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就在司承佑的旁邊替他磨墨，也在近距離地觀看司承佑的落筆，看他的筆鋒，看他的走勢，看他的發力。

    司承佑站在桌前，拿起毛筆，行云流水，落筆如云煙，一氣呵成。

    他的手美麗得少見，秀窄修長，骨節分明，發力時仿佛是一件絕美的藝術品。

    沈玥喜歡觀察別人的身體，這樣她就可以通過記住肌rou和筋骨的變化去模仿。

    沈玥記下后，跟著腦內的記憶去比劃，沒有注意到司承佑拿著毛筆的手正往硯臺這邊靠近，一瞬間，肌膚短暫地相碰，司承佑的手泛著冷意，似是沒有溫度一般，令人心顫。

    沈玥沒有躲開，只是抬頭淡定地問，“司承佑你是蛇嗎，為什么手這么冷?！?/br>
    司承佑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沈玥能確定那是無語的表情。盡管只出現了一瞬間，但是沈玥能夠肯定。

    于是沈玥又問，“你剛才是不是在心里罵我?！?/br>
    司承佑默默把手移開，沾好墨水重新寫完了對聯上的字后，才回道，“沒有罵你，只是有些感慨，以前的你不會關心這些?！?/br>
    沈玥轉頭關上了司承佑背后的窗戶，又示意司承佑低下頭。

    司承佑沒有問，高高在上的5號樓掌權者就這樣對著沈玥彎下了他金貴的脖子。

    沈玥把自己戴著的圍巾摘了下來，掛在司承佑脖子上，“這是艾斯給我織的，借你戴會兒，等你寫完對聯以后還我?！?/br>
    司承佑低頭，圍巾上還留著沈玥身上帶過來的溫度，他的手放在上面，似乎也能夠被溫暖。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香氣，甜涼、涼中帶花香，也有奶香。

    司承佑心下了然，“你還在用我上次送你的沉香，喜歡這個味道？”

    沈玥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只把毛筆重新塞在司承佑手中，說道，“阿曼和艾斯很喜歡玩，他們說第一次看見煙往下沉的東西，每天都點。司承佑，你還有福字沒有寫?！?/br>
    司承佑把手從還帶有沈玥溫度的圍巾上拿開，重新拿起另外一張正方形的紙開始寫福字。

    寫完后，司承佑將福字放在另一邊，叮囑道，“你貼福的時候要倒著貼，這樣寓意著福到?！?/br>
    沈玥點頭，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她以前在家里的時候也看見過管家忙前忙后地張羅著過年的年貨，可那時候她都沒有實感。

    貼春聯，買年貨，換新衣都有管家去置辦。

    自己唯一需要參加的活動就是年夜飯，一家人坐在桌子上，貌合神離，自己還要遭受幾個哥哥的仇視。

    春節對她來說，更像是一年一度的煎熬。

    “沈玥，在發什么呆，你說想要一個生肖娃娃，我已經給你做好了，等會兒記得拿走?！?/br>
    沈玥順著司承佑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只穿著紅色小衣服的呆萌老虎正被放在古樸而端莊的檀木架子上，與周圍格格不入。

    沈玥看了看圍著粉色圍巾的司承佑，又看了看小老虎，突發奇想，“司承佑，老虎想要一個粉色的圍巾?！?/br>
    司承佑看了過來，眼神復雜，“你可以直說你想要?！?/br>
    沈玥，“我想要?！?/br>
    “知道了?！?/br>
    一天后，沈玥成功得到了一只圍著粉色圍巾的小老虎娃娃，并且拿回了司承佑脖子上的那條圍巾。

    圍巾的味道，從沉香，變成了檀香。

    第204章 監獄篇（主線）93：狗腸死了，勿擾

    司承佑說，過年就是要和重要的人一起過。

    所以沈玥早早地和司承佑一起準備了很多需要用到的東西……并全部抱回7號樓，準備和14號他們一起過。

    14號還好，畢竟和沈玥在一個國家待過，知道春節是什么。

    莫·阿曼和艾斯就非常新奇了，不僅拿著沈玥帶過來的春聯不停地看不停地問，還差點把沈玥費盡心思弄出來的窗花搶壞。

    “我拿回來的東西壞了任何一個，你們今天就睡到7號樓外面去?！?/br>
    兩個人這才老實，開始按沈玥的指揮往自己的牢房門口貼對聯。

    沈玥站在一旁，幫他們區分上聯和下聯。

    在艾斯和莫·阿曼的眼中，春聯的兩張紙完全沒有區別，沈玥怕他們隨便貼犯了所謂的忌諱。

    14號也在旁邊看著，然后突然發現自己手中的春聯字體和另外幾張春聯的字體不太一樣。

    他湊近沈玥，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這是，您寫的嗎？”

    沈玥的眼神落在14號手中拿著的春聯上，“對，我寫的?！?/br>
    背對著沈玥的莫·阿曼沒有看見沈玥的眼神，以為自己的也是沈玥寫的，瞬間高興。

    啊啊啊啊啊啊，這是老大寫的！我一輩子不撕了！

    只有14號明白了沈玥的意思，耳朵微微一紅，“謝謝?！?/br>
    沈玥歪了歪頭，“你知道怎么貼嗎？這張是上聯，這張是下聯?！?/br>
    14號點了點頭，也跑到自己的牢房面前去搗鼓了。

    沈玥見艾斯和莫·阿曼這邊沒問題，也貼上了自己的。

    上聯：花明柳暗皆春色

    下聯：鳥識歡聲亦解歌

    這是司承佑寫的，用的是行楷。

    沈玥在貼春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今天的司承佑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平時他的心里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思也會藏的很好，可今天的司承佑卻有些心不在焉。

    沈玥又看了看14號，決定先和大家包完餃子再決定要不要去找司承佑。

    餃子是蟹黃味的，蟹黃是沈玥提前要求空運的。

    她的原則是，絕對不吃折翼之地的海鮮。

    艾斯不愧是平日里針線不離身的人，對于包餃子學的很快，甚至還自己發明了更加好看的包法。

    莫·阿曼包的一團糟。

    14號，貪心不足，把餡塞的快爆出來了。

    至于沈玥，她選擇搶奪別人的勞動成果。

    “艾斯，把你包的給我?！鄙颢h朝著艾斯伸手，艾斯一愣，還是委委屈屈地交出了自己包好的葵花形、三角形、柳葉形、月牙形、玫瑰形等各種形狀的餃子。

    沈玥接過，夸獎了一句，“你包的果然最好看?！?/br>
    一句話，引起另外兩人的斗志，艾斯也重新變得高興了起來。

    沈玥手中拿著餃子，看了看眼前的三人，突然開口，“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br>
    14號微微一頓，終究是咽下了口中的話，“好的，我們在這里等您?！?/br>
    艾斯包著的越加來勁，“我要讓老大回來以后看到新的餃子?！?/br>
    “老大，有事隨時叫我！”莫·阿曼一邊被餃子折磨一邊不忘表忠心。

    沈玥點了點頭，拿著剛才艾斯包好的餃子，離開了7號樓，徑直朝著5號樓走去。

    沈玥在近一年的時間里一直在5號樓隨意出入，如今她的出現已經不會引起5號樓群眾的任何波瀾了。

    最多只是在與沈玥不小心視線對上時說一句沈老大好，不會有別的興師動眾的舉動，也不會有人專門去通知司承佑關于沈玥來了這件事。

    5號樓如今有一個默認的規則，沈玥可以隨時隨意出入5號樓。

    于是，司承佑就這樣錯過了本來可以提前掩飾的機會。

    沈玥到了36樓的時候，發現現在才晚上8點，但司承佑這層樓的燈卻已經全部關上了，只留著常亮的廊燈作為點綴黑暗的唯一光亮。

    并且，一直縈繞在36層的檀香，如今被另一種更加濃烈的氣味所替代。

    酒味。

    沈玥略一思索，遵循心中的直覺沒有打開任何一盞燈，而是悄無聲息地順著飄散的味道尋到了最初的源頭。

    司承佑的臥室。

    臥室沒有鎖，但也沒有開燈，沈玥走到門前，便看到了坐在飄窗前，藏在微弱月光之下的，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男人。

    司承佑平日里微長的頭發都會被他綁起來，但現在卻隨意地散開，和手上的酒一起，頹態畢露。

    這是司承佑從未在人前出現過的一面，也是沈玥一直想知道的真正的司承佑。

    沈玥沒有猶豫，直接打開了司承佑房間的燈。

    光亮一瞬間吞沒了黑暗，也短暫地遮蔽了司承佑的視線。

    他沒有拿酒瓶的另一手不自覺地擋在了眼前，等眼睛適應光亮以后才放下。

    窗戶的影子上出現沈玥的臉時，他并沒有太意外，畢竟這個時候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除了沈玥再沒有別人。

    但司承佑還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今天沈玥會和7號樓的那幾個人度過一個還算溫馨的夜晚，而不是找到這里來。

    司承佑放下手中的酒，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袖子，沒有看沈玥，只是看著窗外，問，“怎么過來了，我今天沒辦法給你講故事?！?/br>
    沈玥又走近了兩步，這才發現房間里不僅有酒味，還有藏在酒味之下的血腥氣。

    “司承佑，你在做什么？”沈玥繼續走近，卻被司承佑呵斥。

    這是司承佑第一次用如此強烈的個人情緒和沈玥說話。

    “回你的7號樓去！我不是告訴了你，除夕要和重要的人一起過嗎?！?/br>
    沈玥的腳步頓了頓，她已經發現了血腥味的來源，是司承佑現在藏著的那只左手。

    沈玥三兩步走近，不顧司承佑的意愿和掙扎直接抓起了他的左手。

    沈玥也是這時才發現，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弱點的司承佑，被近身以后卻弱的可怕。

    他掙扎的力氣，甚至連自己都能輕易制住，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這一年跟著艾斯一起鍛煉了的原因。

    總之，沈玥在一瞬間產生了自己在強迫良家婦女的錯覺，但只有一瞬間。

    她利落地掀開了司承佑的袖子，這才發現，司承佑的左手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疤痕和傷口。

    有的傷口已經愈合，而有的傷口，還在往外涌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