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這種格格不入，即使已經過去了萬年，幾乎所有魔族都把自己當成了魔域土生土長的惡魔，卻都還記得墮天使族是被神界拋棄的天使。

    同樣是因此，墮天使族成了魔族們避之不及的對象，遠遠望見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溜得遠遠的，偶爾有那么幾個膽大的魔族，也總是一言不合就跟他們動手，仿佛他們跟魔獸一樣，都是需要警惕的異類。

    “西澤爾斯，要吃點什么嗎？”

    熱情的問候聲打斷了西澤爾斯的回憶，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進了小吃街。掛著糖果旗幟的店鋪里，一只地精正快樂地沖他揮著手。

    “我聽說你們墮天使族已經全員通過魔文基礎考試了！你們真是太聰明啦！我當時學了一年多才勉強過關的呢！”

    西澤爾斯矜持地笑了笑：“謝謝，我們也是運氣好，剛巧出的題都會做?！?/br>
    他走到擺放著棒棒糖的桌子前，挑選著自己喜歡的口味，正準備交錢，想起自己明天要去魔王宮學校檢查防御法陣，于是又多買了幾塊軟糖，準備到時候分給幼崽們吃。

    “昨天我回魔王宮的時候見到了我們族的地精，他說血狼族長聽說你們全員通過考試后，郁悶得半夜跑到房頂上對著血月嚎叫，然后被魔兵隊長以打擾大家睡覺為由罰了四枚銅板！”

    說起這事，地精笑得打滾兒。

    墮天使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跟著一起笑，未免顯得有點幸災樂禍，可一聲不吭又太過冷漠——他正遲疑著，地精已經自行調整好情緒，多抓了一把糖果，塞進西澤爾斯手里。

    “算我請你的，”他說，拍拍西澤爾斯的手背，“你太瘦啦，很容易生病的，多吃點糖吧！”

    受寵若驚地道了謝，西澤爾斯堅持付了所有糖果的錢，右手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淺淺的豎線，將買來的糖果全都放置在里面。

    “哇哦，好酷！這就是空間魔法嗎！”地精上躥下跳，尾巴甩得像陀螺，羨慕地說，“你好厲害啊，要是我也會這樣的魔法就好了，以后我就不用背著那么大的書包了！”

    西澤爾斯的目光微微一動。他低頭看向地精，很鄭重地承諾：“好，我會研究這個魔法的普及方法的?！?/br>
    地精歪歪腦袋，看墮天使這樣認真，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不用啦，沒關系的，我們地精的魔力超級弱，也就能施展個簡單的清潔魔法或者物體移動魔法，肯定學不會這樣炫酷的魔法的?！?/br>
    墮天使沒有反駁，但顯然已經把這事記在了心里，跟地精道別后，他穿過小吃街，一路上跟附近與自己打招呼的魔族們淺笑著擺手回應。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墮天使族種族不再是魔域的異類，而被魔族真正接納為自己人了呢？

    或許是來到魔王宮的那一天，或許是墮天使族因為空間傳送陣的貢獻被大王當眾表揚的那一天，西澤爾斯漫無邊際地想，又或許，只是因為這位英明溫和的魔王。

    在魔王眼里，墮天使并非被神界拋棄的天使，而是魔域歡迎的子民。

    他這次沒再停留，一步踏進空間傳送陣中，伴隨著炫目的白光，身影隱沒在虛空里。

    再走出來，就已經到了魔王宮。

    西澤爾斯看了眼天色，準備回到自己租住的旅館中休息，走到半路，恰好撞上匆忙趕來的巨石魔人族長多布。

    這位巨石魔人族長現在的身高還不到一米，西澤爾斯茫然地辨認了片刻，才敢確認他的身份。

    巨石魔人族長開門見山：“西澤爾斯，大王召見你！有個東西需要你幫忙看看！”

    聽到是自家大王召見，西澤爾斯瞬間不再好奇巨石魔人族長這嬌小的體型問題了，他連忙問：“我現在去魔王宮嗎？”

    多布點頭，剛要說話，便見墮天使已經揮舞著翅膀沖了出去，于是也連忙追上去。

    他本來速度是很快的，奈何現在體型受限，兩條小短腿吧啦吧啦跑上好一陣兒，才跑了不到百米的路程，眼見著被墮天使甩下一大截，頓時顧不得再裝成可愛的石頭寶寶樣子，噌地往上一抻，上半身沒變，兩條腿則原地拉長到三米，直追西澤爾斯而去。

    “你等等我，”他邊跑邊喊，“我還沒跟你講發生什么事情呢！”

    魔王宮的陽臺上，抱著蘑菇花盆，沃倫正優哉游哉地端著茶杯邊喝茶邊看風景，正好跟巨石魔人族長對上視線，差點把泡泡茶嗆進嗓子眼兒里。

    巨石魔人族長欲哭無淚。

    完蛋，被魔王看到自己這幅怪樣子，魔王肯定不會喜歡我了！

    第90章 第 90 章

    ◎紙張制作的材料及簡要工序◎

    “這種魔力波動, 的確是自然精靈族的生命圣樹?！?/br>
    西澤爾斯半跪在藤桌前，垂眸認真地觀察著花盆里的蘑菇, 半晌, 確認地點點頭。

    “不過應該不是自然精靈族現存的生命圣樹，有可能是那棵樹的樹種?！?/br>
    巨石魔人族長多布站在旁邊，縱然他自己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此時卻忍不住提出質疑：“可是沒有任何生靈能穿過魔域邊緣的那層屏障，這顆生命樹是怎么進來的？總不能是萬年前的種子吧！”

    西澤爾斯鎮靜地看了他一眼, 點點頭：“我認為是的?！?/br>
    多布滿臉的不可思議。

    最后低頭嗅聞了下那黑蘑菇的味道, 西澤爾斯直起身, 看向一旁坐在的魔王：“大王，這應該是萬年前被某只魔族攜帶到魔域的生命圣樹之種?！?/br>
    他頓了頓，顯然覺得這樣沒辦法把事情說清楚，思考一瞬，決定從自然精靈族的特性開始說起。

    “我的先祖曾經說過，魔域之外，是個被光明籠罩的世界, ”他輕聲道，只是語氣里已經沒了曾經的向往, “神族、龍族、獸族和自然精靈族生活在那個世界?！?/br>
    其中龍族貪財好戰，神族戒律森嚴, 獸族內部征戈叛亂不斷，唯有自然精靈族安寧地生活在精靈之森中，從未主動發起過征戰, 而縱使是最不講理的龍族也不會主動招惹他們。

    “因為整座精靈之森, 都在生命圣樹的庇護之下?！?/br>
    “生命圣樹可以經由自身的能量波動, 將所有精靈族的力量聯合起來, 形成大型的魔法回路，因此在生命圣樹的庇護范圍內，對付任意一只自然精靈族，都相當于在跟全體自然精靈族對戰?！?/br>
    “所以生命圣樹可以聯通各個魔力單位？”沃倫若有所思。

    西澤爾斯點點頭：“當初驅魔之戰，本來只有龍族、神族和獸族跟我們魔族戰斗，自然精靈族在最后時刻忽然加入，很有可能就是因為生命圣樹的樹種被魔族盜取了?！?/br>
    “可是這個樹種既然萬年都沒發芽，為什么會忽然長出來，還變成黑色蘑菇的樣子呢？”巨石魔人族長忍不住插嘴問道。

    西澤爾斯同樣不清楚原因。他誠實地搖搖頭，遲疑片刻，仰頭看向魔王：“大王，我有個猜想?！?/br>
    習慣性地想摸摸他的腦袋，然而看著面前清冷卓絕的大美人，沃倫已經伸出一半的手又默默縮了回去。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過來坐著吧，你喜歡喝茶嗎？”

    乖乖接過一杯熱氣騰騰的巖漿史萊姆泡泡茶，西澤爾斯的目光落在魔王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片刻，略有些遺憾地垂了眸子，這才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的先祖曾經還是天使時，拜訪過自然精靈族，他說自然精靈

    族每年都會在生命樹前祈愿，而生命樹則會吸收精靈族的信仰之力?！?/br>
    “我猜測，這顆生命樹的樹種或許是吸收了魔族的信仰之力，才會發芽出土?！?/br>
    如果是這樣，那也能解釋樹種為什么在魔域近萬年都毫無反應——畢竟從前的魔域沒有任何團結可言，除了弱rou強食這永恒不變的規則外，魔族們連信仰兩個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沃倫屈指輕輕敲打著扶手，想到黑蘑菇最近幾次長大的時間點，覺得這個想法頗為靠譜。

    “我不明白，”巨石魔人族長小聲問，“魔域有誰信仰生命圣樹嗎？那我們是不是該把這些叛徒揪出來殺掉？”

    好脾氣的西澤爾斯耐心解釋：“樹種吸收的信仰之力不是信仰生命圣樹，而是信仰大王?；蛟S這就是他現在的形態與自然精靈族那棵生命樹差別很大的原因?！?/br>
    “所以我的信仰化身居然是黑蘑菇？”沃倫玩笑道，“這聽上去可真沒氣勢?！?/br>
    巨石魔人族長連忙跳起來：“特別有氣勢！我最喜歡吃黑蘑菇了！”

    “要驗證這件事并不困難，”西澤爾斯彎著眼睛笑了笑，“這顆樹種還是幼苗狀態，能感知和吸收到的范圍很小，所以它的生長速度才很慢。大王您帶著它出去走上幾圈，如果它在魔族數量多的地方會顯著長大，那應該就是信仰之力的緣故了?！?/br>
    說完這事，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沃倫拍拍墮天使的肩膀，又摸摸巨石魔人的頭，溫聲說一句“辛苦了”，讓他們離開去食堂吃飯。

    墮天使優雅地向魔王行了跪禮，并在魔王抬手示意他起來時，主動用腦袋蹭了蹭魔王的掌心。

    本來已經轉頭準備走的多布愣住，石頭大腦瘋狂轉動，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回來給魔王行禮還是直接走掉。沃倫失笑，干脆自己站起來，把他們兩個送到陽臺門口，目送著他們遠去，再走回來時，那盆蘑菇似乎又長大了一些。

    “每次有魔族來的時候，都會長大一點嗎，”沃倫抬起指尖，點了點蘑菇的黑色菌蓋，“前任魔王得到了你，居然都沒想過要收攏魔心？”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他要是去了餐廳，肯定有不少魔族忙著行禮或者看熱鬧而吃不飽飯。這樣想著，沃倫并沒急著驗證西澤爾斯的猜測，抱起蘑菇花盆，轉身回到魔王宮的大廳。

    與其抱著蘑菇瞎晃蕩，倒不如找個理由把魔族們聚集起來，一次性吸收足夠的信仰之力，沃倫這樣想著，決定先用目前擁有的十二塊魔晶兌換一次抽卡機會。

    如果新卡牌又是故事書或者音樂歌曲，正好能給他一個聚集魔族講課的機會。

    “系統？”他敲敲魔王冕，“我現在可以抽卡嗎？”

    系統沒吭聲，只是控制著魔王冕，晃晃悠悠漂浮在半空，上方光芒綻放。

    “話說，這個生命圣樹的樹種出現的時機可真合適，”見系統不說話，沃倫忍不住逗他，“該不會是你暗箱cao作的吧？你知道樹種的能力是什么嗎？他的生長是要汲取信仰之力嗎？”

    [不知道！]

    系統終于出聲，這次顯得十分理直氣壯，甚至懶得再裝成千篇一律的程序，氣沖沖地用機械音質問。

    [你到底抽不抽卡？]

    話音落下，他甚至沒等沃倫回答，魔王冕上方的光芒中浮現出厚重的書冊，書冊翻得啪啪作響。

    [檢測到魔晶數量：十二]

    [是否確認抽卡？]

    “確認抽卡?！蔽謧愄职戳讼麓_認鍵。

    星光凝聚的書冊中，無數卡牌懸浮其上，飛速轉動著，像是蘊藏了日月輪轉的奧妙，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一張金光閃閃的卡牌像是被透明的手甩出那樣，忽然脫離隊伍，化虛為實，徑直落入沃倫的掌中。

    沃倫的目光中略帶著些許詫異，抬眼看向魔王冕，一切光芒都已經被收斂得一干二凈，系統縮回魔王冕中，儼然是拒絕一切交流的態度。

    “好吧，”他無奈地笑著搖搖頭，“看來新身份卡的幸運buff真的很好用?！?/br>
    這樣說著，沃倫拿起卡牌。

    [紙張制作的材料及簡要工序

    品質 ssr

    類型 資料卡

    用途 使用該卡牌，獲得紙張制作的方法

    卡牌介紹別再像原始人那樣用石板寫字了！就算附了魔，石板也依舊很磕磣好吧！]

    沃倫驚喜地哇了一聲。

    曾經獲得伊索寓言和數學課本的時候，他就一直想復刻這種可以書寫文字的柔軟材料，甚至還忍痛撕下幾頁書本中的空白頁交給黑鐵矮人和夢魘魔研究。

    奈何最終研究出的東西不僅跟書本有著很大差別，而且要用到大量珍貴的魔法材料，可以說跟制作魔法卷軸的材料大同小異，都是沒辦法普及推廣的。

    而記賬板雖然被改良過數次，有了短信交流、實時上傳等多項功能，容量卻始終很小，寫上幾千個字就會爆滿，再加上同樣需要珍稀的礦石，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已經糾結這件事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還想著病急亂投醫，組織眾魔看看能不能發明出在虛空中寫字的魔法，沒想到居然能抽到紙張制作的資料卡，這下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垂眸看了眼魔王冕，沃倫唇角微彎，果斷激活卡牌。

    這次并沒出現任何畫面，而是一段簡短的文字，清晰列出了紙張制作的各個流程：木料去皮、切削、碎木蒸煮，再經過洗滌、篩選和凈化去除其中的雜質，最終漂白、打漿，壓榨、熨燙，去水烘干后切割分裝即可。

    短短一段話里，就有七八個沃倫看不懂的名詞。

    他重新讀了一遍，并沒氣餒，畢竟已經知道了原材料和初加工的方法，再往后的實踐只需要慢慢摸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