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40節
如果不是這次順藤摸瓜查出祁鈺博和葉俊余曾經敲詐過對方的話,我也差點相信這是自殺了?!?/br> 「星期二天氣:小雨 今天去勘查曾經的現場,和鐘威吵了一架。 一無所獲。 唉。 打電話給周西彥問當初葉俊余案子的詳細情況,周西彥不太愿意多講,他說事情都過去了,現在還要翻案,豈不是證明是他當初失職? 這個小崽子,當時就不該替他挨那一棍。 話又說回來,要是不替他挨,我也不一定能轉正,我的女兒以后生活壓力會更大?!?/br> 「星期三天氣:多云 路上做了噩夢,又夢到苗苗小學生病那會子了。四處找人借錢,朋友家也各有各的難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夢里我騎著摩托車往家走,風真冷,冷的像扇巴掌。 回醫院看苗苗躺在病床上,我也扇了自己一巴掌。 苗苗真懂事啊。 我想給苗苗買個房子,看了下房價,太高了。 真的太高了。 我也想女兒以后別那么有壓力,可惜我上了一輩子班,能給苗苗的,還不如那些人家剛出生的小孩。 努力了幾十年,還不能把女兒送到起跑線上。 」 「星期四天氣:多云 除了徐冰的證詞延伸的推理之外,暫時還沒有找到任何能證明林棋蓉和祁、葉有關聯的證據。 好消息。 今天通過對葉俊余表哥的舅舅的孫女婿名下銀行卡的調查,已經基本確定,在林棋蓉的丈夫胡文民死后的第二個月開始,林棋蓉幾乎每個月都會轉賬給他,這筆錢的用途,在賬目上說是“購買古董書畫”。實際上,根據我們調查,那些所謂的“古董書畫”都是贗品。 林棋蓉不承認,說自己是被騙了。 我覺得太荒謬了,那么多的錢買來的“唐伯虎真跡”——竹子下畫著米老鼠呢,還明朝真跡?!?/br> 「星期五 天氣:陰 林棋蓉給我打電話。 她說想和我談談,又問我是不是在為了錢擔心。 我倒是想聽聽,她打算放什么屁?!?/br> …… 李穗苗感覺,冬季降生的人,生日似乎都要有一場大雪。 就像祁復禮,每年他生日這天,都會有一場雪。 祁復禮的生日是在他的新家度過的。 他的父母都趕到北京來為他慶生,還有五層高的蛋糕塔。祁復禮在學校里的朋友多,他性格好,在人群中很吃得開。有朋友往他臉上抹奶油,他也不惱,只是嘆著氣說“怎么這么浪費糧食”,一邊又懶懶散散地制止其他同學打算丟蛋糕的建議。 “多浪費?!?/br> 最討厭被人抹蛋糕的李穗苗如釋重負。 來之前和爸爸通了電話,李天自已經回家了。他聲音有些鼻塞,告訴李穗苗,說是流感。 這個季節患流感的人很多。 李穗苗昨天去看林珍寶,林珍寶就患了流感,還告訴李穗苗,說是被mama林棋蓉傳染的。 今天本來也有課,林珍寶主動提出,往后挪一天。 其一,她現在生病,沒有耐心聽課; 第二,流感高發,也不想傳染給李穗苗。 李穗苗送給祁復禮的禮物是一本葉芝的詩集,純英文,封面有著如天使羽翼般的藍色花紋,《when you are old》。 其實葉揚書原本選的不是這一個,這個是李穗苗主動挑選的。 只能講—— 李穗苗偶爾會忍不住地“幼稚”一把。 就像暗戀這么幼稚的事情。 就像…… 明知不可為。 還是要幼稚。 那些硬盤已經歸還回去了,李穗苗仍舊繼續查當初的那個租客。通過新入住的租客,現在的李穗苗已經拿到房主的聯系方式,她期望能夠和對方進行一次交談,希望對方能夠告訴她,當初名為“倪艾武”租房者的更多信息。 不是所有的“幼稚”行為都能得到確切的回報,就像房主遲遲不通過李穗苗的好友申請。 也像今晚的祁復禮,一如既往地溫柔收下李穗苗送的禮物,拆開看了一眼,說很喜歡她送的東西。 李穗苗觀察了祁復禮這么久。 她確定,對方對她禮物的稱贊只是一種客套。 祁復禮接受其他人的禮物時,也是這樣的表情。 她安靜地吃完自己的那一小塊兒蛋糕,又吃掉了豐厚的晚餐。同學漸漸開始散去,李穗苗打算和葉揚書一起乘坐地鐵回家,都出門了,忽然聽見葉揚書叫祁復禮。 “復禮,”葉揚書站在單元樓下,他先一步站在雪里,聲音的情緒也如此的雪,“晚上我去老黎那邊一趟,不回學校了?!?/br> 祁復禮說:“哦?” “太晚了,”葉揚書抬頭,看了眼天空,“你不喝酒,不如今晚開車送穗苗回學校吧?!?/br> 雪花漸漸地停了。 李穗苗仰臉,看祁復禮的臉。 祁復禮和葉揚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站在燈光下。葉揚書的話并沒有令他有過多的驚訝,他笑吟吟,一口答應:“行啊?!?/br> “走吧,”祁復禮笑著說,“穗苗學妹,今天讓你感受一下壽星的車技?!?/br> 這是李穗苗早就和葉揚書默認的局面,葉揚書負責牽橋搭線,為她和祁復禮制造相處的機會。 這本是開開心心步入大學生活的李穗苗,曾經希望過的一幕。 不知為何,李穗苗邁步走進風雪中,冷不丁又想起林珍寶的話。 她說,葉揚書書里夾著她的照片。 第47章 “freedom es from the call 小穗苗。 我有沒有同你說過,一些——收受賄賂的小技巧? 在這個可以根據人民幣編號來追查資金來源去向的年代,送現金已經不再合適;而隨著監控攝像和賬戶追查,像之前那樣掩人耳目地將錢袋子悄悄丟進車后備箱的事情也漸漸少有。 有些人開始選擇商場、超市等等地方的不計名充值購物卡,大多是本地的連鎖超市,大多最高五千,最低一百。 有領導嫌棄這種錢花起來費事,要么轉手低價賣給回收購物卡的,要么就放在哪里,妻兒購物時抽一張順手遞過去—— 還有一種更“正當”的方式。 購買。 讓行賄者去領導自己人開設的店鋪里買東西,最好是價格很難界定的那種——兩塊錢一斤收來的茶,轉手賣出去幾千一斤;不知哪里收來的贗品瓷器,搖身一變就是古董,價高者得;領導順手寫的字、畫的畫,也都被當成藝術品賣出個高價格,愿者上鉤。 嗯? 你想問我怎么知道這么清楚? 笑。 小穗苗。 我當然知道。 因為我父親當初還保有一份體面工作時,就經常這么做。 下面我要講一些,或許并不符合你三觀的話語。 小麥穗,小穗苗,李穗苗。 有些時刻,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收取一些行賄者的禮物,反而會令他們更加安心。當然,我不是說,行賄這件事情是正確的。 我只是說,有些時刻。 比如,醫生在動手術之前,有些會暫且收下病人家屬的紅包,在結束后再立刻如數歸還。 當然,那些不歸還的另當別論。 我父親尚且風光的時刻,曾用這種例子洋洋得意地炫耀。mama后來將這段故事講給我聽,對父親的評價只有兩個字。 狗屎。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場狗屎,mama的這段婚姻也像是一團狗屎。 父親常常自詡是什么清醒人,實際上,他也不過是一個被貪念和暴戾驅使著逐漸忘記本性的可憐蟲。他從不歸還到手中的財物,還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遮蓋那些自私和薄涼。 我是說他的收受賄賂,不是勒索。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勒索人,我只知道,他和林棋蓉的關系似乎好了一些——我是說似乎,至少,在偶遇,在兩個人遇到的時候,他們沒有起過什么爭執。 喔,我沒有在影射什么,我不知情。 我只知道,之前的林棋蓉很厭惡我的父親,她是個看不下去家暴和酗酒的人。廠長胡文民還活著的時候,她提過幾次建議,要辭掉我父親,但胡文民沒有答應。 很多人說,是因為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