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男掛斷電話。

    他埋頭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迅速逃離現場。

    然而很快，他便發現了不對。

    無論他跑到哪兒，無論是哪兒！他都能感覺到，源源不斷地有邏輯因子回到自己的身體。他的邏輯鏈無時無刻，不在自動運行！他走到哪兒，哪兒就有他的邏輯鏈，哪兒就有相對論！

    仿佛整個海都市，到處都是他散播的邏輯因子。

    光頭男的心咯噔一聲，臉色也沉了下去。他別無選擇，只能換個方向繼續跑。

    而他的身后，蕭矜予跟在海都市清除小隊之后，不斷靠近著。

    所有人都佩戴一只無線耳機，聽孔里，傳來徐思清不急不緩的聲音。他正在遙遠的邏輯研究所內，看著一墻的顯示儀，指揮“相對論”的實時位置。

    “現在是在閔行區，第57號檢測儀發現邏輯因子消失。這個監測與位于康浦路，137號……

    “現在是59號檢測儀，他去小石街了。正在往長寧區逃跑？”

    整個海都市，一張天羅地網自天空轟然落下，捕向那位疲憊逃竄的五級用戶。

    忽然。

    徐思清：“咦，你們快撞上了。長寧區87號檢測儀剛才給了反應，病人身上的邏輯因子消失了，被‘相對論’吞噬回去了。大致位置是……你們的11點方向，五公里！”

    徐啟驚道：“這個距離，他能感知到五級以下用戶了！”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駱笙瞇著眼：“a20以前的五級用戶，能在五公里內，感知到比自己弱小許多的用戶。但是我和他如果要互相感應，至少得縮近距離……到一公里范疇?！币簿褪钦f，此刻相對論發現了他們，而他們卻沒有發現相對論的具體位置。

    駱笙轉頭道：“蕭矜予，看你的了！”

    蕭矜予神色不變，輕輕頷首。

    下一秒，抬起手指。

    第四視角開啟！

    耳邊傳來徐思清的指揮：“就在剛才，長寧區91號檢測儀反饋，有一波邏輯因子應該回歸‘相對論’本體了。具體方向應該是……從東北方，向西南方向行進！蕭矜予，它會路過你們，具體時間不知，你注意觀察……”

    “我已經看到它們了?！?/br>
    青年冷靜淡漠的聲音令徐思清倏地停聲。

    冰涼的晚風中，青年仰著頭，望著那一片自頭頂飛速而去的彩色光團。

    娛錫！

    蕭矜予冷淡道：“就在那里！”

    第69章

    遼闊天空被無盡濃密廣袤的黑暗全部吞噬，一輪尖細的黯淡彎月高高懸掛于天地的西北角，如虛著眼，靜默地注視人間。

    人類狂奔的腳步，破開夜色的寂靜。

    蕭矜予仰著頭，第四視角下，只見一團團閃爍光輝的邏輯因子迅速地沖向遠方。

    它們急切地追向自己的主人，每一粒光點都以1314的幀速不斷閃動，又以極快的速度向南方而去，直直沖向地平線。

    駱笙冷聲道：“他早知道我回海都了，所以他在極力壓低自己的邏輯鏈存在感。邏輯鏈相互吸引。如果是高等級的用戶對低等級的，哪怕低等級再怎么壓制，也無處遁形。但是同等級、尤其是水平相近的用戶間，如果他竭力壓低，我必須在100米內，才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br>
    說完，她看向蕭矜予。

    蕭矜予神色不變：“13點方向?！?/br>
    “好！”

    海都市清除小隊，35人齊齊調轉方向。

    駱笙的意思很簡單，他們在追，相對論也在逃跑。

    而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仍舊大于100米。

    相對論能清晰感知到徐啟、蕭矜予這些低于自身等級的用戶的位置，所以現在是敵暗我明的情況。但是就天空中這團彩色光點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飛的狀況，蕭矜予非?？隙ǎ赫且驗橄鄬φ撝浪麄兊淖鴺?，他才會跑得這么慌亂！

    很好理解。相對論是個強大的五級用戶，他如果全力逃跑，整個海都市，只有駱笙能追上他。

    可現在，他們這群三四級用戶也能追上相對論。

    不是因為相對論變弱，而是因為他慌了。

    他一次次改變逃跑路線，卻一次次地發現，無論他怎么改變，身后的清除小隊依舊死死跟著他。仿佛在他身上裝了定位器，他走到哪兒，哪兒都有一雙無聲的眼睛，悄悄地注視著他。

    而他這樣的慌不擇路，漸漸的，便跑向了一個大眾熟知的地方。

    當蕭矜予察覺到那團彩色光點飛涌向東北方向時，他觀察周圍建筑物，露出驚訝神情。他看向駱笙，駱笙自然看不見邏輯因子的行動軌跡，但是她知道，他們現在去的地方是哪里。

    僅是一瞬的怔愣，蕭矜予與駱笙對視一眼，二人齊齊點頭。

    下一秒。

    駱笙：“分出三隊！徐啟帶隊，往黃浦江的下游走；蔣文濤帶隊，往黃浦江的上游走。從兩側包夾，我和蕭矜予繼續去外灘！他只知道你們的位置，不知道我在哪個隊伍里。他不會輕舉妄動，因為我可能在三個隊伍里的任意一個里。你們用耳機聽蕭矜予安排，實時更新相對論的具體位置?！?/br>
    “是！”

    命令一下，徐啟和蔣文濤各自帶領十個隊員，分開隊伍，向左右兩側跑去。

    是的，誰也沒想到，相對論跑著跑著，跨越了小半個海都，竟往外灘的方向去了！

    ……

    洶涌湍急的河流自動向西，咆哮流淌。

    昏暗的月色照耀在深不見底的江面上，水波橫動，泛出冰冷的波光。

    很快，潘越也發現，他正在跑向黃浦江。

    a型輻射前，黃浦江是海都市的標志之一。這條并不寬闊的江水劃分出了浦西浦東兩塊區域，浦西有歐式繁華的外灘長街，浦東則有東方明珠、國金中心這類的摩天大廈。

    蜿蜒曲折的黃浦江在城市中心畫了一個半圓，連接兩岸的，是三座跨江大橋和江底隧道。

    作為一個五級用戶，潘越并不覺得他會被一條這么狹窄的河流絆倒。別說是一條寬約幾百米的黃浦江，哪怕是太平洋，他也不是不可以徒步橫跨，游泳穿行。但是，他畏懼的從來不是黃浦江，他不怕黃浦江絆住他的腳步，使他被身后的清除小隊追上，而是……

    18號污染區！

    沿著黃浦江，一整條位于浦東的狹長地帶，都是污染區！

    它們的標號分別是16、17、18、19和20號污染區。

    海都市上千名用戶，每個人都知道，18號污染區，是所有用戶的禁地。為什么黃浦江東岸全是污染區？不是因為這里輻射殘留嚴重，而是因為，那里有18區！

    18區，四級以下用戶不可接近，五級用戶也得在批準下，才可進入。

    潘越不知道18號污染區里有什么，但是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他不認為，自己能活著穿越18號污染區。

    毫不猶豫的，潘越扭頭向北而去，他打算換個逃跑方向。

    可是下一刻他便發現：清除小隊的人，居然也開始向北走了！

    潘越臉色大變，他隨即再往南走。

    然而南邊居然也有清除小隊的人。而他的身后，還有許多三級用戶在追著他。

    他根本分不清這三撥人里，哪一隊里有駱笙。他壓制自己的邏輯鏈，令駱笙無法感應自己，同樣，他也感應不到駱笙。

    眼看離外灘越來越近，他如同砧板上的一條魚，左右后方，三面夾擊。而面前，是一條滾滾流淌的長河。河的對岸，便是大名鼎鼎的海都市18號污染區。

    能過去嗎？

    怎么過去？

    他或許也會死在那里。18號污染區里到底有什么？

    忽然，月光下，健碩強壯的光頭大漢停下腳步。他站在外灘廣場上，望著對岸那一棟棟高聳入云的摩登大樓。冷冷的月色照映在這些黑黢黢的龐然大物上，玻璃外立面反射寒光，冬夜里，黃浦江水拍擊岸壁。

    潘越轉過身，冷笑著噙起嘴角。

    逃，他絕對逃不過國家的天羅地網，除非他這輩子都不想升級，從此以后隱姓埋名，活在深山老林。

    而一旦離群索居，遠離人群，以他邏輯鏈的特殊性，一個月內必然崩潰！

    或許，還有最后的機會。

    【謹老板，對“水之刑”有興趣嗎？】

    一秒后，手機便震動起來。

    【成交?！?/br>
    【對了，幫我關注一個人，他也在追擊你的用戶里。如果是他的邏輯鏈，也可以?！?/br>
    【誰？】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長得很白，眼睛挺大，一副對人愛答不理的樣子。對了，他的眉眼間有顆痣?！?/br>
    【很好認，你看到他，應該就知道了?！?/br>
    【他是一個三級用戶?！?/br>
    光頭男看著屏幕，冰冷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沒問題?！?/br>
    活捉駱笙，哪怕對他來說，也極有難度。但是活捉一個三級用戶？

    他有救了！

    ……

    此時此刻，蕭矜予等人并不知道，他們追擊的人已經不再跑了。

    觀察著頭頂那團彩色光點，蕭矜予在無線耳機里道：“方向還是外灘，他沒有換路線?！?/br>
    駱笙敏銳地意識到：“他是一個五級用戶，他肯定已經發現，自己逃跑的路線是往18號污染區而去，他不可能送死。那他為什么沒有換方向，比如往徐啟、蔣文濤的方向，順著黃浦江上下游走……有問題！”

    蕭矜予：“或許，他不想逃了?！?/br>
    駱笙看向他。

    蕭矜予：“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一定至今都沒想到，我們是如何檢測出他的邏輯因子的。他也不知道，我們為什么能實時定位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