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商場的二樓、四樓，一粒粒彩色的光點快速閃爍。

    這些光點在空中不斷飛舞、聚集，它們似乎是毫無規律地亂動，但又一點點地聚攏在一起。

    當無數光點完全凝聚一團后，它匯聚成了一片巨大的彩色海洋。

    一棟四層高的白色小樓驟然出現在商場的中心大堂，它憑空出現，可是無比逼真。像有一支神奇的裝修隊，眨眼間便在大樓中建成了一棟別墅，如此逼真，若不是它的圓形大理石柱和商場的樓梯重疊，它就像一棟真的別墅似的。

    這棟別墅就這樣靜靜地矗立在恒隆商場的中心。

    十分鐘后。

    一陣微風吹來。

    如同出現時一般的詭譎，這棟白色別墅瞬間消失。

    與此同時。

    海都市，靜安區，一條小街。

    “今天那個美女真好看?！?/br>
    “嗝……漂亮吧，下次咱們去再叫她?！?/br>
    “嘿嘿……”

    黑暗的街道中，晚風瑟瑟。道路兩側高大的梧桐樹隨風而動，枯萎發黃的樹葉被風吹落，飄在水泥路面上。長相猥瑣的中年男人一腳踩上去，嘎吱，便碎成了兩半。

    兩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渾身酒氣，互相攙扶，一邊吹牛說大話，一邊向前走著。

    突然。

    “那是什么……”

    “啥、啥玩意兒？”

    “你看那個……”

    醉得滿臉通紅的中年男人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清道路中間那個紅色的金屬兔子雕塑后，他嘿嘿笑道：“什么、什么東西，誰放在路中間了?！?/br>
    醉酒的男人一把甩開同伴，他晃晃蕩蕩地走上前，一腳踹上這個金屬雕塑。

    “啊……”

    腳從雕塑上穿過，男人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什么、什么玩意兒！”

    另一個男人喝的少點，見狀他趕忙走過來，壯著膽子伸手摸向雕塑。

    “……空、空的？”

    男人瞠目結舌，酒意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剛想伸手再摸，一眨眼間，剛才還擺在路中央的三米高的金屬雕塑，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錯了？”

    第六卷 海市

    第200章

    三人抵達中都時，已經是次日下午。

    王饕直接返回清除小隊總部。華夏九大城市的清除小隊，只有首都清除小隊的正副隊長都是五級用戶，其余八大城市唯有隊長才是五級用戶，副隊長都由四級用戶擔任。

    王饕離開五天，許多事物正在等待他處理，包括前兩天004的異?，F象。

    “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先把004那邊的情況摸清楚，明天早上你們再來?！眽褲h下了車，對蕭矜予和宿九州說道。

    蕭矜予輕輕頷首。

    中都位于華夏中間，南北交界處。一回中都，氣溫明顯升高，空氣中也多了些江南水鄉的濕潤。

    宿九州在中都有兩處房子，一間公寓就在中都地底列車站附近。

    這是一棟高檔小區，一進入小區大門，入目便是茂密繁盛的綠化植被。小區看上去就房價很貴，所以進小區后也一直沒看到其他人。

    腥澀的泥土氣息混著淡淡的花香，溫暖的風迎面吹來，蕭矜予將脖子上的圍巾松開、掛在手臂上。他默不作聲地跟在宿九州身后，兩人走進一棟高樓。

    宿九州剛要按電梯，他動作微頓。

    蕭矜予立即反應過來，他立即用手指拂過眼皮。

    第四視角之下，只見一粒黑色光點從男人的右手上緩緩飄出。沒有半點猶豫，事實上這個動作也真的做過很多遍，蕭矜予輕車就熟地伸手觸碰宿九州右手上方的空氣。

    這粒崩潰的邏輯因子剛剛離體，就被蕭矜予發現。它還沒走多遠，離著宿九州的手指很近。

    青年微涼的指尖從手背上輕輕掠過，宿九州神色淡定，抬眸看了他一眼。

    蕭矜予使用白院子輕松送走這粒崩潰的邏輯因子后，他察覺到男人的視線。嘴唇微抿，青年面不改色地撇開視線，他側開身，抬手按下了電梯按鈕。

    蕭矜予：“審判之矛的崩潰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一點?！?/br>
    宿九州：“確實，之前是幾個小時會崩潰一點，現在好像更快了十幾分鐘?！?/br>
    “是比之前快了二十三分鐘?！?/br>
    “你記得這么清楚?！?/br>
    蕭矜予微愣，他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黑發年輕人似乎根本沒想那么多，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然而當他的眼瞳落入男人漆黑的眸底時，蕭矜予心中頓了一拍。喉頭莫名地澀了起來，下一秒，他轉過頭，聲音清冷：“我記憶力比較好。而且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不記么?！?/br>
    宿九州笑了：“沒你記得清……”

    聲音停住，看著蕭矜予冷冰冰的眼刀，宿九州眨眼，接著閉上了嘴。

    “?！?/br>
    電梯到了。

    兩人一起走進電梯。

    自從發現白院子的邏輯鏈可以緩解審判之矛的崩潰進度后，蕭矜予就沒再回自己家，一直和宿九州同進同出。

    a01經常來往九大城市，處理各類復雜的邏輯鏈事件。所以宿九州在每個城市都有房子。

    電梯樓層的led燈光不停閃爍，樓層數字越來越高。

    安靜溫暖的電梯間里，兩人都沒有開口。蕭矜予低頭看著地面，大腦不斷思索。

    宿九州到底是怎么猜測他和004之間的關系的？

    五成可能……不，應該七成以上，這個男人已經推測，004口中的那個“爸爸”就是他了。

    和這次去首都處理001事件沒有關系。當時蕭矜予暗示盲盒去查看自己的排名，這個行為很正常，也做了很多鋪墊，宿九州不至于因為這件事就懷疑他和004。

    當事人盲盒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所以，在此之前宿九州就產生懷疑了。

    蕭矜予的心中思緒萬千，清俊漂亮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最大的一個原因，還是第四視角覺醒時，004一番驚天動地的舉動。

    蕭矜予在心里不由嘆了口氣。

    -004當初全世界宣告“我有爸爸”這件事，實在做得太張揚了。

    當時不僅是宿九州，連中都用戶委員會都特意來找他，試探了一番。不過他畢竟只是個剛覺醒的一級用戶，正常人都認為004都這么推崇的“爸爸”應該是個強大的污染物，或者至少是個非常強大的用戶，沒人會往一個一級新用戶身上想，所以他才能隱瞞過去。

    他利用了一個常識差，才能順利地蒙混到現在。

    但是宿九州不同。

    蕭矜予抬眸望向男人，誰料宿九州竟然也在看他。

    宿九州：“怎么了？”

    蕭矜予默了默：“……沒事?！?/br>
    “哦，沒事，所以看我?！?/br>
    蕭矜予：“……”

    別問我是不是004的爸爸，你說什么都行。

    望著青年緊緊抿著的嘴唇，宿九州眼底漫開淡淡的笑意。

    連蕭矜予都沒發現，兩人間的距離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近了許多。

    走路的時候，會走得更近點；說話時，他已經很久沒有再說“宿上?！边@個稱呼。他下意識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甚至至今都沒察覺出這樣的變化。

    電梯門開了，宿九州先走出門。

    這是個一梯一戶的高檔公寓，沒有鄰居。宿九州彎腰從鞋柜里拿出一雙白色拖鞋，蕭矜予很自然地伸手接過。

    宿九州看了他一秒，蕭矜予依舊在低頭穿鞋。

    宿九州突然問：“見過污染物001了，什么感覺?！?/br>
    沒明白對方為什么忽然問這個，蕭矜予換好鞋，他沉思道：“很危險。污染物是死物，除了002爬山虎外，還暫時沒發現其他有生命的污染物。001是輛地鐵，能自由一棟，但在這次暴動事件里，它也沒有沖出地鐵口到地面作亂。我想，它是不可以離開地鐵軌道的?！?/br>
    兩人進入房間。

    宿九州點頭：“我也贊同這個觀點，但也有可能是它不想離開?！?/br>
    正常而言，一輛地鐵不可能沖出軌道，在陸地上行駛。但那是污染物，是001。任何事發生在001身上都是有可能的，就像一輛正常的地鐵也不該會說話一樣。

    不過污染物001再危險，依舊是可以控制的。

    蕭矜予認真地說：“用戶比污染物更恐怖?！?/br>
    人永遠是比污染物可怕的。

    001滿腦子想創死全人類，可是它將自己的目的堂而皇之地宣告于眾，反而沒有了一點隱瞞。而一個人類到底在想什么，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明天我一個人去找004?！?/br>
    蕭矜予刷的抬頭：“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