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羅曼史 第25節
“貝蒂,貝蒂,”他搭住了喬抒白的肩,像好兄弟似的,頭撞了撞喬抒白的額頭,深吸一口氣,“你想怎么死?你真香。丁香花?” 喬抒白默不作聲,他反而更興奮了,躍躍欲試地推著喬抒白踉踉蹌蹌往前走:“我還沒試過男人。你死之前,我們先爽一爽,怎么樣?” 隱道做在墻與墻之間,有許多轉彎,經過七個女孩兒,他們來到一間有門的稍大的房間。 房間的門很厚,哈代也得用力推,才能推開。 房里比過道溫熱了些,靠墻有個外形怪異的黑色長爐,連了根通往房間上方的粗排氣管,大概是哈代口中的焚化爐。 厚石塊似乎把信號隔絕得厲害,展慎之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房間正中放著一張大約兩米長的白色工作臺,桌上的臺燈,喬抒白很熟悉。 “看到這個本子了嗎?”哈代掂掂桌上的一本后冊子,“都是那些婊子的資料?!?/br> 另一面墻疊著許多玻璃柜,放置各式各樣的閃著銀光的刀具,還有藥和注射劑。 哈代把喬抒白按著坐在工作臺右邊的行軍床上,走到玻璃柜邊,嘴里念叨:“為了讓我們都快樂,我給你打一支肌rou松弛劑?!被剡^頭,朝喬抒白露出一個暗示的笑容:“再來點讓你有感覺的?!?/br> 喬抒白微微俯身,將手指放在鞋底的側后方挖著那件堅硬的小東西,聽到了展慎之忽大忽小的聲音:“方千盛……快到……在找……” 喬抒白將想要的東西拿到手,塞在大腿下面,睜大眼睛,盯著拿著兩支針劑的哈代朝自己走來。 哈代解開他的幾顆襯衫扣子,露出他的手臂,黑色手套摩擦著喬抒白的皮膚。 可能是因為喬抒白一動不動,哈代抬眼問:“嚇傻了?” 喬抒白定定地看著他,嘴唇微抖,引得哈代大笑起來,將第一支針的針尖插進喬抒白的上臂肌rou。 喬抒白除了刺痛和液體推入的漲感,什么也沒感覺到,緊接著是第二針。 “應該一兩分鐘就起效了,”哈代把第二個針管扔在地上,靠近他,粗暴地撫摸著他的臉,“給你用了最好的?!?/br> 喬抒白等了一小會兒,微微扭動著,眼神閃爍地看著別的地方。 哈代以為藥效發作,朝喬抒白壓下來,粗糙的胡須蹭到了喬抒白的臉。 喬抒白感覺到哈代的四肢放松地壓在自己身上,才從大腿下拿出那件小東西,手抱著哈代的背,慢慢向上移,動情一般,移到他的頸上,迅猛地深重地劃爛了哈代的頸動脈。 濃稠的血漿噴出,糊住了喬抒白的臉。 喬抒白一腳將哈代踹開,疾步后退到焚化爐邊,哈代站著晃了晃,沒有馬上脫力,捂住鮮血四溢的脖子,對喬抒白破口大罵,猛獸一般沖喬抒白沖來,恰在這時,房里的報警系統響了。 尖嘯著告訴黑手套的主人已有外人入侵。 地板上一扇鐵門移了開來,通往哈代的逃生口。 哈代叫罵著,半跪在地上想向鐵門爬,地上的血多得像下過暴雨后的水潭。 喬抒白看著他如同瀕死的野獸,單手爬行的丑態,抬手將自己的襯衫扣了起來,手臂好像還有些腫痛,不過不打緊。 喬抒白拿起工具臺上的鐵鋸,踏過血水,抬腿踩在哈代腰間,哈代手一滑,趴在了地上。 報警器不斷響著,提示房里的人,面部識別未通過的方警官已經進入了102室,馬上會找到石道,正在向他們走來。 喬抒白把哈代翻了過來,盯著那雙眼睛,手里拿著咪咪送給他的防身小刀,一下一下往下捅,腥臭的血rou飛濺在他臉上,他的大拇指抵著小刀的鈍柄,被巨大的反向力頂得腫痛難當。 哈代的頭成了一塊rou餅,皮膚和毛發胡亂地攪在一起,縫隙間露著白骨。 方警官和他的突擊小隊進了冰道。 喬抒白終于珍惜地收起小刀,拿起電鋸,打開開關。他的手心被高功率電鋸震得發麻,切割下那顆臭氣熏天、仿佛淤泥揉成的頭顱,丟進焚化爐里,按了開啟。 洗干凈小刀,手又沾了點血,將電鋸在無頭的哈代的黑手套里塞了塞,裝出全身無力的模樣,癱軟在地,等待方警官的到來。 第31章 珍珠 摩區的天幕一直拖到上周末才修好。 更換季節后,夏夜的晚霞很美,濃烈的深藍色和橘色交織在一起,幾顆晚星在其中閃耀。 展慎之趕到圣摩醫院時,就診大樓的白色樓頂被晚霞染成了橙色。 有些病人坐在輪椅里,被推著散步,有些手臂綁著繃帶,自行走入花園。有幾人認出展慎之來,盯著他的臉發出驚呼,拉扯身邊人,叫他們也看。 展慎之走得很快,進入電梯,按下喬抒白所在的三樓,由方千盛和另一位警司看守著。 由于喬抒白把襯衫扣了起來,加上當時信號不好,展慎之不知道案發現場是什么樣,只知道喬抒白活著。 他打開監視器的全場收音,在開車時,從音響里,他聽見喬抒白的心跳聲。喬抒白的心臟十分健康地跳著,像人體視頻教材里那么健康,展慎之幾乎能感受到喬抒白體內那顆紅色內臟的收縮。 先有一陣怪異的搏斗聲音,而后電鋸聲響起,跳舞女郎案件的兇手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方千盛打電話通知展慎之,找到了喬抒白時,壓著嗓子說:“現場很慘烈。到處都是血?!?/br> 展慎之沒聽過方千盛這樣的聲音,像惡心、厭惡和恐懼夾雜在一起。 “兇手呢?”展慎之問。 “你問哪個兇手?” “綁架跳舞女郎的人?!?/br> “頭被鋸下來燒了,”方千盛說,“被這個……”他沒有說下去。 展慎之想了想,問:“他受傷了嗎?” “還不知道?!狈角⒆吡藥撞?,像是靠近了誰問:“你能走嗎?” “好像不行?!?/br> 展慎之同時從兩個耳機里聽到了喬抒白的聲音。 一個是監視器的,一個是方千盛的話筒,喬抒白的說話聲很清晰,但有些空洞:“他給我打了肌rou松弛劑,還有催情的東西?!?/br> 方千盛招呼同事過來,用擔架抬喬抒白。同事好似有些發怵,都不聲不響的,將喬抒白扶到擔架上。 電梯停在就診大樓的三樓,門打開,正對一條白色走道。 展慎之抬眼便看見方千盛靠著不遠處的一間病房站著。他走過去,方千盛面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暗道的櫥窗里有十三具尸體,焚化爐里的灰燼挖出來了,正在檢驗。你怎么發現這案子的?” 展慎之透過病房的玻璃,看見喬抒白在床上睡著。 他換上了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臉好像被擦洗過,但還留有些血痕,手背上打著吊針。 “他是星星俱樂部的舞蹈領班,何總介紹我們認識,”展慎之含糊地說,“他告訴我有女郎失蹤,其中有他的朋友,我替他查了查?!?/br> “……”方千盛嘆了口氣,神情復雜地拍了拍展慎之的肩。 展慎之看著喬抒白的側臉,問:“醫生怎么說?” “他在車上就昏過去了,醫生檢查的時候醒過一會兒,身上大體沒什么事,但醫生說他精神狀況不好?!?/br> “精神狀況?” 方千盛點點頭:“初步判斷,可能有突發性的精神失常。根據他的說法,當時哈代壓在他身上,他用偷撿的刀劃傷了哈代的頸動脈,哈代爬到出口,又站起來,想先拿起電鋸想砍他,但沒拿穩,電鋸失手,他就把電鋸撿了起來。后來就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到處都是血?!?/br> 他頓了頓,拿起放在一旁鐵架上的文檔夾,遞給展慎之:“案發現場照片,你自己看吧?!庇痔嵝眩骸白龊眯睦頊蕚??!?/br> 展慎之翻開文檔夾,翻看照片,目之所及,全是暗紅色的血,床上,不銹鋼桌上,電鋸上,地面上。 血泊中扭曲地躺著一具被整齊地鋸去了頭顱的健壯軀體,像個沒安裝完成便被丟棄的中年人體模特。 喬抒白白襯衫染血,縮在行軍床上,頭埋在膝蓋間。頭發一縷一縷地黏在一起,仿佛被當場逮到的罪犯。 翻完手里的照片,展慎之聽見方千盛又說:“阿明正在星星俱樂部調查,同事都說他手無縛雞之力,性格很溫順,被欺負也從不還手。你和他關系不錯?你覺得怎么樣?” 展慎之看了一眼病房里躺著的人,看向方千盛:“你有別的看法?!?/br> “也不算有,”方千盛聳聳肩,“私下說說,我覺得他不像精神失常,更像有預謀的復仇。根據死者的養子說,他們進密道只過了二十五分鐘?!?/br> “二十五分鐘,”方千盛手搭在鐵架子上,請敲了敲,“劃傷頸動脈,把頭鋸下來,扔進焚化爐燒了,這是什么概念?他至少很冷靜?!?/br> 展慎之沒有接話,又翻了翻照片。 如果要說展慎之覺得方千盛的懷疑毫無道理,那是假的。 原本對于羅茲墜樓一案的結論,展慎之便已并不認可,而今天已喬抒白第二次在命案發生時扣起扣子。 如果是為了遮住監視器,方便私下行動才扣起來,反而說得通。 但——喬抒白其實沒方千盛揣測得那么復雜,他只是個沒見過什么世面,卻努力過頭的人。 喬抒白的行為總源自沖動,又總因為太過努力而倒霉。 從大膽地攔下展市長的車開始,喬抒白就一直是橫沖直撞的。 為了釣出軟件上的嫌疑人,他穿吊帶拍下艷照;有一線希望,就對著鏡頭那邊的人擺出對方想要的下三濫的動作;對俱樂部的人撒各種各樣的慌,說些夸張的大話;不顧展慎之的約束,第三次踏進安德烈家的門。 喬抒白是粗野的,柔弱的,原始的,是漂亮的,未經教化的,也是真實的,坦誠的,像一枚rou中全是沙粒的蚌,在海里敝帚自珍地、不體面地逃竄著,驚險地躲避取珠人的網。 唯獨對于展慎之一個人來說,可能他的沙粒也是珍珠。 “你要進去看看嗎?”方千盛等了一會兒,微微搖搖頭,把門鎖打開了,“我去吃個飯,你陪著吧?!?/br> 展慎之便走進去,關上門,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守著喬抒白。 吊水已經滴了半瓶,喬抒白的皮膚一片死白,白得透明,又白得僵硬。他的頭發只是被擦過,沾了血的地方還粘結著,身上有酒精味,也有壞了的血的臭味。 展慎之伸手撥了撥他的頭發,他就醒了,睜開眼,嘴唇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能動了嗎,”展慎之問他,“打的松弛劑還難受嗎?” 喬抒白的大眼睛眨了眨,按著床沿想坐起來,他的動作搖搖晃晃,展慎之扶了他一把,他才坐穩。 他便順勢抓住了展慎之的手臂,盯著展慎之的眼睛。 “展哥,我活下來了,可是咪咪她們不在了?!彼穆曇艉軉?,嘴唇干干的,便用舌頭舔了一下上唇,又說:“我忘記找咪咪的戒指了,肯定就在那個房間里。我等一下可以問問方警司,能不能幫我找一找嗎?” “我讓人幫你找找?!闭股髦f。 喬抒白說謝謝,過了一會兒,懵懂而懼怕地問展慎之:“展哥,我要坐牢嗎?” “要坐多久???”他又說,“我殺人了?!?/br> 展慎之沒有回答他,只是抓著他纖薄的肩膀靠近,微閉起眼,吻住他干而濕潤的唇。 喬抒白的身體在展慎之的手掌下微微顫抖著,像一只很小很小的、無害的、受了驚的動物。 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多重的罪,被如何懷疑,只是張開嘴,柔順地回應展慎之的吻,他的舌頭很軟,纏著展慎之的,信任地含著展慎之的下唇,過了一會兒,他細瘦的雙手輕輕抱住了展慎之的背,含含糊糊地說:“展哥。要坐牢的話,我也不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