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27節
不敢再過多叨擾,臨走前,他深深凝望著斗笠女子的半張臉,很想請對方解下面紗看看真容,然而又不敢唐突。 對于心里的一絲萌動,也不得不在內心自嘲,人家可是能在幽角埠謀得立足之地的人,自己不過是為了幾千兩銀子拼死拼活的俗人,人家再漂亮也和你無關,也不是你這種人有資格覬覦的。 斗笠女子不知是不是讀懂了他的眼神,玩味一笑。 庾慶感受到了對方看自己如同看“小朋友”的感覺,略點頭致意,借紙借筆的話不提了,毅然轉身,縱身而去,躥入樹叢后,扯上了自己的那袋靈米,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斗笠女子則對身邊的兩個男人遞了個眼色,兩人會意,迅速閃身沒入了夜色,悄悄追著庾慶去了。 此時,陪伴在旁的婦人忽唏噓一聲:“小姐,看來‘孽靈丹’的誘惑力還真是不小,竟有人敢直接沖撞司南府的護送隊伍。這小子對此恐怕是毫不知情,肩膀上居然敢扛著上百萬兩的銀子到處亂跑,簡直是欺我等不敢??!” 斗笠女子:“若他所言是真,這般能文能武的解元,倒是罕見,說是才子也不為過,倒在這里未免有些可惜。只是我等若不取,在這古冢地也是白白便宜了他人,若確認無誤了,既是順手的事情,不妨就順手辦了?!?/br> 婦人嗯聲點頭,懂她意思,這么一大堆銀子突然主動送上門,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踏實,萬一是個套呢?不確認有把握了,不敢輕舉妄動…… 一路摸黑,又過河,庾慶回到了藏身的地方。 守在洞口的許沸見他回來,當即詢問:“情況怎樣?” 庾慶:“說了你也不懂,你先歇著,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庇嘘P幽角埠人員的事也確實沒必要跟許沸說,跟不懂的人扯不清楚,越扯問題越多,會問個沒完。 許沸遵話歇了,庾慶讓他多休息了一陣才換人。 次日太陽升起后,盤膝打坐了兩個時辰的庾慶才收功出洞,坐在洞外的蟲兒立刻起身打了個招呼,“士衡公子?!?/br> 庾慶嗯了聲,摸出了那張羊皮地圖,爬到了山頂,對比四周地形,以便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好制定最佳的離開妖界的路線。 許沸和蟲兒也爬上了山,兩人也圍在了地圖前,都沒想到庾慶已經弄到了地圖。 站在山頂的三人卻不知此時已有一人悄悄閃身闖進了他們昨晚過夜的地方,在山洞內一陣搜索。 古?;牡氐牡赜蚝軓V,一張地圖上也只能將整個地域的地形標個大致,繪制手段難以將整個古?;牡氐乃械匦蔚孛苍敿殬俗?,對著地圖尋摸了好一陣,也未能從四周找到地標,類似附近河流的地方不少,無法輕易當做參照物,所以并未確定自己在什么位置。 不過有了地圖在手后,根據遭遇襲擊的大概地點,再估算河流的流速,大致還是能圈定所在區域的。 三人原路下山,準備去找地圖上有的地標性的地形,只有找到了可做參照的地形才能確定自己所在位置,才能制定離開的最佳路線。 途徑昨晚過夜的山洞,三人只是看了眼,并未打算逗留,幾乎都是兩袖清風而來,也沒什么東西可收拾。 誰知剛走過山洞,山洞內便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詹沐春?!?/br> 許沸和蟲兒皆同時回頭看去,庾慶則猛然心跳了一下,這個聲音他不算陌生,慢慢回頭,只見山洞內慢慢走出一個戴著斗笠的青披女子,正是昨夜贈圖的好看女人。 比起昨夜在篝火前的樣子,這女人在青天白日下的樣子越發顯得明媚。 詹沐春?許沸有些狐疑,不知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女人是在喊解元郎詹沐春的名字嗎? 斗笠女子站在了洞口外,盯著庾慶似笑非笑道:“請留步。想了一夜想不通,特來請教,我是該稱呼你詹沐春,還是該稱呼你士衡公子?” 第38章 卜算 她這邊昨晚就派人盯上了庾慶,一直盯到現在,許沸和蟲兒對庾慶的稱呼多多少少竊聽到了一些,也確定了附近就庾慶三人,排除了起碼的風險,這才正式露面了。 一聽這話,一看這陣勢,庾慶心中咯噔,瞬間明白了點什么,人家昨晚的好說話就是為了麻痹他,令他疏于防范。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要對他不利的話,干嘛還要等到今天? “士衡公子”明顯是蟲兒對他的稱呼,庾慶知道被對方聽到了,有點尷尬,再回頭,發現昨晚另三位已經閃身出現了,明顯將他們給圍了,當即辯解道:“誤會,這事是我多心了……” 斗笠女子直接打斷,“你我非親非故,無冤無仇,也沒招你惹你,突然跑出來,一見面就騙我,你這種人的話,你覺得我還會信嗎?”偏頭一個示意。 那三人立刻動手,許沸和蟲兒毫無還手之力,瞬間被拿下。 庾慶大驚,迅速拔劍,然劍還未出鞘,咣!便被那相貌平平的男人一擊給打飛,撞在石頭上,撞了個五臟六腑劇烈翻涌,嗆了口血砸落在地,還未爬起,那人已是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將他半張臉死死踩在了地上,居高臨下冷冷警告,“再敢妄動,踩碎你腦瓜子?!?/br> 一交手,庾慶就明白了,實力相差巨大,對方是玄級高手。 他已經被對方一腳給定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許沸和蟲兒驚呆了,也被嚇壞了。 斗笠女子朝他們抬了抬下巴,淡然道:“把他們帶開了問問?!?/br> 那婦人拎了蟲兒離去,許沸則被那個有點發福的男人給拎走了,兩人被分別帶開了問話。 庾慶也被扯了起來,臉上已經出現了被石頭扎破的口子,可見踩他臉的男人用力不小。 嘴能動了,庾慶立刻再次解釋,“誤會,這事真的是誤會……” 啪!那男人揮手就是一記耳光,將庾慶給抽了個暈頭轉向,“有讓你說話嗎?” 嗡嗡耳鳴的庾慶不得不閉嘴了,被摁在了石頭上,“大”字型貼著,接受搜身。 那男人扯下了庾慶綁在身上的袋子,倒出了一堆東西,二十小袋靈米不用說,斗笠女子和那男人一看便認識,不過那男人還是將每袋靈米給捏了捏檢查。 倒出的還有幾百兩銀子的銀票,一束“虹絲”,一些防身藥物,還有一根金屬軸筒,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小瓶點妖露。 那男人拿起點妖露的瓶子打開確認后,眉頭挑了挑。 之后又打開了金屬軸筒,倒出了卷好的字畫,攤開一看,發現只有半幅,偏頭看向斗笠女子。 斗笠女子走近了,拿了半幅字畫查看后,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似乎就是普通字畫,但僅有半幅,還用金屬軸筒來保存,顯然非同一般,定暗藏有玄機。 她當即抖著字畫問庾慶,“這半幅字畫是怎么回事?” 庾慶抹了抹口角的鮮血,“不是半幅,是一幅畫的三分之一,是分家產用的。我家先輩將兒孫分了三房,各房當家的各持有一幅,我考上了舉人,要掌一房,故而保管了一幅。這次去京城,把三幅合一后,就要按慣例分家族買賣的分紅,今年估計十幾萬兩銀子是有的,我愿意獻給諸位賠罪?!?/br> 什么亂七八糟的,斗笠女子皺眉,大概聽懂了。 那男人擺弄著倒出的東西,對斗笠女子示意道:“這瓶是玄級點妖露,這是墨影弓上的弓弦,這藥都是行走江湖的救急藥,還有這些個靈米。老板娘,正常赴京趕考的人怎會帶這些個東西,加上他的修為,更兼昨晚見面就騙人,這廝的話十有八九不可信?!?/br> 老板娘?庾慶心頭翻轉了一下。 斗笠女子盯著庾慶,“你到底是不是赴京趕考的考生?” 庾慶苦笑:“昨夜只是為了面子盜用了解元郎的名諱,除此之外,句句屬實?!?/br> 那男人道:“那你這些東西怎么解釋?” 庾慶眨了眨眼,他倒是想繼續糊弄,可問題是許沸和蟲兒被帶開審問了,真相怕是瞞不住,嘆道:“我并非只知讀書的書呆子,平常也修行,救急的一些藥物一直隨身有攜帶。這些靈米和點妖露,是之前列州州牧盧吉隗給我們送行搞猜謎游戲時,列州的一位靈植師和解妖師拿出的獎勵。這弓弦是之前趕考隊伍遭受攻擊時,我從一名死去的大箭師的弓上卸下來的?!?/br> 斗笠女子和那男人相視一眼,無法確定庾慶說的是真是假,只能暫時等待,等另兩人的審問結果出來。 那半幅畫,斗笠女子依然拿在手上看,似乎想看出有沒有另藏玄機。 沒一會兒,驚魂未定的許沸和蟲兒都被帶了回來,那婦人笑道:“小姐,這廝名叫阿士衡,確實是考生?!庇种赶蛟S沸,“他也是考生,有兩個考生?!?/br> 斗笠女子哦了聲,頗為意外,目光盯向了蟲兒。 婦人道:“這是個書童?!?/br> 斗笠女子當即不再言語了,踱步走開,揚手,松開了手指,讓風帶走了那半幅字畫。 打傷庾慶的男人立刻撿起地上的銀票,把點妖露和虹絲都往自己懷里塞。 庾慶驟然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沒想到擺出十幾萬兩銀子的誘惑還不夠,當機立斷,突兀一聲道:“你們此行要辦的事,我應該能幫上你們?!?/br> 他已經醞釀好了對質的詞,卻發現幾人居然不再向許沸和蟲兒核實他身上東西的來歷,言語間似乎只要能確認他們是考生就足夠了,其它的似乎并不關心。尤其是看到對方開始收斂他的財物時,他驟然察覺到了危險,方出此言。 此話一出,妙青堂四人皆愣了一下,皆慢慢回頭看向了他,包括那個斗笠女子。 見自己話似乎產生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庾慶暗松了口氣,知道自己蒙對了,這幾人果然有被什么事困擾。 其實也不算蒙,有前因,他昨晚就發現斗笠女子似乎心事重重,何況對方也順口說過一句有要務,他當時還琢磨了一下幽角埠的人跑到古?;牡貋砟苡惺裁匆獎?。 許沸和蟲兒依然在驚懼中,并未察覺到什么其它。 總之妙青堂四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庾慶身上,斗笠女子正兒八經轉身面對上了庾慶,問:“你幫我們?你知道我們要干什么?” 庾慶:“我粗通卜算之術,這次赴京,我已算到自己會有一劫,也算到自己遇險后要與一女人結緣,這個女人會幫我離開險境,如今看來,這個女人十有八九便是你了?!睂χ敷遗咏o出了肯定語氣。 突然冒出如此荒謬之言,別說妙青堂四人,就連許沸和蟲兒都徹底傻了眼,都想問問庾慶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斗笠女子忍不住噗嗤一聲,“既是新科舉人,又是修行中人,居然還是個神棍,你還想干什么?” 庾慶凝視著她,“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你此番要做的事情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比對他們三個都重要!” 斗笠女子頓時與他四目相對,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略愣怔的婦人忽怒斥道:“廢話,不重要跑這里來干什么?小姐,這小子嘴巴不老實,你別被他糊弄了?!?/br> 就因為她這句話,庾慶立刻對斗笠女子砸出一句,“你丈夫有麻煩!”嘴里還備著一句萬一誤判后改口的話。 此話一出,妙青堂四人徹底驚呆了。 沒錯,斗笠女子的丈夫的確有麻煩。 斗笠女子名叫鐵妙青,是幽角埠妙青堂的老板娘。 面相潑辣略顯豐腴的婦人名叫孫瓶,是妙青堂的掌柜。和她有點夫妻相,同樣有點發福的男人是她丈夫,名叫朱上彪。另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也就是打傷庾慶的那個,名叫程山屏,和朱上彪都是妙青堂的伙計。 而妙青堂的老板,也就是鐵妙青的丈夫,名叫顏許,已經是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妙青堂上下正找不到施救之法,誰知這時,掌管幽角埠的幽崖突然發出了任務,給了鐵妙青希望,只要搶先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就可得到向幽崖提要求的獎勵,就可以請幽崖救自己的丈夫。 于是她便帶著人手趕來了古?;牡?。 妙青堂的人手并不多,除了留下的兩人照顧中毒的顏許,其他人她全部帶來了,就是眼前的三人。 突然安靜了,許沸和蟲兒頓時從四人反應中看出了點什么,不由面面相覷,皆感覺“阿士衡”突然變得有點玄乎。 鏘!鐵妙青突然拔劍,劍鋒驟然橫在了庾慶的脖子上,瞥了眼許沸,冷冷道:“看你們長相就不像,你不是考生,說,是誰派來的?” 她本能的懷疑庾慶是幽角埠哪家商鋪派來的,故而對妙青堂的情況知根知底,否則一個赴京趕考的素不相識的書生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丈夫有麻煩,真要有如此神算的話,那還了得?區區古?;牡赜重M能困住這等人物! 看反應,庾慶知道自己猜準了,哪怕劍架在了脖子上,也是一點都不慌了,“告訴我,你此行要干什么。如果我幫不了你,你再殺我也不遲,說出來又不會損失什么?!?/br> 程山屏喝道:“閉嘴!你自己連安全離開古冢地都做不到,還敢大言不慚說幫我們。老板娘,此人巧言令色,必然有詐,當立刻殺之,以免被其蠱惑!” 第39章 畫符 劍鋒已在庾慶脖子上壓出了血痕,但鐵妙青明顯有猶豫。 庾慶瞟了眼對自己不善的程山屏,怕他把鐵妙青給唆使沖動了,緊急補了一句,“老板娘,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丈夫有麻煩的嗎?” 鐵妙青正為此驚疑,聞言立喝,“說!” 其他人也拭目以待,包括許沸和蟲兒,也都想知道庾慶是怎么知道的。 誰知庾慶卻道:“有些事情說不清楚,說了你們也未必會相信,要用一種你們能看明白的方式告訴你們,所以我要請教你們此行要干什么。老板娘,還是那句話,說出來不會損失什么,我人已在你們手上,還怕我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