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內里陰暗的魔的一面無法遮掩，偽裝也做不到全然的無害。

    黎啾啾在袖中把玩了下封魔靈鎖幻化成的靈珠，她內心翹了翹唇角，有些不可免俗的報復的快感。

    黎啾啾面容冷淡，對封屹舟高高在上丟下一句話，“隨我來?！?/br>
    牢籠大門的陣法松懈，欄桿打開。

    神圣純潔的力量碎片在空氣中飄蕩，溫柔地繞在圣女的衣裙周圍。

    封屹舟走出牢籠，那些溫柔的、可愛的神圣力量就像看到了敵人，光華驟然鋒利，不滿地劃過封屹舟的衣衫，割出紅色的疼痛血液。

    封屹舟金色妖瞳中陰沉掠過，他垂眼，帶著溫潤的氣息，克制心中對神圣的厭惡，不緊不慢跟在圣女身后。

    封屹舟不知道圣女要帶他去何處，他不信任圣女。

    少年聲調緩慢，帶著喑啞的嗓音氤氳溫潤，試探道，“圣女，那幻境中的情形是如何?！?/br>
    黎啾啾沒有理會封屹舟，圣女的背影高貴，漠然。

    “圣女……”少年克制著戾氣，竭力裝的溫潤。

    圣女淡漠打斷他的話語，“閑話少說?！?/br>
    封屹舟眼中偽裝出來的溫潤消散，他身體中下意識浮現殺意，少年指骨攥緊，一點點掐破掌心，再一點點地松開，血順著他的指骨像線一樣滑落。

    封屹舟垂下腦袋，周身帶著克制。

    封屹舟半抬眼眸，金色妖瞳靜靜地盯著圣女的背影，覆蓋幽冷、掙扎光華。

    這是圣女。

    為何他此前會混淆祂與黎啾啾？

    把圣女與黎啾啾混淆在一起，是他的錯。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在開始的時候忽視黎啾啾，后來弄丟了黎啾啾。

    找不到黎啾啾，是他的錯。

    他那么惡劣，那么讓她討厭。

    都是他的錯。

    封屹舟沒有心臟的胸腔劇烈起伏，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對自己的厭惡情緒攀升，在他的腦海中如烈火般攪動，燒灼他的靈魂，直到他變成灰燼。

    “何必半死不活掙扎，成魔就好了?！?/br>
    “成了魔，你就擁有了能與神明匹敵的力量，屆時尋找一個靈魂，不在話下?！?/br>
    “何必聽從圣女的話？這女人不過是羞辱你罷了?！?/br>
    少年狠狠咬唇，壓制住體內的嗜血沖動，即便魔的掙扎帶來萬千疼痛。

    “滾?！彼闹袑δУ男M惑惡狠狠道。

    黎啾啾不讓他成魔。

    他當然不會成魔。

    第98章 付出

    ◎只要能見到她◎

    黎啾啾帶封屹舟到達高塔的一處房間中。

    空間中浮動著純潔的神力光輝碎片, 地面猶如湖水般帶著漣漪，圣女抬起指尖，一棵樹木忽然從空曠的白色空間地面中長出，從幼小的枝椏長成覆蓋空曠空白的茂密樹林。

    陣法在樹林下方生出。

    巨大的門扉猶如通向異世界的傳送門。

    中間的光亮扭曲, 里面似乎沉浮著世間百態的場景片段。

    “你選擇的是經歷幻境的考驗, 然后幫我取得靈珠?！笔ヅ驹诿芫薮蟮臉淠鞠?，林葉窸窸窣窣, 帶著神秘安靜的氣息, 祂與這個樹站在一起, 樹林的枝葉微微低下，帶著對神明的臣服。

    封屹舟淡漠看了一眼, 心中暗想，這圣女雖然失去了神力, 但籠罩在高塔中的神力都為她所用。

    神力對圣女帶著天然的親近，祂就是真正的圣女。

    不是黎啾啾。

    少年覺得，他掙扎厭惡的混淆徹底堙滅。

    “我幫圣女取得靈珠, 圣女就可以把仙侍的位置給我了, 對么？”封屹舟聲音放的很平靜, 雖然語調溫潤，但帶著瘆人的幽森。

    “對?！笔ヅ难劬ο癖鶝龅乃?，尊貴漠然，她坐在巨大樹木上, 樹木的枝椏抬起她的身體，她漫不經心俯視封屹舟，“你可以進入幻境了?！?/br>
    “圣女說話算話?！狈庖僦劬o緊盯著圣女。

    黎啾啾道：“當然?！?/br>
    她可沒有說什么謊言, 不過是隱瞞了這靈珠會變成封魔靈鎖這件后續事情。

    但進入幻境這件事, 是封屹舟自己選擇的, 那他就要承擔這個懲罰。

    黎啾啾抬眉，“若是你不相信我，那你可以選擇不進入這幻境，不去生命之樹?！?/br>
    封屹舟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兇猛捕食者，眼尾泛起兇狠緋色，死死克制著周身翻涌的戾氣，他衣衫掠動，就像義無反顧的一團青色火焰。

    幻境吞噬封屹舟的身影，黎啾啾露出愉快的笑容。

    這小瘋子上鉤了。

    大妖。

    笑盈盈看著對方落入自己陷阱的方法是你自己教我的。

    離開幻境時，這小瘋子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倒是很讓人期待。

    *

    封屹舟被幻境的光輝包圍。

    他抿緊血色的唇瓣，冷冷地看著幻境構筑出場景來。

    封屹舟進入幻境時，就覺察到這幻境中的力量對他這個只差一步就會成魔的人而言，極其折磨，極其痛苦。

    他身體繃的死死的，薄汗覆蓋他白雪似得容顏，少年冷冷地用骨節分明的瘦削手指抹去嘴角留下的血色痕跡，眸中不帶感情地等待幻境的構建。

    “摧毀吧，摧毀就好了，摧毀這里，就可以直接得到幻境里的法器，何必乖乖等待?！蹦У穆曇魩еM惑和殺戮欲望。

    魔的力量在封屹舟體內翻涌，外界幻境的力量壓制著封屹舟，兩相交疊，少年承受的痛苦更甚。

    他嘴角慢慢地扯出一抹嗤笑，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

    好想見到她。

    好想見到黎啾啾。

    少年心中溫柔喃喃，不管是魔的力量還是幻境的力量，在他眼中都不是什么。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疼痛，什么折磨，什么死亡，在他眼中如塵埃一樣，他只是想找到黎啾啾的靈魂，見到她。

    幻境光輝的力量在封屹舟周身掠動，封魔靈鎖構筑的幻境可以窺探人心。

    一陣柔軟的力量忽然在封屹舟面前勾勒出少女的模樣。

    封屹舟的表情出現波動。

    他下意識伸出手，支離破碎地顫抖著，去抓空中黎啾啾的幻影。

    幻影對封屹舟露出清澈的笑容，猶如鼓勵，猶如嘲笑，緊接著在封屹舟手中消散。

    封屹舟眸色怔然。

    他牙齒狠狠咬破唇瓣，苦澀又甜腥的血在他的唇舌中蔓延。

    幻影雖在他眼前消散，但他眼睛依然能看到黎啾啾，他想象中的黎啾啾。

    他無法忍受魔的力量時，就會幻想她在他的身旁，她是他堅守自己的精神支柱。

    在此之前他厭惡入夢，現在他喜愛能見到黎啾啾的美夢，可他心底清楚一直這是假的，虛幻消散后，他只能看到黑暗。

    他想見到真正的她，為了找到她的靈魂，無論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封屹舟落入幻境后就感受到身體的力量消散。

    他垂眼，握了握蒼白的手指，肌膚剔透脆弱，易折。

    體內的妖力被克制了，也就是說他現在沒有任何廝殺的能力，就像野獸被拔掉了爪牙。

    他所處的狀態會很危險，他向來不會讓自己落入如此失去掌控的地步。

    但現在，封屹舟并不在意。

    沒有妖力也無妨。

    只要通過這幻境......他就離見到黎啾啾更進一步了。

    只要能見到黎啾啾，其他一切又有何妨。

    少年在虛幻迷離的幻境中緩慢獨行，背影倔強，挺直。

    “咳咳?！币恢话咨▲B扇動翅膀，飛到封屹舟身邊，“我是圣女大人身邊的仙侍，來指引你經歷幻境的考驗并監督你?！?/br>
    系統自告奮勇進入幻境中監督封屹舟。

    因為系統想要幫助黎啾啾。

    若封屹舟能順利進行封魔靈鎖的幻境洗滌，那他被封印的力度就會更強，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系統身為圣女的忠實屬下，覺得自己有必要盡一份力來監督封屹舟完成幻境的洗滌。

    而且，封屹舟在幻境中由于封魔靈鎖的作用會變得跟普通人一樣弱小，系統就鼓起了勇氣，敢來到這個大魔頭身邊，替黎啾啾監督他。

    “指引我？”少年撩起根根漆黑的睫羽，金色瞳眸詭譎靡麗。

    他像是聽到了可笑的話語，神情本能浮現譏諷，但下一刻抿住唇瓣，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