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17節
不對勁。 一定還有什么。 李穗苗慢慢地整理。 案子已經了結這么久了,不可能會突然翻出來。而且,就算兩位學長的父親和那個徐冰關系好,現在葉學長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再怎么著也輪不到去詢問葉學長和祁學長—— 等等。 「不久前的案子」 不久前的案子。 小城市里又不是經常有命案,和兩個學長有關系,而且還是不久前的。 ——那就是,葉學長父親開車墜崖身亡的事了。 徐冰翻口供,是指,葉學長父親的死,也不是意外嗎? 李穗苗心里一顫。 她小聲問:“那這件事和我有關系嗎?” “有一點,但不是很大,”祁復禮低聲,“我感覺,之前廠長的死,不是意外?!?/br> 李穗苗:“???” “你平時和洛森澤走的很近,她是不是剛給你介紹了一個課外輔導兼職?”祁復禮說,“我剛聽老黎說,你準備去輔導的那個孩子,就是林棋蓉的女兒?!?/br> 祁復禮看著李穗苗,輕聲:“據我所知,廠長案子的背后,林棋蓉的嫌疑最大。你父親有職業道德,不會把這些事告訴你——但我不一樣,我沒什么道德?!?/br> 他開玩笑地這樣說,微微后仰,又認真地對李穗苗說:“李叔叔人很好,就當是為了你父親這樣一個好警察,你注意一下安全?!?/br> 李穗苗點了點頭。 她抬手去夾鍋里煮熟的蝦滑丸子,哆哆嗦嗦,好幾下,都沒成功。 …… 飯到一半,祁復禮去衛生間。 剛走進男廁所,尚未及時反應,有人迎面而來,拽住他領口,聲音壓低:“祁復禮!” 祁復禮瞇著眼睛,偏了偏頭,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朋友。 葉揚書冷著臉,他太陽xue處青筋暴起,克制著憤怒,克制著拳頭不落在祁復禮臉上。 葉揚書問:“你和穗苗說了些什么?” 祁復禮倦倦散散:“提醒她小心林棋蓉?!?/br> 葉揚書一拳重重地捶到他臉頰。 “你他媽的瘋了?” -------------------- 「hold on to love that is what i do,(緊緊的抓住愛吧像我一樣)now that i've found you(既然我已經找到了你)and from above everything's stinking(在那之前一切都讓人討厭)they are not around you(因為不在你的身邊)and in the night i could be helpless(在夜里我會感到無助)來源于歌曲《when yohe berries 第20章 下墜 不可避免地墜落,墜落,往最深的水中去。 沉靜的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淹沒口鼻,吞噬靈魂。 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在保持意志的同時被淹沒。 失控,無助,吶喊和掙扎都無法挽回傾塌的一切。 我向你滑落。 愛是一場下墜。 小麥穗。 我努力向你靠近。 在注意到你的那個時刻,我曾向枯燥的哲學書籍尋求過安慰。 這個建議來源于我內心平和的朋友,他告訴我,當發覺不堪時,最合適的辦法是看透它。 放低對人性的期待,同時尋求內心歸一的寧靜。 這是他令自己保持理智的方法。 我說我始終都在保持理智。 無論是面對暴力,或者遭受創傷,我都在理智地看待它們。 他問我,如何來判定自己的理智?你如何界定?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以理智的角度來審判自己是否處于理智狀態? 我拒絕了他進一步溝通的建議,并踢走了籃球。 我承認他說的一些東西是事實。 比如真正的“理智”很難確定,真正的“愛”也難以衡量。 我只知道自己注意到你,想要認識你,同你有進一步的發展,每日能都看到你。 小麥穗。 我曾跟隨母親去上香,看她虔誠地三跪九叩,一步一臺階,膝蓋順著石階蜿蜒向上,拖曳出長長的血痕。 我看她雙手合十,懇切誦經,長跪蒲團不起。 「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br> 我看到父親踢翻她供奉的佛龕,譏諷她是被打壞了腦子。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br> 我想到父親暴躁地責罵母親,說害他搞破鞋,戴綠帽,替別人養兒子。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br> 我聽到父親對著我怒吼:“去找你親爹吧!你這個野種!我不是你爸,廠子里的那個才是你爸!”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br> 母親哀慟地整理好頭發,抱住我,失聲痛哭,閉上雙眼,念誦佛經,好似這些東西能止痛,能讓她撐過接下來的痛苦毆打。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br> 母親說。 愛是慈悲。 她懇求我放下刀,眼睛含淚,告訴我,愛是慈悲。 小麥穗。 我從前不知她的含義。 我曾以為她口中的慈悲,是讓我放過父親,后來才知,她是想讓我放過自己。 瞧我,這樣愚鈍。 愚鈍到連愛你這件事也是后知后覺。 我不知愛是否是慈悲,但知你是慈悲。 那時我在工廠中還做著翻譯的工作,中午的餐飯是統一的,一葷一素,一個雞蛋,一個清湯。 你總會將雞蛋給你旁邊那個女孩子,因對方比你還小。和你不同,對方是長期工,不是體驗生活,是為了生活。 你笑著說自己減肥,鄭重地告訴她,她這么瘦,多吃一些。城市里的風大,別把她吹跑啦。 你不告訴她,你自己每次多要半份米飯或一個饅頭,才能吃飽。 廠長的妻子林棋蓉去過工廠幾次,名義是去看望廠長,實際上是和我朋友的父親偷情。 我撞見過一次,聽她們閑聊,聊起一個做兼職的小姑娘,怕同伴完不成考核,偷偷地把自己的件分給了她。 林棋蓉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把打火機放在未拆紙殼的機器上。 很別致的一個打火機。 黑白兩色,雕刻著漂亮、馥郁的木芙蓉花朵。 聽。 連那么爛的人都覺得你好。 小麥穗,我如何不被你吸引。 你讓我在工廠兼職的每一日都不再灰暗,不再以懸崖為終點。我每天都看著你,每天都覺得似乎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你的每個笑容,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善事。 似乎都在提醒著我—— 慈悲。 不僅僅是工廠,學校中的你也是如此。 我們不在同一個年級,彼此之間也相隔甚遠。 我會主動提出幫忙去送作業,好能經過你的窗。我知你的位置在右邊靠窗位置從前數第三排。你們班主任隔一個月就調換一次座位,但無論怎么調,你的位置都在這里。 你似乎很喜歡這邊。 這個位置很好,能夠曬得到太陽,還方便吸收新鮮空氣。冬天的教室很少開窗,空氣渾濁,你會早早到學校,打開窗子,好讓清新的空氣一股腦兒地全部擁入—— 等學生陸續到教室后,你再去關掉那些窗子。 你是這個教室的空氣凈化員。 呼啦啦。 冬天那干燥、清冷的風和熹微晨光一同落在開窗的你身上,我看著你像毛茸茸的小蒲公英往沉悶的教室內搬送著潔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