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鐵，在檢票口，他親眼看見顧沨止忽而轉身，從人群中揪出了一個不起眼的人，閃電般拖進了旁邊的殘障人士衛生間，幾秒鐘后，他一個人出來，迅速追上陳究，中間翻過了幾處單向護欄。

    “你好像很急?！标惥繐恼f：“是發生什么意外了嗎？”

    “不是?！鳖櫅h止頓了頓說，“我只是突然發現我已經出來很久了?！?/br>
    他無意間看到了懸掛在對面的日歷牌，發現——盛歡的生日竟然就快要到了。

    將陳究平安的送回去，一切塵埃落定，回到正軌，他要給盛歡過一個盛大而隆重的生日。

    -

    “我都要過生日了?！笔g可憐巴巴的對阿提密斯說：“你就不能看在我又老了一歲的份上，送我跟校長一起回斯賓塞么？”頓了頓他道：“而且我覺得校長隨時會掛唉！校長這么大塊頭，要是真的掛了的話，我一個人又要背著璃黃金又要背尸體，那畫面該有多慘?。。?！”

    阿提密斯：“……”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理由起了作用，阿提密斯竟然被說動了。

    就在阿提密斯忙著買機票買車票退訂酒店提貨璃黃金等等等等各種手續的時候，盛歡發現柏德文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從床上爬起來，老紳士雖然只剩一只眼睛能用，但那翠綠色的眼睛實在是看狗都深情，盛歡在旁邊扒拉了他一下，認真的說：

    “校長，建議你躺回去，太生龍活虎容易穿幫?！?/br>
    “騙來的感情不能長久?！卑氐挛拈L吁短嘆：“是空中樓閣——”

    “看不出來您還是個實用主義者?！笔g幽幽道：“知足吧，有的吃就不錯了，怕的是騙都騙不來?！?/br>
    最終，柏德文·道森屈服了，面無表情的躺尸回去。

    “對了，說起來你為什么會認識阿提密斯?！彼]著眼睛發問：“還有，你小小年紀，屯那么多璃黃金做什么？怎么屯的？”

    盛歡：“……”

    他發了會兒呆，又咳嗽了兩聲，感覺自己在變成法制咖的邊緣徘徊，遂替柏德文把被子往上掖了掖，用力蓋住老校長的口鼻。

    “討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校長！”

    -

    接下來的半天，無限集團的人再沒有出現，盛歡斗膽換回了原本的手機，打開后發現斯賓塞的論壇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置頂的一條話題是：《慶祝通訊條例保密條例全面恢復[撒花][撒花]》。

    盛歡將這消息偷偷遞給柏德文看，柏德文卻不太驚訝，笑了笑道：“阿沨的效率挺高啊。

    “我學長？您派他干什么去了？”盛歡奇道。

    “去聯合國參加利帕爾副秘書長的卸任儀式?！卑氐挛牡曊f。

    盛歡眨了眨眼。

    “新秘書長上任，應該能太平一段時間了吧！”他呼出一口氣道。

    “你什么時候過生日？”柏德文說。

    “后天?！笔g說：“十月三十一號?！?/br>
    “哦，那他應該趕得回來給你過生日?！卑氐挛恼f。

    正說著，阿提密斯風風火火的進來，柏德文立馬把眼睛閉上了，盛歡道：“你去干嘛了？”

    “寄你的璃黃金，托運什么的容易惹麻煩，還是寄比較好?！卑⑻崦芩箶Q開一瓶礦泉水一飲而盡，翻了個白眼說：“開心，你多年積蓄毀于一旦，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br>
    “也不算毀于一旦吧，要是能造出更高級的精神匣什么的，我也是收益人啊不是嗎？”盛歡說：“想想看沒有精神匣的時候，大家都是怎么過來的??！造精神匣的那個人才真的超偉大?！?/br>
    “他們要是造出新版本的精神匣，必須得給你留一杯羹，你得當第一個使用者?！卑⑻崦芩拐f：“也不枉你付出了這么多，喂，柏德文，聽到沒有，別裝死，我知道你醒著?！?/br>
    “這事我做不了主……我老了?！卑氐挛脑诖采戏藗€身，捂著胸口嘆息，“尤其是程序管理部那群小子，根本不聽我的話，唉……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啊?！?/br>
    “程序管理部現在都有誰？”阿提密斯的眉頭皺了起來，拍案道。

    “皮克斯，莫拉蒂還有那個小小小什么來著……總之二三十年前都是你學弟就對了?！卑氐挛穆掏痰恼f。

    “反了天了他們！”阿提密斯怒道。

    “就是，你這不得親自去治治他們?！卑氐挛恼f。

    盛歡：“……”

    他決定不拆穿校長的套路，低頭摸出手機來，發現裴央鳴不知何時竟然將他和風間亞美一起拉了個群，在群里發了一條沒頭沒尾的消息。

    “盛歡，你有沒有過‘心想事成’的時候?！?/br>
    第134章

    “心想事成？”盛歡愣了一下，腦子里晃過一點兒虛影，轉瞬即逝，讓人拿捏不住，他甩了甩頭，后迷糊的敲字：“有吧，比如說我想重新跟我學長處對象，就真處著了?！?/br>
    “……”

    裴央鳴那邊的沉默震耳欲聾，許久才回道：“誰問你這個了！”

    盛歡的問號更多了，“那你指的是什么？”

    裴央鳴道：“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br>
    盛歡：“行?！?/br>
    盛歡：“我后天過生日，到時候請你吃蛋糕??！”

    他發了幾個表情包，看起來心情著實不錯，那頭，坐在冰冷實驗室里的裴央鳴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他原本心情很凝重，但不知怎么的，看盛歡這樣輕松，便也隨之緩解了幾分。

    大尾巴松鼠從房梁上竄下來，一溜煙鉆進他懷里，昂著頭等擼，裴央鳴細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松鼠的腦袋，目光一直停留在跟前的工具臺上。

    異種研究部對于異種的了解很大一部分來源于遠古的化石，這些標本藏在各種奇形怪狀的礦石內部，需要花大量的精力一點一點的將其外殼剖析開來。

    富士山勘察小分隊帶回來的這塊礦石是斯賓塞的重大研究項目，當初所有人都認為這塊位于高?；鹕娇谔幍幕镆欢ú赜芯薮蟮那八从械漠惙N的秘密，于是富士山勘察小分隊全隊覆滅，也拼死讓一個佘寶華將其送了回來。裴央鳴花了數月的時間抽絲剝繭，最終意外的發現，這塊化石根本就是空心的，里面什么也沒有。

    因為一塊空心的化石覆滅了一整個富士山勘察小分隊？這是絕對不合理的事情，裴央鳴沉思了許久，他知道，一個人的工作可能會出現失誤，帶回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但富士山勘察小分隊里多的是經驗豐富的人，尤其是佘寶華的父母，工作二十余年，為斯賓塞的異種條目貢獻了不知道多少珍貴的知識，要他們一起犯錯，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這塊石頭里一定藏著秘密，只是他沒有找對方向。

    但如果石頭內部確實是空心的沒錯，那么……或許石頭本身，才是秘密所在。

    這個揣測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裴央鳴取了一塊石頭碎片，在特殊的顯微偏光之下，發現這些礦石晶體的內部藏著一些微妙的頗有規律的花紋，他將這些花紋整合后，斗膽聯系了圖騰教會的風間亞美。

    “你猜得沒錯?！憋L間亞美原本都睡下了，此刻硬生生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披著真絲睡衣直奔研究所，“這的確是一種圖騰的描述！”

    “是什么圖騰？”裴央鳴說。

    “不知道，我得先找出這是什么文字，然后才能解析里面的內容，但連文字都是新的，那這個圖騰必然是我們誰都沒有碰到過的?！憋L間亞美努力遏制著聲音里的興奮和急促：“裴博，你立大功了?！?/br>
    “原來不是新的異種，而是新的圖騰?！迸嵫滕Q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說：“不是我立大功，是富士山勘察小分隊立大功了，連佘寶華也立大功了?！?/br>
    他的語調略有復雜。

    未幾，風間亞美便給他帶來了回應。

    “是什么圖騰？”裴央鳴說。

    “……”那頭的風間亞美古怪的沉默了一會兒道：“外勤部這幾天是不是從外面運了一個黑色的雕像給你？”

    “嗯，沒錯?！迸嵫滕Q說：“他們懷疑是異種，我還沒來得及處理，怎么？這有什么關系嗎？”

    “這些文字講述了一個故事?！憋L間亞美似是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它說世界開蒙是由于古神的沉睡——”

    “古神？那是什么東西？”裴央鳴說。

    “這并沒有細說，只是一種稱謂?！憋L間亞美說：“沒有了古神力量的壓制，萬物復蘇，諸神蘇醒，展現出了‘活’的力量，他們或是控制風，或是控制水，或是控制雷電，或是控制砂石，或是控制周邊的生靈，或是能進攻與防守，或是能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往后諸神融入天地，形體消散，力量卻如甘霖般滲透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br>
    “我知道，這說的就是圖騰的力量?！迸嵫滕Q說：“神話傳說啊?！?/br>
    “神話往往是杜撰者對一些無法解釋的現象進行的主觀理解，這也變相說明，確實有所謂現象存在，我們需要保持敬畏?！憋L間亞美說。

    “聽起來這個古神不是什么正面人物?！迸嵫滕Q說。

    “是的，這上面打了個比方，說世界和時空于古神而言，就像是一卷紙，可以被肆意的撕毀和描畫，古神來自于虛無，沒有固定的形態，目空一切，對任何事物都沒有偏好之情，偏偏喜歡一種鳥?！?/br>
    “鳥？”裴央鳴的目光一頓，倏地坐直了。

    “對，這種鳥因為常年棲息于古神身邊，所以沾染了古神高階的力量，在古神沉睡之后，它自由了，又作為古神的眼翱翔于世界，它可以預見未來，又可以隨心所欲的改變世界，但所到之處，災難橫行?！憋L間亞美說。

    “所以這鳥……我是說這圖騰的名字，叫做……”裴央鳴的聲音略略有些壓抑。

    “骨梟?！憋L間亞美說。

    裴央鳴一時僵住。

    “可這和他們帶回來的雕像有什么關系？”他低聲道。

    “骨梟這個圖騰并不常見，但我剛剛查閱網上的資料，發現印第安那里曾經有一個內部繁衍的部落叫文帕孟丹，里面曾經有人擁有圖騰骨梟?！?/br>
    “內部繁衍?！迸嵫滕Q說。

    “對，你也知道，圖騰是可以通過基因傳遞給后代的，所以很有可能這個文帕孟丹部落發展到后來，每個人都攜帶了圖騰骨梟?！憋L間亞美說。

    “那么豈不是他們每個人都擁有預言和改變客觀現實的力量……”裴央鳴喃喃自語道，而后狠狠地打了個寒戰，“這個部落里的人豈不是很危險！”

    “是這樣的沒錯?！憋L間亞美說：“資料記載，文帕孟丹部落用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就征服了附近的大塊版圖，但后來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了，整個部落都像從來沒有在世界上存在過一樣?！?/br>
    “這是怎么回事？”裴央鳴說。

    “你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的嗎？”風間亞美說：“骨梟所到之處，災難橫行?！?/br>
    裴央鳴的腦子“嗡”了一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回眸看了眼后方。

    那儲存雕像的安全室大門緊閉，透明的單向玻璃在晦暗的燈光下疊影重重，那詭異的畸形雕像就佇立在里面，一動不動像一具尸體。

    “使用圖騰骨梟并非毫無代價?！憋L間亞美一字一句的說：“似乎每使用一次，使用者的身體都會發生一些潛移默化的改變，使用的越多，這種改變就越明顯?！?/br>
    “而他們的力量越顯著，其境界就會越靠近他們的古神，同時越發偏離人類種族該有的樣子……”裴央鳴說：“失去鮮活，柔軟，靈動，光明，變得僵硬，死氣沉沉，怪誕丑陋?！?/br>
    “我記得衛殊將這雕像帶回來的時候曾經說過，顧沨止在黃石國家公園撲滅山火的時候，曾經發現了許多類似的雕像，他們聚集在一片山洞里?！憋L間亞美說。

    “那根本不是什么散落的雕像群，而是那個曾經的文帕孟丹部落?！迸嵫滕Q駭然，而后他震驚道：“奇怪，難道他們當中就沒有人躲過此劫嗎？”

    “預見未來，改變世界，心想事成，試問誰能抵擋得住這樣強大的誘惑？”風間亞美搖頭嘆息，“裴博，我覺得那雕像很危險，你速速研究完，就盡快將其銷毀吧?！?/br>
    “嗯?！迸嵫滕Q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謝謝?！?/br>
    風間亞美掛斷了電話，裴央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向后倚在椅背上。

    預見未來，改變世界，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