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15節
裁判哨響的那一刻,祁復禮的眼神都變了。 在跑步時,他一改之前那種懶洋洋的姿態,以不可思議的爆發性往前沖。 李穗苗知道,祁復禮剛參加完長跑比賽沒多久。 其實很少有人同時參加這兩種比賽,長跑耗費體力,短跑又會傷膝蓋。偏偏祁復禮還就選了這兩個,李穗苗沒能看第一場,但也知道祁復禮拿了第一。 他一直都有攻擊性。 如何形容? 雪白的、潛藏著攻擊性的—— 像白色的梅花。 柔軟的、傲立的梅花。 毫無懸念的,短跑組冠軍又被祁復禮斬獲囊中。激烈的運動令他的肌rou都充了血,盡管運動衣寬松,隱隱約約,還是能夠瞧見具體的輪廓。李穗苗本身就心思不凈,現在祁復禮靠近,她還是不安,往后退一步,不敢直視。 她的脖子和手臂紅了一片。 祁復禮手背上青筋凸起,體脂低的人就是如此,血管明顯,映襯在白凈皮膚上。他擰開一瓶蘇打水,喝了幾口,看著李穗苗,一聲笑:“怎么看起來像你剛跑了比賽?” 李穗苗結結巴巴:“有嗎?” “有啊,”祁復禮說,“看你這一臉汗,熱得難受?” 李穗苗說:“啊,是,太曬了?!?/br> 祁復禮有毛巾。 但不能給她用。 這種東西太私密了。 他去找學院里負責補給的同學,要了一塊兒干凈的,讓李穗苗擦擦汗。李穗苗心神不寧,悶頭擦著,又聽祁復禮說:“前段時間李叔叔來學校了?!?/br> 李穗苗喔了一聲。 “他有事,問了我和葉揚書?!?/br> 李穗苗:“???” 她怔住。 一時間,沒有把“爸爸要找的學生”,和面前的祁復禮及葉揚書對上號。 其實,忽然被警察找、單獨問詢,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能是為了什么呢?還要這樣跨越省市過來詢問?普通大學生能犯什么事呢?看澀澀的網站?還是什么?他們被詐騙了嗎? 李穗苗不知道。 并不是她被父親保護得很好,而是她不愿意用不好的事情去揣度他人。 她不愿將人往壞處去想。 李穗苗握著那塊兒干凈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問:“是什么事情呢?” “我現在找你,就是想和你說這些,”祁復禮微笑,“今天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第18章 靠近 小麥穗。 今天的工作有一些累。 笑。 我在想,你會不會,認為我用“工作”來形容現在做的事情很奇怪? 我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了,小麥穗。 就像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我對你的感情。 “暗戀”兩個字過于淺薄。 小麥穗。 喜歡,愛惜,珍重,愛。 渴望觸碰,希冀擁有。 卻不敢唐突。 怎能用輕飄飄的兩個字來概括。 你不知道我為了能夠順利成章地站在你旁邊,做了些什么。 就像現在競選、擔任的職務。 它能讓你在面對我時沒有太多戒心,它能讓我們的一些接觸變得理所應當,能讓我用很多借口去你的班級、去看你。 高中時,我們完全沒有交集。 所以你不認識我,對我毫無印象。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沒有光環的男性。 幸運女神對我唯一的眷顧,便是將你重新帶到我面前—— 記得嗎? 你的父親立了一場功,他的領導寫了一封申請信,信中言辭懇切,希望能夠將你父親破格轉正。 促使領導寫這封信的起因,則是你父親的英勇表現。 過往中,你父親始終沖在前面,而那次,他舍己為人,用自己身體保護了隊友。 ——不記得了嗎?小麥穗? 那我描述得更詳細一些。 那天是黃昏,天空的火燒云很美。 你瞞著父母,在工廠里找了一份暑假工。你父親天天加班,正逢流感,你母親天天加班,所以也沒有發覺。 那時候我也在工廠中。 當然,我們的工作范疇不一樣。 我是負責接待國外小客戶的兼職翻譯,而你則做著封裝的工作。 我是那個時候感覺到,你比我想象中更節儉一些。 所以你的父親一定不可以出事。 他是你家中的頂梁柱。 那次是職校的學生搞出的一場動亂。 四十多個學生,因為一些摩擦,約著去工廠附近的荒地里持械斗毆,周圍的小商販報了警。 都是些青春期的學生,熱血上頭,平時就是不服管教的,更何況是情緒被煽動,激昂慷慨,連警察也不怕。 小商販描述不清楚,只說是學生打架,因而只去了一名正式警察去,一名輔警。 那個輔警就是你的父親,李天自。 兩名警察盡職盡責,成功阻止了這些毛頭小子的搏斗。你的父親,還不顧自己安危,成功奪下了帶頭幾個學生手里的刀具和棍子,還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替那名警察擋住了即將敲在他后腦勺的鋼棍。 這一鋼棍敲得你父親休養了好久。 當然,如果那一下敲在那個年輕警察的頭上,即使不腦損傷,也會留下嚴重的后遺癥。 當你哭著叫爸爸上救護車的時候,我在人群中看著你。 火燒云很美,夏天的風席卷著悶悶的燥熱。 而我從這燥熱的風中,感受到了你對父母的愛。 那種純粹的、我這一生大約也不會擁有的愛。 我站在人群里,想到你遞給我的那包牛奶,想到多年前你在醫務室中和mama撒嬌要糯米滋和炒酸奶。 我從那個時刻開始注意你。 在你最擔憂、害怕、無助地流淚時。 對不起,小麥穗。 現在你可以罵我了。 從“留意”到確認“我想要你”,我用了半年。 你不會想要知道這半年中都發生了什么,也不會想要去了解我的想法。 它們就像荷塘底的泥土,有著腐爛的腥臭,一腳踩進,不由自主地順著下陷、下陷—— 往爛到無法窒息的淤泥里去。 剔除掉這些骯臟吧,我的小麥穗。 我想告訴你,為了靠近你,我做了些什么。 你父親的考核期間,我報過一次警。 理由是非法入侵。 侵入者是我的父親。 他闖入我和mama的家中,狂躁地打碎方案中的所有碗碟,用拖把行兇,毆打我們,甚至還跪在一地的破碎瓷片上,握住,放在自己脖頸上,想要借此威脅我mama重新回到他身邊。 當然,這些都被拒絕了。 來的仍舊是你父親和那個年輕警察。 事情最后調節成功。 我的父親被趕走。 我并在事后寫了一封錦旗和感謝信,感謝你父親為保護我們安全作出的事情,并訂做了錦旗,和mama一同給你父親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