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腦 第7節
然而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天就那么蹲下來喂它了。 就像他回家以后偶然聽到張姨說這幾天物業會做定期的驅除蟲蛇的工作,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停下腳步。 要是那只三花貓一不小心誤食了撒的藥粉…… 那一刻他聽見自己開了口,讓張姨這幾天去讓物業幫忙看看有沒有一只小耳朵的三花貓。 “少爺,是什么貓呢?” “一只野貓?!苯逶f。 姜曼會不高興的。 他小時候也曾把臟兮兮的流浪小狗帶回家過,后果很不好。 但這次他什么都不會做。 把貓送到寵物醫院,拜托他們找個領養,這樣就可以了。 如果壓力是一杯水,姜清元心里的杯子,水面瀕臨極限地高出杯口一截,已經滿到極致早該溢出,卻始終在小心控制著自己不能溢出一滴。 如果這時候在某個非常偶然的情況下,杯子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了一道細小的裂痕……那它就不再是裂痕了,是喘息。 從小到大他人生中有太多事是提前被安排妥帖的。只需要姜清元自己踏上前方已經鋪好地毯的路。 姜清元常年沉浸在職業選手的訓練生活里,也無暇顧及一下自己的生活。漸漸他好像失去了對周圍人和事物的感受力。除了圍棋,其他一切都無所謂,可有可無了。 他好像很久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這么做。 他又想起那只毛茸茸臟兮兮的貓來。 長得真丑。姜清元后知后覺地想道。 他有點開心。 * 清晨空氣微涼濕潤,稀薄日光透過滿目蒼翠落在路面上,清凈幽雅的別墅區里只有空靈的陣陣鳥鳴。 萬御豪庭,沚院。 一幢氣派非常的莊園別墅之外,高大的庭院黑鐵大門前面,男人正一手提著條長長的澆花的水管,一邊歪頭接電話。 電話里的聲音喋喋不休,語氣夸張:“大哥!昨天剛到港的今年第一批俄羅斯帝王蟹,吃嗎?攏共才沒多少,現在是有價無市??!” “哪來的?” 問這話時,男人嘴里斜叼的香煙跟著他的話音輕晃兩下。 電話里的賀超龍嘿嘿兩聲。 “綠潤那邊的老家伙給的。大哥,咱說你最近不是標到了新開發區那個項目嗎,他就想現在問問那邊的綠化工程的事。你也知道,這老登別的本事沒有,也就鉆營這些倒是有一套的?!?/br> 男人手里拿著水管給門前這兩棵昨天剛栽下來的日本黑松澆水,話也說得漫不經心。 “是啊,都鉆營到你那里去了?!?/br> 不然這消息今天也不會遞到他耳朵里。 賀超龍聽了這話暗罵一聲老賊,才沒說兩句話就什么都聽出來了。他對著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嘿嘿笑了兩聲,裝傻賣乖:“我這不是!那什么嘛……那大哥你看,那照你意思?” 男人又抽了口煙。 “他樂意干什么讓他干就得了唄?!辟R超龍聽見電話里,他輕笑了一聲:“年紀大了,有點事情鉆營也挺好?!?/br> 他聽弦知音,知道了他大哥意思是找件事讓老頭且忙著的意思。反正不讓他干這個他還得往別處瞎折騰。 事講完了,賀超龍還哼哼唧唧地不肯掛斷。 “大哥!咱說你別老鼓搗那兩棵破樹了唄,今晚來oc玩唄,弟弟給你發菜?!?/br> oc是指他們這的owner circle酒吧,發菜是酒吧術語。 他哥今年三十有五歲了還孑然一身。特別是今天,老男人一侍弄上花草,賀超龍都能看見他老了之后的畫面了。 賀超龍就沒見過他這樣的人。 “我樹怎么了,”果不其然,就聽他不耐煩地冷笑一聲:“我這兩棵樹比你命貴。你沒話了奧?” 電話另一頭的賀超龍滿臉的敷衍:“啊行行行,是是是……” 仔細一想好像還真不無可能。那兩棵老破松樹還是那老狗幣從拍賣會拍回來的,這種觀賞松一旦貴起來可能還真比他命貴。 男人將水管轉了個方向給另一棵樹澆水。 賀超龍小聲逼逼:“你自己是不著急,再過兩年街上隨便拉一年輕人都得管你叫老叔了……” “我是你爺?!蹦腥藢χ娫?,一字一頓:“你他媽……” 拿開手機一看,小比崽子掛了。 男人罵了一句,接著照料著他那兩顆寶貝黑松去了。他往后瞥一眼,側頭喊從剛才就一直在草叢里拔草的人。 “雷子,你來下?!?/br> 被喊到的一個壯漢從草叢里抬起了頭。那是個光頭男人,面相兇悍,身材高胖。他默不作聲地上前。男人側過頭跟他交代了幾句話,讓他去辦幾件事。 事情說完之后,雷子的人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馬上離開,還直直地杵在男人身后,他的視線看向一處。 雷子是個啞巴,說不了話,但是跟賀超龍一樣是從以前就跟著他出來混的。男人也順著他看的那方向看過去。 不遠處的一條小道上,沒散盡的朦朧晨霧里,似乎有一人一狗的身影正在朝著這邊靠近。 看著眼生,大概就是這附近遛狗或晨跑的。 偶爾也會有這樣的人路過。男人收回視線,擺手讓他走。 雷子這才一聲不吭地轉身朝后面大宅子的那扇黑鐵雕花大門里走去。 清澈的嘩嘩水流澆灌了大門前兩棵姿態遒勁枝葉繁茂的松樹。他斜叼的香煙從左邊換到右邊,關掉了水龍頭。 想起剛剛那通電話,男人對著眼前兩棵樹,又是一聲冷笑。 老叔。 狗東西,是真懂怎么氣他啊。老叔八叔的,誰是他老叔了?有種當著他的面叫試試呢? 一道音色干凈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師傅?!?/br> 他閉了閉眼才忍住的火氣。 這人今天最好是有事。他想著,同時黑著臉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園丁裝扮,腳上一雙沾了泥的黑色膠靴,手里的管子還在呲水,心里罵了聲草。 他一轉身,視線對上了身后那個身淺色運動服的青年。 那是一個晨霧未散的朦朧清晨,一個烏發白膚的青年,安靜地牽著一條白狗,站在幾步之外看著這邊,想要跟他問話。 花匠裝扮的高大男人和牽著狗的青年隔著一段距離對望。 他從嘴里吐出一口氣時,一道灰白煙霧隨之噴出。片刻的安靜之后,男人這才沒好氣地問那人: “你瞅啥?” 第6章 姜清元后天要去比賽了。 剛才他一路過來,問了遇到的一對正在晨跑的父子,都說沒有看到。姜清元停下晨跑,他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循著平時沒跑過的方向找一找。 這一片他之前沒有來過?,F在看來這邊似乎也很少人來,但環境卻很是不錯。 雖說都是別墅區,豪宅與豪宅之間的差距有時還是挺大的。 就比如姜清元眼前看見的這一幢莊園別墅,光是看面積和建筑的氣場就能直觀感受到壯觀,感覺不是他能隨便進去的地方。 前方的路上有一個穿得像花匠的人,正在照料門前的兩棵高大的園林松樹,姜清元左右看了看沒有別的人,他牽著小白往前走,想順道過去問問貓的事。 “師傅?!?/br> 然而這位花匠師傅的臉色莫名不太好看。 他沒好氣地看向姜清元:“你瞅啥?” 態度極其惡劣差勁。 姜清元也是走近了一些,才發現眼前這人身材不是一般的高大。 他自己不矮,但在這人面前還是被壓了一頭。說明男人的身高已經遠超乎他平時所見的一般水平。 姜清元問他:“師傅,請問你有在附近看過一只三花貓嗎?” 這位叼著煙的臭臉大哥吐出一口煙霧。他黑沉沉的視線壓在眼前姜清元的身上,隔了幾秒才慢吞吞道:“……貓?” 語氣和態度依然不甚客氣。 此時此刻的姜清元已經有種碰了不好惹的東西的錯覺。 他憑直覺感到眼前這個師傅的氣場不一般。 看這不常見的高大身材,可能不是花匠,而是這個家里的保鏢之類的。所以對他一個不速之客,剛才的語氣才不大好。 喊一個專業保鏢“師傅”似乎不好。但姜清元總不可能一見面就問人家“師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即使對方從始至終只是姿態隨性地抽著煙,平靜眉宇和深邃的漆黑瞳孔之下是捉摸不透的情緒。 視線往下,姜清元看見他干活時挽起的袖子,腕上纏一條烏黑的紫檀大佛珠,手背青筋凸起。線條結實的小臂之上,大片蜿蜒的青黑色紋身爬滿了整條手臂的皮膚,張狂又詭譎。 “什么貓?”男人隨意地問。臉前煙霧緩緩繚繞。 姜清元此時有種自己來錯了地方的感覺。 反正他是還沒見過誰戴佛珠是戴出殺氣來的。 “是一只……”他正要回答,這時兩人后方的雕花黑鐵大門打開了,一輛氣勢凌人的黑色賓利從里面徐徐開出。 他停下話頭。豪車從他們兩人的身側開過時,姜清元看見了駕駛座上的人。 那是一個高胖的光頭男子。開車的男人視線駐留在他們這邊的時間有點長,而且剛才車子開出來時是這家里的用人替他開的門,被注視著的姜清元便猜想到了,這是房子的主人。 出于禮貌,他這個陌生來客對著那輛車的方向低了一下頭,表示跟主人家打招呼。 等那輛車開過去,姜清元重新抬起頭,就看見身邊男人一雙黑黢黢的瞳仁正盯著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