了嘴巴。 庾慶將鮫人尸體拖到了臺階上面,前方人群不想惹麻煩,紛紛左右為他讓出道來。 庾慶的目光卻看向了附近立著的一桿旗幡,上寫“搬運”二字,立刻走了過去,于是那邊旁觀的人群立刻讓出了路,露出了旗桿下抱臂站著的一個男人,也是個留著八字小胡子的男人。 在男人的身后,站了十幾個毛發濃密,腰系獸皮,身軀有兩個成人高的類似人類模樣的野人。 見庾慶朝自己走來了,抱臂的男人頓感渾身不自在,一雙手有點不知該怎么放,抱著的胳膊慢慢垂放了下來。 砰!庾慶將鮫人尸體扔在了他的腳下,“送去冥寺,多少錢?” 眾人目光立刻齊刷刷盯向了那男人。 男人左右看了看,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擺手道:“這個送去冥寺,咱可沒辦法向冥寺交代,抱歉,這活咱不接,您還是換個人關照吧?!?/br> 庾慶道:“不用你交代,我跟你們一起去,我自會交代?!?/br> 并不是他搬不動這點東西,而是不知道冥寺在哪,需要人帶路,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初來乍到,所以寧愿花點錢。 見是這樣,純粹只是搬運一下,大庭廣眾之下又有這么多人看到可作證,八字胡男人琢磨了一下,伸出了五根手指,然一想到這位連擺渡的海族都敢殺,還敢公然拖著尸體招搖,膽子得多肥?于是五根手指松動了一下,又變成了三根?!叭賰?,已經是最便宜的價了!” 庾慶摸出銀票,扯了三百兩遞給,當眾先把錢給付了。 收了錢,男人立刻回頭招呼了一名野人交代。 砰!野人用拳頭捶了一下胸,表示明白了,走了出來,抓起鮫人尸體往肩頭一扛,迅速大步而去。 庾慶轉身跟上了。 旗幡下的男人則拱手相送,直到人影消失了,他才放下手松了口氣。 “這什么情況,竟敢殺擺渡的船夫?!?/br> “殺了還敢直接帶尸體去冥寺,到底是怎么回事?” 碼頭上又恢復了熱鬧,還多了一件熱鬧,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了剛才的事。 人群中的南、木二人也帶著小黑迅速離去,遠遠跟著庾慶。 事實上跟著去看是怎么回事的人,遠遠不止他們兩個,就是不知是看熱鬧還是有什么別的企圖。 一路上,不管是跟著野人的庾慶,還是后面混在人群中跟著的南、牧二人,穿行在這隨地勢起伏而建的海市,算是領教了什么叫做世上最繁華的地方,那叫一個滿眼的五光十色。 海市一直以來就有世間最繁華之地的說法,錦國和殷國京城的繁華與這里比較起來也是遠遠不能媲美的,因為這里有一種放縱之美,這里是一座真正的欲望之城。沒有幽崖的清規,也沒有京城的世俗倫理,在這里,只要有錢,可以做任何交易。 當然,規則還是雙方自愿,不得勉強。 奈何這個地方太過魚龍混雜,無數妖魔鬼怪混居于此,背地里出現一些弱rou強食的事免不了。 對商戶和客人來說,論安全程度,這里跟幽角埠是沒辦法比的,只要是幽角埠的商戶,幽崖甚至提供某種程度的域外保護。但幽角埠肯定沒有海市繁華和好玩,這里是有錢人的圣地。 氣質對比上,一邊像是做正經大生意的,一邊像是混亂大雜燴。 是覺得安全重要,還是好玩重要,大家有各自的需求和選擇。 不過海市聚集的人數也遠不是幽角埠能比的,可見不喜歡寂寞的人還是占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