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可以出現各種巧合，因為邏輯鏈最擅長的就是制造巧合。

    但世界上也沒那么多的巧合，比如他的出生明顯和用戶、邏輯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年齡吻合的蕭姓富二代，也和邏輯鏈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關系。

    除此以外……

    污染物004。

    宿九州突兀道：“三個月前，污染物004出現過一次崩壞?！?/br>
    蕭矜予面不改色，反問：“崩壞？”

    “嗯。好像就在你覺醒邏輯鏈的那天？”宿九州微笑著回憶道：“你不記得了？長腦app出現了亂碼。就是因為004突然暴動，還叫囂著自己的爸爸回來了，從此以后，它就要翻身做主人了?！?/br>
    蕭矜予回憶片刻：“不記得了。我注冊用戶的時候，長腦app大概已經修好了？是趙狠幫我注冊的用戶?！?/br>
    宿九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樣啊?！?/br>
    蕭矜予慢條斯理地將手機放回口袋，他后仰著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列車站的椅子并非為人體曲線設計，他的腰窩微微懸空，勾出一道纖瘦的線條。一陣微涼的風從腰身與椅背的空隙間穿堂而過。

    蕭矜予淡定而平靜地，注視著這個男人。

    他知道這個人在思考，在懷疑。

    004第一次出現異常的那天，整個中都市只有他覺醒了邏輯鏈?，F在，他又與美加藥業有了疑似關系。

    他應該選擇回避這個話題，或者盡力撇清關系。但是手指情不自禁地摩挲著下唇，蕭矜予突然問了一句：“污染物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宿九州意外地看向他。

    蕭矜予神色平靜：“宿上校，你曾經說過，自然形成的污染物大多對人類沒有太多惡意，比如污染物002，那株爬山虎。又比如污染物009，那臺唱片機。但是被人類污染形成的污染物，大多對人類抱有惡意。比如污染物004。所以，人類失控的邏輯鏈，除了可以污染人類外……同樣也可以污染‘物體’？”

    宿九州：“你猜得沒錯。不過我得糾正一點，暫時還沒有證據證明004是被人類失控邏輯鏈污染的，這只是一種猜測?！?/br>
    蕭矜予問道：“那為什么世界上只有這么點污染物？”

    宿九州看了他一眼：“因為失控邏輯鏈想要污染物體，變成污染物，需要一些很特殊的苛刻條件?！?/br>
    “什么條件？”

    宿九州：“歡迎你去首都邏輯研究所，和他們一起研究?！?/br>
    蕭矜予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現在還沒研究出來？”

    “是?！?/br>
    蕭矜予：“……”

    那你直說不就行了，非得拐彎抹角！

    在心中將某個男人再次罵了一通，青年清晰地感知到，對方還在微笑著注視自己。但是他并不心虛。

    很明顯，現在他和004產生了一些特殊關系。

    宿九州有所懷疑，等于官方對此都有了猜測。

    可是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004口中的爸爸?；蛟S在官方，以及宿九州本人的眼中，他更像是被牽扯到了一個龐大的疑局中。

    美加藥業、004。

    蕭辰安，赫本小姐。

    以及八位因邏輯鏈而死的無辜者，和那條神秘莫測的第三者邏輯鏈……

    ……

    蕭矜予輕輕舒了口氣：“蕭先生死得很巧也很好?！?/br>
    宿九州：“？”

    “我是說蕭辰安，我概率上的生理學父親?！?/br>
    “但你說他死得好?！?/br>
    蕭矜予：“……我就這么一說?！?/br>
    宿九州的眼神頗為贊嘆。

    蕭矜予：“……”

    青年尷尬地咳嗽兩聲，他嚴肅了神色，認真地與身旁人分析起來：“宿上校，你認為……我的父親他真的死了嗎？”

    宿九州收了眼底的笑意，他觀察蕭矜予的神情，也斂了眸子：“極大可能，沒有。但也有極大可能，真的已經死亡。你看過他的車禍報告了么?！?/br>
    蕭矜予垂下眼瞼：“問題就在這里?！彼_手機：“這是李部長發給我的車禍現場圖。一輛普通的大眾，和大貨車迎面直撞，油箱起火，貨車司機重傷僥幸逃生，蕭辰安當場身亡，并被這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具焦炭般的尸體。

    “之所以確認死者是蕭辰安，是因為這輛車的車主就是他。同時根據蕭辰安以前朋友的描述，這具尸體和他很像，身高體重都比較符合，并且認領了尸體?！?/br>
    宿九州：“貨車司機是酒駕?！?/br>
    “對，而且也確實是他違規駕駛，開到了對面車道才導致的車禍。這起案子最終以交通事故處理?！鳖D了頓，蕭矜予：“這起車禍沒有疑點，所以當時的警察沒有去蕭辰安的住處搜索毛發等dna證據，做一個dna檢測?！?/br>
    宿九州：“a型輻射后，車禍案在華夏倒是發生不多了?！?/br>
    蕭矜予不由一愣。

    確實，交通事故現在很少見。

    一個個污染區將城市分隔得千瘡百孔，普通人都不會開車出行，除了那些喜歡炫耀的有錢人，以及部分需要運貨的司機。

    蕭矜予心里突然閃過一個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破產后，蕭辰安依舊比普通人富裕。

    -所以才能在九華醫院開一間昂貴的vip病房，并花大手筆保護妻子的隱私么……

    宿九州：“你為什么會懷疑蕭辰安是假死?！?/br>
    蕭矜予反問：“你不這樣想？”

    宿九州怔了一下，片刻后，他笑道：“是哦，我也這么猜?！?/br>
    蕭矜予收回視線，狀若無意道：“或許，他也是一個用戶呢，第一批的那些匿名用戶。美加藥業，污染物004……因為他是用戶，所以每個接觸過他和赫本小姐的醫護人員，都會陸續死于某條邏輯鏈?！?/br>
    宿九州沒否認：“那如果他現在還活著，現在至少是一個五級用戶?！狈路鹜蝗幌肫鹆耸裁?，宿九州饒有興致道：“全華夏一共有幾位六級用戶，你知道嗎？”

    五位。心中瞬間給出了答案，蕭矜予好奇地問：“幾位？”

    宿九州：“五位。其中已知兩人，還有三人的身份暫時未知。不過可以確定一件事?！?/br>
    “什么？”

    “a03，是位在2035年前覺醒的早期匿名用戶?！?/br>
    ***

    黝黑的地下通道中，長龍般的列車呼嘯駛過。

    抵達海都市時，已是下午。原本清除小隊沒有派人來接，但蔣文濤發了一條消息給徐啟，通知他沖浪渣男居然也跟著回來了。

    三年前，沖浪渣男也是海都市清除小隊的骨干隊員。他與蔣文濤感情最好，但他和徐啟等人也是隊友。聽聞沖浪渣男回海都市的消息，徐啟親自來到地底列車站，迎接久未蒙面的朋友。

    平頭青年哈哈一笑，和沖浪渣男換了個擁抱：“今天晚上喝酒，誰都別想跑?！?/br>
    沖浪渣男嘿嘿笑道：“行，誰都別跑?！?/br>
    徐啟：“那我得先和我爸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今晚上不回去了?！?/br>
    “你怎么還沒結婚？”

    “去！哪壺不開提哪壺！”

    眾人紛紛笑開。

    蕭矜予和宿九州在一旁看著這群隊員的打鬧，過了會兒，徐啟走過來，他正了神色，道：“蕭矜予，中都那邊也把情況跟我說了。我已經讓用戶委員會查了查長安集團的資料，發給你了?！?/br>
    蕭矜予頷首道：“我已經收到了?！?/br>
    徐啟遺憾道：“我也看了那些資料，應該對你沒用吧。長安集團19年就破產了，之后再沒翻起水花。至于蕭辰安這個人，我動用清除小隊的關系幫你問了問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他們都不知道蕭辰安曾經去過中都市的事。蕭辰安破產后，他們就來往少了。他們也不敢確定，蕭辰安有沒有去過中都?！彼愿豢赡苤?，他有沒有在隔壁城市生一個孩子了。

    徐啟總結道：“反正目前得到的資料是，蕭辰安的行程軌跡一直在海都市。乃至最后他死亡，也是在海都?！?/br>
    宿九州：“就沒有一點好消息？”

    平頭青年撓了撓頭，得意地眨眨眼：“哪能，宿上校您是知道我的工作能力的?！?/br>
    蕭矜予驚訝地問：“有新的線索？”

    徐啟點頭：“是。我猜你應該在懷疑蕭辰安是否真的死亡，畢竟他和污染物004扯上了關系，誰也不敢怠慢。所以我就聯想到除了美加藥業，長安集團會不會曾經也是其他什么藥企的股東？沒想到真讓我給找到了。這是委員會十分鐘前剛發來的新資料，就在你們下車的時候才查出來的。我已經發給你了?！?/br>
    蕭矜予急忙打開手機。

    過了片刻，他抬起頭，皺眉問：“康誠藥業……這家藥企的總部位于19號污染區？”

    徐啟：“是?！?/br>
    蕭矜予抬手指向遠方：“是那嗎？”

    “是的。整個浦東以震旦大廈為對稱線，南北分割。震旦大廈以北，是18號污染區。震旦大廈以南，就是19號污染區?！?/br>
    蕭矜予望向黃浦江對岸，那片塵封未醒的廢棄都市。

    夕陽自身后射向對岸，一棟棟高樓大廈寂靜而沉默地佇立江邊。

    ……

    次日清晨。

    海都市霞口地鐵站。

    人潮洶涌，早起上班的白領們如同馬蜂一般黑壓壓地沖進地鐵口。

    身材高大的平頭青年站在地鐵口外，四處張望地等待著。忽然他仿佛心有所感，趕緊回頭一看?？匆娛採嬗韬退蘧胖莺?，徐啟笑著揮手道：“宿上校，蕭矜予?！?/br>
    兩人走上前。

    蕭矜予：“徐副隊，你也要去19號污染區么？”

    宿九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有任務？”

    徐啟笑道：“被宿上校猜中了。正好前兩天接到情報，疑似有污染者在殺害無辜市民后，逃進了19號污染區?！?/br>
    沒想到對方居然正好要進污染區完成任務，蕭矜予思索半晌，正要開口，突然他的視線在宿九州和徐啟身上來回逡巡。一瞬間，他恍然大悟。青年聲音平靜：“這個污染者它厲害么？”

    徐啟：“根據情報，大概具有三級用戶的身體素質，且三級以下用戶極易被污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