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日記 第89節
狗蛋聽到季聽的聲音,仰頭朝他笑,接著爬得更加起勁。 “我的,我家的?!奔韭犛行┑靡獾鼗氐?。 “你家的?你們仨在這里打架,他就在地上亂爬?”士兵知道現在很多孤兒,心里便有了猜測,卻還是試探地問道:“他有爸爸mama嗎?一起住在避難所的嗎?” 季聽回道:“有啊,他爸爸mama也都一起住在避難所里的?!?/br> 三名士兵不約而同都松了口氣,但聲音更加嚴厲:“那他爸媽呢????爸媽在哪兒?” 季聽遲疑了下:“他mama去地面上修星艦了,他爸爸在打架?!?/br> “什么?” 白伽指著季聽解釋:“他就是爸爸?!?/br> 三名士兵面面相覷,都有些收不住臉上的笑意,有名士兵干脆轉過頭朝著陽臺大聲咳嗽。士兵將季聽和白伽放下地,撿起來眼鏡遞給白伽,讓他們都靠墻和季云站在一塊兒。 季云被一名士兵按住了肩膀,一直在掙扎,想甩掉肩膀上的手,那名士兵便喝道:“動來動去的干什么?給我站好!” 季云沖著那士兵吼道:“憑什么要站好?你是誰呀?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就敢這樣和我說話?” “在避難所里打架,按規定就得去關禁閉,不管你是誰的兒子,都得去關上兩天?!笔勘プ∷募绨驀樆M戤?,又有些好奇:“那你說說,你爸爸叫什么名字?!?/br> 季云前一秒還在叫囂,突然就閉上嘴不說話了,只梗著脖子望著旁邊。 另一名士兵打量著他,眼里閃過一絲了悟:“好像是季處長的兒子,之前季太太找軍部要房間,他就跟在身旁的?!?/br> “季處長?季處長不是登上瑪麗號了嗎——” 季云在他說話時情緒就更加激動,胸脯不斷起伏:“誰說我是他兒子?我爸早就死了!我沒有爸!” 他突然沖著士兵大吼,又恨恨地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睛撒腿就往前跑,咚咚咚沖下了樓梯。 三名士兵被搞得回不過神,只看著他沖下二樓,又飛奔著沖向廣場對面的房間,這才轉頭去看剩下的兩名小孩兒。 “哎,你怎么哭了?你別哭啊,小孩兒,你哭什么?”士兵看見季聽在哭,頓時有些無措。 季聽頭發蓬亂,過大的t恤領口也被扯得露出了肩膀,雖然閉著眼睛,眼淚卻不斷往外涌。 “別哭別哭,我不懲罰你們了,記得下次不要再打架就行了?!笔勘B忙蹲下身給他整理衣服,嘴里哄道。 狗蛋已經爬到了季聽腳邊,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褲腿:“啊啊?!?/br> 季聽這次卻沒有搭理狗蛋,只睜開眼,一邊流淚一邊問道:“我爸爸死了嗎?” “什么?你爸爸是誰?”士兵愕然。 “季云剛才說,說我爸爸,我爸爸已經死了……”季聽說完這句便放聲大哭起來。 士兵們互相對視一眼,終于反應過來,小心地問道:“你爸爸是季志城?軍務處季處長?” “嗯,我爸爸,爸爸就是,就是處長……” 雖然季志城平常對季聽談不上有多上心,但也是那棟別墅里唯一能給予他一點關心的人。再加上父子天性,以及對季志城興許會來接他的那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季聽只覺得心頭悶痛,眼淚不斷往外涌。 “別哭,你看看這嬰兒,他見你哭也要跟著哭?!笔勘钢苍诎T嘴的狗蛋,立即蹲下身,扶住季聽的肩膀:“小孩兒,你爸爸沒死,他沒死!” 季聽哭聲稍頓,淚眼模糊地看著面前的人:“我爸爸沒死?” “對,我是機甲兵,螅人入侵那天晚上,我開著我的機甲保護星艦升空。當時我負責守瑪麗號的艙門,就在啟航關艙的前一刻,季處長跑到了艙門下,還是我將他抓起來丟進了星艦?!?/br> 季聽怔怔地問:“那他進了瑪麗號?” “對,我確定他很安全地進入了瑪麗號?!?/br> 季聽的哭聲收住,只還在抽噎:“那季云,季云為什么,為什么說他死了?” “季云?就是剛才跑掉那孩子嗎?”士兵耐心地問。 “對,我,我是小狗崽子,他是,是大狗崽子?!?/br> 三名士兵都哽了下,不過也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知道他和季云都是季志城的兒子。雖然不知道這倆兄弟為什么會打成一團,但這些家務事他們也不會去過問。 “你哥哥可能就是在說氣話吧?!笔勘?。 “氣,氣話是什么?”季聽問。 “就是隨口胡說?!笔勘焓謸芰讼滤麃y糟糟的頭發,手在衣兜里到處摸,又轉身去問身后的士兵:“帶紙沒有?” “帶了一點?!?/br> 士兵接過紙,將他臉蛋上的淚擦干凈:“好了,現在不哭了,你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你看你兒子還爬在你腳邊呢,也不管管?” 士兵說到這里沒忍住笑了起來,其他兩人也跟著笑。 狗蛋就坐在季聽腳邊,仰頭盯著他,嘴角往下撇著,似乎只要季聽繼續哭,他也會跟著哭出來。 “蛋蛋別哭哦,爸爸也不哭了?!奔韭犨B忙捧著他的臉安慰。 通道里剛才被仔細擦洗過,干凈得能照出人影。士兵將狗蛋從地上拎起來,見他依舊干干凈凈,便擱在旁邊的育嬰箱里,催道:“你們是要吃飯吧?那快去食堂,還要排隊呢?!?/br> 電梯還沒修好,三名士兵幫著將育嬰箱拎下了樓。季聽和他們道別,白伽最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便抱著兩只飯盒站在旁邊,假裝沒聽見。直到士兵們離開后,才和季聽一起推著育嬰箱去食堂。 “剛才和我們打架的是你哥哥?”白伽問。 季聽卻道:“我的哥哥在地面上修星艦?!?/br> “那他是誰?” “是大狗崽子?!奔韭牬怪劬Φ?。 “哦?!卑踪に贫嵌攸c頭。 第69章 廣場地面已經被沖洗得干干凈凈, 斷裂的水泥磚也被搬走,電梯在維修,新的帳篷正在重新搭建。 季聽接著給白伽講他的驚險經歷, 白伽便又沉默下來,雙眼茫然地往前走。 “我開始說到打機甲對不對, 接著給你講啊。啊,不對不對, 打機甲前面還有,就是我和季聽撿到了一個章魚人……” 食堂里已經排起了長隊, 有民眾也有士兵。沒有誰說話, 有人還在抹眼淚抽泣,整個食堂的氣氛很是壓抑。 兩個小孩排在隊伍里慢慢往前挪, 狗蛋含著安撫奶嘴坐在育嬰箱里,好奇地轉著頭張望。 “那山下面有個洞, 我和哥哥、季聽、蛋蛋就進去了。啊……我好像還沒給你講我和哥哥是怎么到那孤島上去的。那我倒回去,從頭開始給你講。對了,你知道什么是孤島嗎?你知道嗎?白伽,白伽, 你眼睛轉一下?!?/br> “???” “你知道什么是孤島嗎?” 白伽從神游天外中醒過來,問道:“姑姑的島?” 旁邊隊伍里,秦梓霖拿著兩個飯盒, 滿臉疲憊地聽身旁士兵小聲匯報情況,不時點一下頭。 “我們兩支隊伍都到了星艦場,悄悄登上了一號星艦。雖然它只是艘中型星艦, 但將那些不重要的機器部件拆掉, 物艙也騰出來, 還能多載上千人?!?/br> “……哥哥說那叫沼澤, 我們走啊走,就看到了兩座山,但是被墻擋住了路,我們就翻墻……” “能量交換器已經在星艦上修好,但能量泵還要一段時間,只要修好能量泵,幾艘中型艦就能啟航?!?/br> “……兩座山里面的路叫做峽谷——不是瞎了的姑姑,就叫峽谷。那峽谷里還有好多房子,有人被關在房子里,螅人拿著槍守在房子前面。哦,對了,哥哥說那是什么廠,我想想啊……叫旋開二廠?!?/br> 秦梓霖被旁邊隊伍里傳出的聲音吸引,轉頭看向兩名正在交談的小孩,又聽了幾句后,抬手制止了還在匯報情況的士兵。 季聽察覺到面前突然多了個人,他仰起頭,認出這是曾經在軍部門口和他說過話的那名納鷹軍官。 所有高級軍官在季聽這兒都是處長,他便抬手敬了個禮,脆生生地道:“處長好?!?/br> 白伽則假裝沒看見人,只低頭扶著育嬰箱推來推去。 秦梓霖點了下頭:“你好。我記得你,你叫做季聽,是戚灼的弟弟,也是這個小孩兒的爸爸?!?/br> “是的?!?/br> 旁邊人群都轉頭打量季聽和狗蛋,原本愁云密布的臉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季聽,吃完飯后去軍部,給我詳細講講你的故事好嗎?”秦梓霖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問。 季聽愣了下,隨即雙手在胸前交叉:“好的?!?/br> 戚灼正在密閉間里修能量泵,一手拿著饅頭在啃,一手用電磁刀輕輕旋著螺絲,嘴里試探地問道:“吳隊長,你信不信我知道你三個月后會經歷什么?” “是嗎?你還會預言?”通話器里傳來吳隊長帶著笑意的聲音,還有另外兩名士兵的輕笑。 戚灼大口咀嚼著,聲音有些含混:“我們還有三個月才能修好這些能量泵,并在9月20號那天登艦,結果路上遭遇螅人,死了很多的人,你也被抓去了凱旋二廠?!?/br> “你這個臭小子,是在咒我嗎?”吳隊長牙疼似的嘶了一聲。 “你不信?如果你想聽,我還可以說得更詳細一點?!?/br> “打住,你可別繼續說了?!眳顷犻L聲音里暗含警告,“我們這些當兵的特別聽不得這些不吉利的話,你想編就編點吉利的來聽聽。比如我們下個月就能修好這些能量泵,成功離開沙雅星,轉入艾爾瑪號,去往最安全的小行星,終于和其他人匯合……” 戚灼將最后一塊饅頭塞進嘴,拿過放在旁邊的小水壺猛灌了幾口,埋頭繼續修理能量泵,再沒有說什么。 時間在安靜中流逝,直到充硍儀兩小時使用時間結束,一行人才往回返,在那些廢墟間悄無聲息地穿行。 螅人上次闖進避難所,就是因為地面小隊的疏忽,所以被它們跟蹤。戚灼他們便分外小心,確定沒有被螅人發現才進入地下水道,回到了避難所。 戚灼匆匆跑回宿舍,卻只看到躺在床上的白伽。 “白伽,季聽呢?”戚灼站在門口問。 白伽一臉愁悶地坐起身:“他被一個很大的上校官叫到軍部去懲罰了?!?/br> 白伽去找舅舅時,偶爾會聽到士兵們交談,知道他們很怕被叫去軍部,說基本上都是去接受懲罰或是訓斥。所以季聽被秦梓霖叫走時,他便覺得大事不妙,季聽完蛋了。 “為什么懲罰他?他做什么了?”戚灼心頭一緊。 白伽想了想:“大家都叫那人上校,季聽叫他處長,認錯人了?!?/br> “狗蛋也帶上了的嗎?” “嗯,狗蛋也被抓走了?!卑踪ぞ趩实卮妨讼麓舶?,又小聲道:“對不起,我舅舅也很怕那個上校,所以我沒敢對他使用能量炮……” 戚灼當然不會相信白伽說的理由,但心中也很忐忑,立即就跑向了軍部。 避難所軍部小會議室里,季聽坐在一座單人沙發上,抱著一杯沖泡的濃縮果汁,邊喝邊給坐在對面的秦梓霖講述他的經歷,兩只小腳在空中輕輕搖晃。 狗蛋半躺著靠在他身上,瞇著眼抱著奶瓶,享受地吮吸著奶瓶里的果汁。 季聽已經講了半個多小時,講他們穿過蟲洞進入峽谷,躲入礦洞發現小章魚人,打掉機甲去往海灘,所有人用繩子串在一起下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