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啾啾背對著內務長，看著朝生花的花苗落在冰泉中，臉上沒有情緒。

    這朵朝生花注定無法開放，在花朵開放前她要到府庫澆灌，這樣反而能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前來府庫。

    黎啾啾直起身，笑了笑。

    種植朝生花的第一天，內務長在府庫看著黎啾啾，所以黎啾啾種完后澆灌完畢就跟著內務長離開了。

    有了主意和計劃，目標已定，黎啾啾心頭的情緒輕松了些，她回到住處，今晚得以安然休憩了。

    推開門扉進入漆黑的屋內，黎啾啾抬了下眉。

    屋子里突然多了床被。

    內務長妖怪jiejie還真是貼心。

    黎啾啾這么想著，舒服地靠在床被，發出一聲輕輕的喟嘆，她閉上眼睛，忽然感受到床被上殘留的妖力氣息，黎啾啾睜眼，見到空氣浮動了些金色妖力的碎屑。

    黎啾啾跟著金色碎屑走過去，推開門扉，她的住處旁，大妖的殿宇中溢散出狂躁的金色妖力，就像是有什么野獸被關在牢籠中，而野獸不斷撞擊著牢籠掙扎著。

    黎啾啾的指尖勾了勾空氣中的金色妖力，傀儡身體天生就對這些東西感受舒適與親近。

    殿宇中傳出東西砸毀的劇烈聲響，猶如困獸一樣的嘶吼聲伴隨著傳出。

    他一定很痛苦。

    黎啾啾垂眼，關上門扉。

    “天道好輪回，活該咯?！?/br>
    有一道雷劈死這大妖更好。

    黎啾啾心情頗好，抱著平清劍躺在柔軟的床被上。

    *

    第二日，內務長吩咐好了，妖怪帶著黎啾啾去府庫進行澆灌朝生花的事情。

    “我想好好地對朝生花傾注我對主子的愛意，所以能不能多等我一會兒？”黎啾啾用滿是羞澀的神情說服了看守她的妖怪。

    接著，她隨意地澆灌了朝生花，然后就開始在府庫中尋找圣女淚石所說的圣女小雕塑。

    第一天，無果。

    黎啾啾看時間差不多，只能離開。

    在離開的時候正好有另外的妖怪侍從帶著女豹子妖來府庫。

    豹子妖看到黎啾啾，語氣充斥敵意，“你來這里做什么？”

    黎啾啾眨眨眼，無辜說：“為主子澆灌朝生花?！?/br>
    豹子妖咬牙切齒，“我也要?！?/br>
    她旁邊的妖怪侍從皺眉，阻止道，“內務長沒有吩咐過這樣的事情，你不能碰朝生花?！?/br>
    “請你快去取走遏制妖化的仙草?！毖质虖牟辉趺瓷闲牡卮叽?。

    豹子妖臉色鐵青，憤憤地取好丹藥，在離開的時候身體突然踉蹌，撞向黎啾啾，黎啾啾輕飄飄躲開并踹了她一腳，接著，黎啾啾無辜說：“不好意思，我本來想扶你的，沒想到出現了意外?！?/br>
    “你沒有受傷吧？”黎啾啾歪頭。

    “你、你、你......”豹子妖氣急，“你這小賤妖怪給我等著瞧?！?/br>
    “我告訴你，我跟主子才是一路人，主子要帶領妖怪統治人界，之后還會打開通往圣域的法陣……”

    黎啾啾平靜的目光落在豹子妖身上，這種極端的平靜更現實更是一種對螻蟻的無視。

    豹子妖感到刺痛，臉上表情更是仇視，話語卻中斷了。

    “走著瞧?！北友龑栲编绷粝略苟镜哪抗?。

    豹子妖走后，圣女淚石突然在黎啾啾的腦海中浮現信息：“主人，她拿走的并不是遏制妖化的仙草?！?/br>
    黎啾啾微頓，“什么意思？”

    “她拿走的仙草是能干涉妖化期，但卻是促進妖化期的仙草，妖怪不會使用此仙草，因為使用此仙草會導致妖化期混亂甚至爆體身亡，只有擁有法則禁錮的圣域妖怪才能使用此仙草，但也是極其罕見的情況?！?/br>
    “你的意思是說，她利用信息差欺騙了妖宮的妖怪？”黎啾啾回頭，看了下擺放著眾多抽屜的高大架子。

    圣女淚石浮現無聲話語：“我只是提醒主人一些發生的事實?！?/br>
    黎啾啾瞇了瞇眼。

    “黎姑娘，好了嗎？”外面的妖怪侍從喚。

    黎啾啾收回視線，走出府庫。

    *

    連著多日，黎啾啾都前往妖宮府庫澆灌朝生花。

    沒有一日缺席。

    朝生花一直沒有開花。

    “……”

    鬼山在殿宇門扉的位置向里面匯報。

    “主子，仙河山上各大仙盟中的內應已經安插好了?！?/br>
    封屹舟的笑音響起，“讓他們都想辦法成為各大仙盟盟主身邊的人?！?/br>
    “其他小仙盟是好辦，但那會仙盟盟主古佑非常警惕，他身邊的都是跟隨他數十年的屬下?！?/br>
    封屹舟不耐道：“那就殺了那些屬下，替代他們?！?/br>
    “但會仙盟受到圣女的力量庇佑，主子，此事……”

    封屹舟聲音驟然冷漠，“封家調換了會仙盟那么多物件、人力，有封家提供便利的情況下，這點小事你們做不好嗎？”

    陰冷的戾氣在空氣中流動，少年的身影在簾帳后，偌大的殿宇如同空蕩的荒野，而少年的妖力交匯成巨大野獸的輪廓，透出濃烈煞意。

    鬼山立刻沉聲且忠誠說：“請主子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價，為了妖怪的復興，我們一定會完成主子的命令?！?/br>
    “主子，還有什么吩咐嗎？”

    封屹舟語氣不耐，沒了溫潤，陰狠取而代之，甚至氤氳著暴躁，“除非重大事務莫要打擾我，滾下去?！?/br>
    散發著漂亮纖薄光輝的鎏金色妖力將鬼山龐大如山的厚重堅硬身體打飛出去，殿宇門扉轟然緊閉，暮死草煙霧的氣味更加濃烈，溢散出去，繚繞著封屹舟的殿宇，形成不可觸及的封鎖。

    柔軟迷離的白色煙霧氤氳。

    少年睜著金色妖瞳，臉上狠戾越發可怖，骨骼分明的臉龐上陰影扭曲，猶如猙獰的野獸。

    琥珀香被埋沒。

    暮死草的煙霧將少年遍布疼痛的身體拽入夢境。

    他要抑制疼痛，可他沒有美好的回憶，他不知道美好是何種模樣，連編造都無法編造，只有死亡和鮮血能讓他感受到愉悅，所以他的美夢將在這里實現。

    此刻，封屹舟拿起回憶時光中不存在的武器，就像獲得奇跡一樣，將武器刺穿養父的心臟，慘叫聲似乎是悅耳的樂曲。

    人類的尸體癱倒在他的腳邊，前所未有的報復快感讓他的身心愉悅。

    少年握著染滿血的劍，笑著走向曾經嬉耍野犬一樣用棍棒笑著敲碎他骨頭的人類侍衛，紅色的劍進入帶出更多的猩紅色。

    他的妖怪力量似乎沖破了法則枷鎖在此復蘇，可他的身體發疼，扯動五臟六腑。

    封屹舟皺了皺眉。

    接著，少年一步一步，詭異笑著走向高臺上的圣女雕塑，這把染血的劍能擊碎那美麗、公正、憐憫的圣女嗎？

    封屹舟抬起病態白如枯骨瘦削的手指，可染滿血的似乎過于沉重，他心臟發疼，終究無法支撐，疲憊跪在圣女雕塑下，劍在他手中不聽話地滑落，刺破他的身體。

    他回頭，是一地死亡的人類尸體。

    少年不受控制地發出愉悅笑聲，低啞瘋狂。

    沒有握住的劍在他的身上劃出更多的傷口，少年抬眼，嘲諷看向絲毫沒有動靜的圣女雕塑，做出恭敬的行禮姿態，忠誠說：“這世界沒有什么好守護的，圣女，不如毀滅這個世界吧?！?/br>
    封屹舟的眉眼染上天真的笑意，漂亮歹毒。

    染滿血的劍繼續順著他的身體滑落，割開他的衣衫，鋒利的刀刃刮開他的皮rou，血與疼痛交織。

    是真實的血。

    封屹舟驟然睜開眼睛，他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倒臥在床榻，暮死草的煙霧迷離，過往的記憶翻騰，像無法擺脫的枷鎖，一直纏繞在封屹舟身上。

    封屹舟垂眼，看到身上的傷口。

    雕刻到一半的生無晶石已經有了劍刃的雛形，這幾日他在意識清醒的時候會進行劍刃的制作，常常帶在身邊，以至于睡夢中會握住生無晶石。

    封屹舟面無表情松開有了鋒利側面的生無晶石，漂亮易碎的晶石將會被他制作成一把足以刺穿強大妖怪的利劍，除了他自己，這是他送給黎姑娘的禮物。

    金色妖力劃過，生無晶石在他身上割破的傷口迅速愈合，肌膚光潔如新。

    這個世間，沒有人能傷害他。

    但僅僅只是皮rou治愈了，妖化失控的疼痛翻江倒海，好像他的靈魂滿是無法愈合的傷口。

    封屹舟把生無晶石放在膝蓋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深邃俊美的臉龐劃過笑意，他指尖點了一抹鎏金色妖力，妖力輕柔細致，細細地打磨生無晶石。

    這樣，他就能很快將這柄親手制作的劍送出去了。

    封屹舟眸色氤氳柔和。

    *

    黎啾啾耐著性子，每日在如浩海的府庫中尋找小小的圣女雕塑。

    有一次，黎啾啾正在利用澆灌朝生花的間隙熟練地翻找，忽然聽到聲響。

    黎啾啾立刻回到朝生花旁，然后她沒有看到有妖怪進入府庫，黎啾啾蹙眉，警惕地向四周出聲，“誰？出來？！”

    片刻后，一道無奈笑音響起，“黎姑娘……”

    “黎姑娘?！苯又橇硪蝗说暮魡韭?。

    看到解開了隱匿身影效果的吳師兄和秦師弟，黎啾啾暗道麻煩，“你們怎么在此處？古公子他們離開的時候你們沒有跟上嗎？現在妖界大門已經關閉，再離開的話就很麻煩了?！?/br>
    吳師兄擺擺手，“沒事沒事，其實我們是故意留下來的?！?/br>
    “對，黎姑娘能留下來，我們也可以留下來?！鼻貛煹芨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