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清抬頭看她：“哦？那叫我來干什么?！?/br>
    駱笙：“法醫能查的，只是一個人的死因。你覺得這是普通法醫能查出來的死因么?！?/br>
    徐思清笑了。

    他嘴上說“我可不是醫生”，手上卻沒停，動作十分嫻熟地剖開僵硬的皮膚。接著他停頓片刻，讓手下再拿手電筒照亮自己剛剖開的位置，開口道：“這具尸體倒是和醫院里的那個家伙不大一樣?！?/br>
    駱笙：“什么意思?！?/br>
    “你看他肘部的這根肘正靜脈。正常人類在被抽血過后，血管都會有輕微痙攣現場。不過這個很快就會消失，不大明顯，除此以外會出現的就是血管輕微滲血?！毙焖记褰忉尩?，“人體有自行愈合的能力，抽血后不久了血管就會愈合。但是在這個時間差內，總會有血液流散外界。它們存留在人的血管和表皮之間，形成短暫的淤青。就像這樣?！?/br>
    駱笙蹲下身子仔細檢查，神色嚴肅：“之前的法醫沒在表皮發現淤青?！?/br>
    徐思清：“你也說了，這不是普通法醫能查出來的。很明顯，他是在被人抽血后，再被換了一張白色人皮。這張雪白的人皮足夠遮擋他所有的傷口，至少從表面看，誰也無法辨認出他的身份。就像張海象?！?/br>
    蔣文濤：“為什么要抽血？”

    徐思清笑道：“好問題。張海象有沒有被抽過血，我們暫且不知。畢竟找到他的時候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什么痕跡都會消失?；蛟S兇手抽血是為了奪走他的邏輯鏈？豬豬香波不是說么，他轉死的時候，謹老板似乎想對他注射什么?；蛟S那不是注射，而是想抽他的血？”

    駱笙身子一震，她抬首望向徐思清。后者也一直笑瞇瞇地看她。

    這一刻，不用言語，二人都知道對方同時想起了相對論曾經說過的話。

    『誰說偷走別人的能力，是謹老板的邏輯鏈？』

    是的，根據相對論的說法，謹老板的邏輯鏈從來不包含偷走邏輯鏈這一選項。按照他謹慎的觀察研究，謹老板能夠偷走別人的邏輯鏈并且使用，靠的是某種科技，換言之，某種實驗產物。

    駱笙面上神色不變，心里卻思緒變換。她不斷地思考著，忽然，額頭感覺到一陣涼意。她錯愕半秒，抬首望向漆黑的天空。

    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灑下，又有一片落上了冷酷隊長的睫羽。

    觸碰到人類體溫，雪花瞬間融化。

    ……

    駱笙：“謹老板沒有殺張海象，甚至還用營養液吊著他的命，因為他需要張海象或者。需要‘風吹屁屁’這個id一直在用戶排行榜上待著?？墒撬麣⒘诉@個人?！?/br>
    蔣文濤立即想到：“誰從用戶排行榜上突然消失，誰就是死者！”

    徐思清：“那也得等兩天后。他剛死了一天?！?/br>
    蔣文濤愣了愣：“……也對。用戶死亡三天后，排行榜才會刷新。而且這還得是一個高排名用戶，如果排名太低，比如c級1000名以后，哪怕是用戶委員會，也很難快速確定對方身份?！?/br>
    駱笙：“不在乎這個人的id從排行榜上消失，被我們發現死者的真實身份，一共有兩種可能。第一，這是個不出名的死者，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一二級用戶。哪怕他的id消失了，我們一時間也不會注意到?！?/br>
    蔣文濤：“隊長，第二種可能呢？”

    駱笙默了默：“第二種可能，謹老板只想借用對方的身份三天。三天后，哪怕被發現了他也無所謂。因為，他只需要三天?！?/br>
    蔣文濤：“那我們現在應該可以確定一件事，謹老板想使用別人的邏輯鏈，得抽血？”總歸不是一無所獲。

    “不?！?/br>
    “隊長？”

    駱笙望著那具被大雪覆蓋的尸體，一片片白雪飛在他的身上，可他的皮膚比雪還白，刺眼蒼涼。

    不知怎的，駱笙突然覺得有些冷。她是一個五級用戶，在她成為五級用戶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因外界的氣溫冷熱而受到影響。

    “還有一種可能。他抽血不是想偷走這個人的邏輯鏈，而是使用對方的邏輯鏈，必須得用到對方的血。就像教宗寶冠，想要開啟中都市的那場摘頭游行，就必須有教宗寶冠的骨灰。哪怕這條邏輯鏈到了第二個人的手里，它本身的邏輯是沒有變的。它必須向著教宗寶冠的方向，獻上頭顱?！?/br>
    蔣文濤愣愣地看著自家沉默不語的隊長，過了會兒，他才問：“這個死者的邏輯鏈，得使用到他的血液？所以，兇手才在他死之前，額外抽走了他的血?！?/br>
    只需要三天時間。

    一條需要用血液開啟的邏輯鏈。

    這是哪條邏輯鏈？

    這是誰？

    駱笙低著頭，望著那張雪白平整的面龐。

    ……

    你是誰？

    第101章

    天色昏暗，云層遮蔽月光。手電筒雪白的光照上辦公室的落地玻璃，隱隱綽綽地映出三個高瘦的身影。

    三人在康誠藥業的第十二層仔細搜查。

    他們先去了總經理辦公室和法務部。

    和其他公司沒太大區別，都是正常的裝潢布置。寬敞黑暗的辦公室內，唦唦的資料翻動聲不斷響起。蕭矜予正在翻閱2021年康誠藥業的一個新藥研發計劃書，忽然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蕭辰安，這里出現了他的名字?！?/br>
    蕭矜予神色一動，隨即走到男人身邊：“哪里?！?/br>
    宿九州面前是一份股東認股表，蕭辰安的名字赫然印在其上。蕭矜予目光一凜，他接過這份股東名單，翻到首頁一看?！?018年的股東名單，那個時候長安集團還沒破產，所以他還是康誠藥業的股東?！笔採嬗枳屑毞艘槐?，果然又在這份名單上找到了蕭陵的名字。

    蕭陵是蕭辰安的父親。

    兩人都算在這家藥企的股東名單里，獨立認股。

    接著，蕭矜予和宿九州翻找康誠藥業的股東名單。果然，又在幾份名單里找到了他們的名字。但是自2019年以后，這家公司的股東名單里再也沒了蕭氏父子的名字。

    也很合理，長安集團破產了，康誠藥業就和這兩個人再無瓜葛。

    將最后一本股東名單合上，蕭矜予起身，手機電筒的光不小心照到了窗外。

    紛紛揚揚的大雪如同一場不停歇的花瓣雨，遠處大廈的樓頂已經堆起一層厚重的白色。

    蕭矜予不由怔住，他看了半晌：“海都很少有這樣的大雪?！?/br>
    宿九州抬頭看他。

    只見清瘦冷峻的青年靜默地站在落地窗前，無聲望著外頭的大雪。屋外再暗，也有隱約的天光照映在蕭矜予漠然的眼中，落在姣好的臉龐上。

    忽然蕭矜予轉過身，兩人視線驀地對上，都是一愣。

    ……

    宿九州：“我是首都人。冬天來海都的次數不多。你經常來海都？”

    言下之意：你對海都很熟悉？

    蕭矜予解釋道：“……中都和海都緯度接近?！敝卸己苌傧麓笱?，海都自然也一樣。

    宿九州不置可否。

    他對雪這樣的東西缺乏興趣。首都的冬天常年是白雪覆蓋，大地銀裝久了，再看也就不稀奇了。

    不過提到這他才第一次想起來，眼前這個青年居然還算是個南方人。

    “海都是好少下這么大的雪啊?！遍T口傳來男聲，兩人一起看去，只見徐啟空著手從法務部辦公室走來，滿臉遺憾：“有什么信息么，我沒發現什么特別的東西?！?/br>
    蕭矜予：“那只剩下兩個實驗室了?！?/br>
    ……

    “咚咚咚——”

    堅硬的鞋底與大理石地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三人各自拿著一只手電筒，走向康誠藥業的a組實驗室。

    這間實驗室的布局大致分為三個部分。

    外圍是研究員的辦公室，一張張白桌上放滿了各種電腦資料；中間是實驗室，房間中央擺了一張大桌，桌上全是試管材料，靠墻一側堆滿了各種大型儀器；最后就是里面的倉庫。

    三人先將辦公室里的資料都搜了一遍，一無所獲。再看了看實驗室里的材料儀器。也沒什么收獲。

    最后就是實驗室倉庫。

    白院子事件前，蕭矜予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還不是醫學專業。他對倉庫里的這些化學藥劑一頭霧水，很明顯，這次他帶來的兩位同伴也沒好到哪兒去。徐啟看了半天，懵逼地撓著腦袋，宿九州則面不改色，淡定地站在門外，壓根就沒進來。

    蕭矜予在心中嘆了口氣，檢查完所有能看懂的文字后，三人離開a組實驗室。

    其實在來康誠藥業前蕭矜予就做好準備，這次大概率會一無所獲。

    長安集團早就破產了。一個落魄的富二代能偷偷和一家自己曾經投資過的企業有聯系，就已經很令人費解了。很難想象，蕭辰安能和康誠藥業也扯上關系。

    徐啟：“那只剩下b組實驗室了?！?/br>
    和a組實驗室一樣，b組實驗室的布局沒任何改變，除了辦公室桌子上的工作人員名字發生了變化。

    蕭矜予站在實驗室角落一臺白色的巨型儀器前，他稍稍仰頭，看向儀器表盤上陌生的英文字母。

    “這是臺dna測序儀?！蹦腥说统恋穆曇繇懫?。

    蕭矜予驚訝地看他：“你居然知道這個？”

    宿九州：“旁邊柜子里有?！?/br>
    蕭矜予：“？？？”

    接過男人遞來的說明書，蕭矜予：“……”

    眼前這臺白色機器居然還真是一臺高檔精密的dna測序儀，說明書里詳細介紹了具體使用方法，以及注意事項。隔壁實驗室并沒有這太機器，可想而知兩間實驗室的研究方向或許差別很大。

    徐啟正在外面搜查，蕭矜予和宿九州則進入了實驗間和倉庫。

    手電筒照出房間的半邊光亮，三人分別將實驗室里的每樣東西都仔仔細細地看過去，忽然，宿九州翻動資料的手停了半拍。他瞇起眼，靜靜地盯著白紙上的名字。

    半晌后。

    男人高聲問：“你mama叫什么名字？”

    蕭矜予正在看某天的當日實驗計劃書，聽到這話，他先是一愣，下意識道：“洛愿雯?！毕乱幻?，他面色變化，大步走上前：“怎么了，發現什么東西了？”

    宿九州將一份文件夾遞過去：“第四行?！?/br>
    蕭矜予低頭看去，忽然他瞳孔縮緊，紙張被手指捏出一道道皸裂般的印痕。

    只見白紙上赫然寫著——

    『2021年第3周，實習研究員簽到表：

    趙晞

    李想

    王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