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地鐵憤怒地呼嘯碾過，極黑長矛卻如定海神針，安靜地扎在蕭矜予的身前。

    萬千白光為這把黑色的長矛讓路，從它面前，白色閃光的世界被分成兩半。

    光的盡頭，一道黑色身影快步而來。

    宿九州伸手，抓住那根審判之矛，無數彩色光點在他的手指間不斷躍動，一點點地向下挪動，最終纏繞著審判之矛，旋轉飛舞。

    宿九州站在他的面前。

    蕭矜予愕然地仰頭。

    這個人來得太快了，他從沒見過宿九州這么快的速度……

    兩人就這樣靜默地看著對方。

    地鐵穿梭軌道，萬物從身旁擦肩而過。

    ……

    “沒有崩潰?！钡统拎硢〉穆曇繇懫?。

    蕭矜予嘴唇動了動。

    宿九州松開握著審判之矛的手，他向前伸手，輕輕覆住青年的眼睛。

    溫暖濕熱的氣息籠住雙眸，蕭矜予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

    掌心被睫毛觸動，宿九州眸色暗了暗。

    過了片刻，他低聲道：“你升級了?！?/br>
    第192章

    軌道隨著地鐵行駛嗡嗡震動，耳旁掀起的風吹開蕭矜予額前的碎發。眼睛上那雙溫暖的手讓他怔在原地，良久，他抖著嘴唇，抬起手將這個人的手拿開。

    青年的手有點冷，不像宿九州。

    第四視角在挪開宿九州的手時，已經關閉。001渾身的白光消失不見，整條隧道再次昏暗下來。明知道對方并不能看見001全身上下散發的刺眼光芒，在宿九州的眼里，六號線一直光線很暗，可蕭矜予還是關閉了邏輯鏈，似乎這樣大家都會看不清對方。

    不知怎的，他拉了拉脖子上系著的米色圍巾。

    黑發年輕人的聲音平靜而鎮定：“我升級了？”

    好像達成了某個默契，兩人都沒對剛才的舉動提出疑問。宿九州垂眸看他，眸中意有所指地閃過一縷幽光，他勾起唇角：“嗯，你升級了。你自己沒有感覺么？”

    蕭矜予：“……”

    說實話，他很難對升級產生什么獨特的感受。

    除了盲盒，華夏其他用戶升級都伴隨著千辛萬險。升級當然會有很深刻的體會，因為這是他們通過不斷努力的思考，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

    可是蕭矜予的幾次升級，都沒有太費力。

    蕭矜予老老實實道：“我有感覺到我周圍的邏輯因子好像更活躍了，在你來之前我剛用第四視角查看了自己的邏輯因子，確實，比以前多了很多?！?/br>
    宿九州：“六級用戶都能大致感受到其他用戶身上的邏輯因子濃度，只是沒你用第四視角看的這么精準。我剛才用手觸碰你的眼睛，就是在感受你的邏輯鏈?！?/br>
    蕭矜予微愣，下意識地抬頭看他：“感受我的邏輯鏈？”

    宿九州反問：“要不然還能干什么？”

    “……”蕭矜予神色淡漠，輕輕點頭。

    他現在總算知道，兩人認識半年，這個男人為什么四次用手觸碰他的眼睛。

    原來只是在感知他的邏輯鏈是否穩定。

    蕭矜予淡淡道：“可是剛才我清醒后，盲盒并沒有察覺到我升級了。他以為我邏輯崩潰了?！?/br>
    聽到“邏輯崩潰”四個字，宿九州涼薄的眼眸稍稍暗了一瞬。很快他收斂神色，微微一笑，輕飄飄道：“所以他只相當于6、70個王饕，而我相當于100個?！?/br>
    蕭矜予：“……”

    確定自己的邏輯鏈沒有問題，蕭矜予也是松了口氣。雖然他看見自己眼睛里的邏輯因子明顯增多，可是有宿九州的保證，他升級的事才能更加確定。如今就等出去后，詢問004，蕭矜予就能知道自己到底升到幾級了。

    不過至今，他還是不明白第四視角為什么突然升級。

    平白無故的升級，換做任何一個用戶都會欣喜若狂?？墒窃谑採嬗杩磥?，這是一個巨大的金手指，但也伴隨著無法預知的危險。

    -他不了解自己的邏輯鏈。

    第四視角太特別了。

    他曾經將“第四視角”定位成邏輯鏈中的病毒。

    別的邏輯鏈都是dna結構，只有第四視角，它變成了rna結構。

    幾乎無視因果，幾乎不用思考。

    每次的升級都十分突兀，可是如果想通過思考升級，似乎又找不到出路。

    思考良久，蕭矜予突然說道：“我對第四視角的掌控，非常非常差?！?/br>
    確定蕭矜予平安后，兩人便一起往南鑼鼓巷站走。宿九州有些問題要詢問盲盒，雙方打算先行匯合一次。

    這是蕭矜予第一次和宿九州直白地袒露自己的邏輯鏈問題。

    冷峻深刻的臉龐上不由閃過一絲驚訝，宿九州看著身旁的青年，眸色漸漸深邃。

    邏輯鏈是每個用戶的秘密，很明顯，現在蕭矜予想要和他交流探討自己的邏輯鏈。

    華夏最強用戶主動分析道：“確實很差。沒有通過思考，屢次突然升級。這是一件好事，但也意味著，你的邏輯鏈擁有很強的自主性。它無需經過你，它在自主升級。這樣的模式你不覺得在哪兒似乎見過么?！?/br>
    蕭矜予：“哪兒？”

    “失控的邏輯鏈?！?/br>
    蕭矜予愣住。

    宿九州語氣很隨意，說出的話卻精準而致命：“邏輯崩潰，只是一條邏輯鏈走到必須升級的地步，卻無法升級，最終潰散。而邏輯失控，則是邏輯鏈脫離用戶本體，自由地游離于這個世界。

    “當然，邏輯鏈就像病毒，無法真的脫離某樣事物單獨存在?！?/br>
    聽到“病毒”兩個字，蕭矜予神色一動：“是。當邏輯鏈失控后，它第一個污染完自己原本的主人，等主人變成污染者，它就cao控污染者去掠奪‘新鮮的人類’，不斷地在新鮮的人體中存活，直到這個受體變成污染者。還有一種方式，就是寄托于某個具體物品上，變成污染物?！鳖D了頓，他望向宿九州：“可是我具有鮮明的意識，我不是污染者?！?/br>
    所以，第四視角并不是一條失控的邏輯鏈。

    宿九州：“你覺得這次第四視角為什么升級。在升級前，你做了什么？”

    蕭矜予一下子想到：“我用邏輯鏈，看了盲盒開出來的幾樣物品！”

    “好，那這幾樣物品中，可能有你升級的緣由。但你看這幾樣物品時，有得到什么思考，或者讓你感受到自己的邏輯鏈發生了什么明顯的波動么？”

    “……沒有?！笔採嬗柘萑氤了?，“前兩樣東西上，我連邏輯因子都沒看到。第三樣物品是把塑料扇子，上面確實有邏輯因子，但是我沒感覺到第四視角產生什么變化。是在我剛準備放下那把扇子的時候，突然，我的雙眼劇烈疼痛，接著我疼暈了過去?！?/br>
    再醒來，他就升級了。

    ……

    兩人再次討論一番，最終得出兩個結論。

    宿九州：“第一，再次觀察那把扇子，有一成可能，是它導致了你的升級；第二……就像你上一次排名提高一樣，很莫名其妙的，你就超過了很多四級用戶，排名大幅度提升；又像你再上次一樣，突然就從一級升到三級?！?/br>
    蕭矜予沒有多說。

    第四視角兩次提升，別人看都覺得非常突然，但蕭矜予自己知道，這兩次都是因為他模仿出了別人的邏輯鏈。

    -看清別人的邏輯鏈。

    -成功模仿。

    這是蕭矜予早已探索出的，一條獨屬于第四視角的升級方式。

    可是這一次，他并沒有看見任何一條邏輯鏈。

    很快，兩人來到南鑼鼓巷站。

    001還在樂此不疲地以宿九州為圓心，瘋狂創人。

    早在數十米外，盲盒就聽到001惡毒詛咒的話語，等宿九州二人徹底走進006的愛情領域，狹長的地鐵再次被006無情創飛。

    001：“創死……”

    聲音戛然而止。

    001：“……”

    006：“大哥，我沒投敵，我真沒投敵?。。?！”

    沒有001阻礙視線，盲盒看著宿九州，以及完好無損的蕭矜予。男孩點點頭，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對了，李庭鋒呢？他不是去找你了么?！彼聪蛩蘧胖?。

    宿九州冷靜自持的笑容倏地頓了一瞬，他也終于想起了那位三級用戶?！拔蚁葋砹?，他在后面，應該很快就到?！?/br>
    盲盒：“??？你居然走這么急，急得都把他甩開了？”

    宿九州：“……”

    盲盒沒想太多，他將自己剛才開出的三樣物品拿了出來：“就是這三個了?！?/br>
    審判之矛從來不畏懼任何一個污染物。哪怕是001，那把漆黑的冰冷長矛也無數次將它劈開。

    看到這三樣物品后，宿九州沒有任何提防，他直接上手，拿起東西觀察。

    和蕭矜予說的一樣，前兩樣都沒什么特殊的。他拿起最后一樣塑料扇子，思考片刻，宿九州：“還行，這應該是某個用戶的私人物品。沒什么特別之處，沾染在上面的污染因子應該也不多?！?/br>
    蕭矜予：“是很少，我看的時候只有一點?，F在比剛才更少了?！?/br>
    宿九州：“它不是污染物，等再過幾個小時，上面最后殘留的邏輯因子應該也會消失?！?/br>
    盲盒：“那看來，蕭矜予的昏迷，和我開出的東西應該沒太大關系了？”

    宿九州看向男孩：“你是預言。這把扇子上直觀地殘留了某個用戶的邏輯因子，它已經明確和邏輯鏈有關了?；蛟S在不久的將來，這個用戶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或者他的身邊會發生某個邏輯鏈事件?！?/br>
    “嗯，這把扇子是特別的?！泵ず朽嵵氐貙⑺芰仙茸邮樟似饋?。

    李庭鋒還沒有回來。

    誰也不知道宿九州之前引開001時，走到了多遠的地方?？墒抢钔ヤh至今沒有回來，蕭矜予不由回頭看了眼隧道盡頭的暗處。收回視線，他又瞄了某個男人一眼。

    -六級用戶的速度居然這么快？

    李庭鋒不在，在場的陳曉蓉不是用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