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融入環境，要么視覺為零。

    這是蕭矜予能想到的、規避第四視角窺探的兩種合理途徑。

    他必須考慮所有的情況，不一定是變色龍，也有可能是真的隱形。

    蕭矜予說道：“接著，就是整個海都市的邏輯因子。并不是在海都市的邏輯因子就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彼尖獾溃骸澳銈兊倪壿嬕蜃游沂悄芸匆姷?。無論是水之刑的，還是其他用戶的。只要是用戶在使用邏輯鏈，我就能看見一粒粒彩色光點從他們的大腦中飄浮出來。所以，隱形的不是在海都市的邏輯因子，而是這條海市蜃樓邏輯鏈的邏輯因子?！?/br>
    大雨讓整座海都市蒙在一層厚厚的雨霧里，好像有一張青灰色的紗從高空飄落，靜靜垂在城市上空，將這座繁華奢靡的都市變成它的掌中之物。

    蕭矜予總結道：“我認為，現在在海都市有一條邏輯鏈，能將各種物體的某種顏色特質剝奪，并隨機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這是它的因果。而它的邏輯因子有一個特征——

    “完全‘隱形’?！?/br>
    ……

    蕭矜予之所以推測該邏輯鏈剝奪的是物體的“某種顏色特質”，是因為這種剝奪只有他能看見。

    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用戶，全部看不見海市蜃樓的本體失去了色彩。

    這種色彩剝奪的感覺非常奇妙。

    它只能被第四視角窺見。

    這讓蕭矜予不禁想起他剛覺醒邏輯鏈時，對“第四視角”一些探索。

    一開始他使用自己的邏輯鏈時，發現第四視角有兩種開關模式。一種是正常開啟，邏輯鏈因果啟動后并沒有什么太大變化，只是能看見邏輯因子，同時視野里其他人和物體都擁有正常色彩；另一種則是超常規開啟。

    在竭盡全力地開啟第四視角時，蕭矜予會感受到雙眼更加快速的灼燒疼痛感。但與此同時，他會看見整個世界淪為一片黑白，只有邏輯因子是彩色的。

    這種情況下對他的邏輯因子的消耗更大，持續的時間也會短些，長時間使用會造成眼部劇痛，甚至流血受傷。但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才能準確看清那些邏輯因子的運動軌跡，從而進行模仿。

    如今蕭矜予一共看清運轉方式的邏輯鏈中，有四條非常重要的——

    白院子、神圣獻祭、伊甸園和水之刑。

    白院子雖然等級不高，可是非常實用，也是蕭矜予使用最多的。伊甸園是一條必殺人的因果，他看清了也不會去用。接下來就是神圣獻祭和水之刑。

    前者他在對付上司謹的時候已經用過，后者剛剛看清，還沒有使用機會。

    當然，第四視角雖然有兩種使用模式，但蕭矜予已經很久沒用過第一種。

    當初他會選擇偶爾使用第一種模式，是因為他剛覺醒，無法承擔長時間開啟第四視角對眼睛的傷害?，F在他已經是五級用戶，自然會選擇高效率的模式。

    黑白的物體。

    黑白的世界。

    同樣的黑白色，在第四視角的視野里，他也曾經看過。

    想了想，蕭矜予說道：“既然那條邏輯鏈的‘果’是剝奪物體某種顏色特質，這個特質還只有我能看見，你覺得這個特質到底是什么東西？”

    噠噠的雨聲透過傘面傳進耳中，可是傘下卻是一片安好的世界。

    宿九州好像很喜歡這種雨中漫步，他走得不快，一直靜靜地走著。聽到蕭矜予的聲音，他似乎倏然回神，大腦迅速思考，簡單明了地給出答案：“那這一定是一種，世界上只有你才能看見的東西?！?/br>
    蕭矜予愣?。骸爸挥形也拍芸匆姷?？”

    宿九州也身體一震，他停下腳步?；剡^身時，他發現身旁的黑發年輕人也神情愕然地看著自己。

    -世界上只有你才能看見的東西。

    這似乎是一句廢話。

    同樣的話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蕭矜予就說過一遍。

    然而這一刻，兩位高級用戶都怔然地望著對方。

    蕭矜予的腦海里迅速閃過一個答案，可是他又極其迅速地否定了那個答案。

    怎么可能？

    又怎么會？

    蕭矜予深吸一口氣，神色平靜道：“我想這個世界上，一定還有第二個東西，是只有我才能看見的?！?/br>
    宿九州緩緩瞇起雙眸，他勾起唇角：“有點意思?！?/br>
    蕭矜予看他。

    宿九州微笑著也看著他：“永遠不要否定自己的猜測。誰說這種顏色特質……不是邏輯因子呢？”

    蕭矜予感覺自己的大腦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像大雨之中，一道閃電劈向山腳下獨立百年的樹。雷電造成的火花瞬間燃起了一場熊熊大火，他的思緒在這道大火中一起噼里啪啦地燃燒著。神經元互相碰撞，思維以光速在大腦細胞之間飛速傳播。

    ……

    蕭矜予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那就以這種顏色特質就是邏輯因子，進行一個猜測?！?/br>
    宿九州定定看他：“好，推理這條邏輯鏈的因果。因暫時無法得知，但是顯而易見，它的對象是物體，范圍局限在海都市。接下來推理它的果?！?/br>
    蕭矜予：“假定只有我能看見的東西，就是邏輯因子。在第四視角之下，海市蜃樓原身的顏色消失了。那么我推定它的果就是將‘物體的顏色變成邏輯因子’，而對于被它捕捉的物體來說，它的顏色表面上看還存在著，但已經‘失去了靈魂’，也就是失去了邏輯因子。只有當海市蜃樓，也就是它的靈魂回來后，它才在我的視野里又擁有了自己的顏色?！?/br>
    宿九州：“這樣就能解釋，為什么在海都市范圍內，有很多市民無故覺醒了邏輯鏈?！?/br>
    蕭矜予：“因為被它捕捉進邏輯鏈的那些物體，表面上看海市蜃樓已經消失了，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墒撬鼈兊摹伾呀洷粡氐赘淖兞?，這些顏色本質上就是邏輯因子。所以根本無需看見海市蜃樓，只要見過海市蜃樓的本體，接近過它，就等于觸碰過邏輯因子，擁有了覺醒的條件。

    “并不是海都市到處都飄浮著我看不見的邏輯因子，而是這些海市蜃樓的本體本就遍布海都市的各個角落，所以才會造成那么多人毫無征兆地覺醒！”

    ……

    蕭矜予立即道：“我聯系徐思清?！?/br>
    宿九州：“我來聯系?！?/br>
    蕭矜予疑惑地看他。

    宿九州冷笑道：“這條邏輯鏈和我一定有關系，也和上司謹、赫本小姐有關。三位六級用戶，值得其他八大城市前來協助調查?！?/br>
    第215章

    這條在海都市不斷肆虐的邏輯鏈，它的因果是將物體的顏色轉化為邏輯因子——這個猜測看似已經完美解釋了海市蜃樓事件的所有現象，但還有一點是無法解釋的。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天氣放晴，蕭矜予抬頭看向天空，一道絢麗的彩虹橫跨自浦東向西，橫跨滾滾的黃浦江，懸浮在城市半空。

    看著這座好似被洗刷一清的嶄新城市，蕭矜予皺起眉頭，他的心中一直有個疑點無法解釋。

    -如果那些被海市蜃樓邏輯鏈捕捉的物體，它們的顏色已經被轉化成了邏輯因子。那第四視角看見的是黑白的本體，這一點得到了解釋，因為顏色已經從本體上轉移了。

    可是其他人呢？

    當時駱笙看到太平鼓的本體時，看到的是一只彩色的大鼓。同樣，徐思清和邏輯研究所的研究員找到的那個海市蜃樓本體，也是有色彩的。

    對于這一點，他給出的猜測是，轉化為邏輯因子的，只是顏色這條物理特性的“靈魂”。

    “啪嗒”一聲。

    身旁的男人收起大傘。

    蕭矜予聽見聲音，下意識地扭頭看去，他看著一滴雨水自尖頭滾落在地，又融入滿地的污水。

    ……

    所以，顏色這種物理特性，還分為兩種？

    一種是被轉換成邏輯因子、只有第四視角能發現的，還有一種是能被正常人看見的？

    海市蜃樓邏輯鏈能夠分離出，顏色的這種特殊屬性，只有第四視角才能窺見？

    ……

    蕭矜予無法得到答案。

    ***

    五分鐘后，徐思清和駱笙就接到了宿九州打來的電話。

    第四視角和審判之矛共同推理出的答案，讓海都市兩位最高負責人陷入了沉默。

    電話的那頭，灰發女隊長冷冰冰地說：“如果真是這樣，這就是a型輻射以來，華夏出現的最嚴重的邏輯鏈事件?！?/br>
    徐思清正和駱笙在一起，他說道：“因暫時無法推斷其開啟方式，因此斬斷它的‘因’，就不可實現。而這個‘果’……意思是，只要這條邏輯鏈還在海都肆虐，那么它就會無時無刻不將海都市各種未知的物品變成邏輯因子物品，然后所有和這些物品有接觸的市民，就都有機會覺醒？”

    宿九州：“理論上說，是這樣?！?/br>
    駱笙：“那我可真要謝謝它，只是把物品的顏色變成邏輯因子，沒讓它們直接變成污染物?！?/br>
    如果整個海都市到處充滿了隨機產生的污染物，那根本不需要處理這場邏輯鏈事件，直接進行一場大救援好了。

    然而現在的情況也不比大救援好到哪兒去。

    徐思清直截了當地問出一個尖銳的問題：“宿上校，審判之矛無法斬斷這條邏輯鏈嗎？”

    宿九州的聲音冷靜沉著：“我說過，現在海都市到處都是審判法庭的氣息?！?/br>
    駱笙：“到處都是審判法庭的氣息，這和斬斷海市蜃樓邏輯鏈有什么關聯？”

    宿九州：“斬斷一條邏輯鏈，首先得要找到它。審判法庭我也可以斬斷?！?/br>
    審判法庭是懸于華夏所有用戶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但它終歸只是審判之矛的衍生物。審判之矛自然能斬斷它。

    “但是，我現在只能感受到審判法庭，以及一個很奇妙的邏輯鏈，和我的審判法庭交織在一起。除此以外，我感受不到第三條邏輯鏈?！?/br>
    蕭矜予在一旁說道：“事實上，我連審判法庭以及那個交纏著審判法庭的奇妙邏輯鏈都沒看到?！?/br>
    駱笙：“什么意思？”

    蕭矜予嘆了口氣：“宿上校說，他能隨處感知到審判法庭以及另一個神秘邏輯鏈，但是我看不見。我只能說，或許它們也像海市蜃樓邏輯鏈一樣，它們的邏輯因子也都擁有了‘隱形’這個特性，都是隱形因子?！?/br>
    聽到“宿上?！比齻€字，男人眉頭微動。他輕輕望了青年一眼，接著對電話說道：“我已經聯系其他八大城市，他們最遲今天下午派人過來。我向首都用戶委員會提交了一個建議，現在首都用戶委員會應該已經聯合了其他八大用戶委員會，在開會討論這個建議?！?/br>
    徐思清：“什么建議？”

    回想起三分鐘前男人打出的那通電話，蕭矜予抿了抿嘴唇。

    宿九州淡定地垂了眸子，將自己的話再次復述了一遍——

    “非用戶臨時撤離海都計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