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那些道士很厲害，相信他們?！彼赃叴笠稽c的小男孩摸摸她的腦袋說，“我們會安然無恙的?！?/br>
    如小男孩所說，無論水浪和暴雨多么猛烈，多么可怕，這些可怕的東西都被純潔神圣的力量阻擋在外，而被保護的人安然無恙。

    大家不由得松口氣。

    漸漸的，有人出聲。

    “如果河神大人真的是因為外來者的到來而生氣，那為什么河神大人沒有摧毀外來者制造的保護呢……”

    被圣女淚石的力量保護的人大多都是歸煞鎮中無辜的村民。

    “你們有沒有發現，那些人不見了?！?/br>
    “那些人......”

    “我記得，他們都被淹沒了，但是我卻沒事，很奇怪啊?！?/br>
    “難道河神大人其實懲罰的是那些人？”

    “其實我早就覺得那些人太奇怪了?！?/br>
    “如果讓那些人繼續下去，我的孩子也會成為祭品的，我不想跟我的孩子分開?！?/br>
    “......”

    封屹舟遠遠地看著頑固、堅硬的圣女淚石力量幻化的壁壘，神情有些陰沉。

    計劃被破壞了，終歸是不快的。

    金色的妖力流動，一個半是丑陋妖丹半是蛟龍內丹的融合妖丹在金色妖力的洗滌中變得干凈無比。

    封屹舟雙手抱著黎啾啾的身體，他張開唇瓣，融合的怪異妖丹落在他的唇齒間。

    少年咬著妖丹，金色的妖力在他的周身聚集，璀璨神秘的光輝包裹了他與黎啾啾。

    在天空中呼風喚雨的蛟龍擺動身體，堅硬的鱗片刺破風雨，發出最后的吼聲。

    頓時，河水波濤猶如席卷一切的恐怖浪潮，蔓延著淹沒歸煞鎮上的所有東西。

    古子瑜等人在遠處掙扎，那邊的人們在尖叫。

    在猛烈的浪潮中，封屹舟沒有抽身離去，而是抱著黎啾啾在浪潮的襲擊中起伏。

    封屹舟的胳膊摟緊黎啾啾的腰肢，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少女的身體被迫貼著他，柔軟肌膚的觸感迎上他的身體。

    封屹舟表情劃過古怪，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眼看了她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水浪淹沒一切。

    圣女淚石留下的保護發出更加強烈刺眼的光輝。

    *

    黎啾啾昏迷后，不知過了多久，她做起了夢。

    她夢到了牢籠，而她是被關在牢籠中的人。

    也許……不是人。

    也不是她。

    黎啾啾怔怔地看著銅鏡，她在夢中的身體此時正站在銅鏡前，似乎要進行梳洗。

    而黎啾啾的視線正好能打量銅鏡中的人影。

    只見，模糊昏黃的銅鏡中映出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身影，黎啾啾心中驚駭。

    這小少年有著黑色的長發，如絲綢一樣泛著光華，但像是長時間沒有認真仔細地打理，大把大把的頭發凌亂地纏繞在一起，打著結，就像小動物柔軟茸茸的毛發纏在一起，透出不被在意的狼狽。

    少年的肌膚很光滑，即便銅鏡模糊看不清，也能感受到他肌膚白皙如牛奶，可是，他如藝術品一樣的光滑皮膚覆蓋著一塊又一大塊斑點一樣的深厚塵埃，還有被打出來的腫脹和淤青。

    黎啾啾已經對她夢到的這小少年的身份有了猜測。

    她能透過模糊的銅鏡，清晰地觀察到他的樣貌。

    小少年有一雙金色的瞳眸，妖異澄澈。

    他的眼窩深深陷著，有著病態的蒼白。

    他的五官輪廓帶著那么熟悉的感覺。

    這時，黎啾啾確信地想，她應該沒有認錯，這是大妖封屹舟。

    她竟然在夢中變成了大妖封屹舟？

    黎啾啾心中思索，她在這個夢中無法cao縱身體，看來是不能自由地行動，只是近距離地體驗大妖經歷的事情。

    黎啾啾感受到小少年洗了個臉，他洗臉用的盆很破，里面水也很渾濁，他隨意地在臉上拍了拍。

    黎啾啾在感官上沒有收到任何感覺，或者，更精確地說，她現在擁有的只是視覺和聽覺，觸感是沒有的。

    那盆水應該很冷，很不好聞吧。

    黎啾啾心中劃過想法。

    而且，如果是現在的毛病居多的大妖封屹舟，在這種地方早就發飆了，像瘋子一樣一邊摧毀著一邊笑了。

    小少年洗完臉，用穿在身上的破舊襤褸衣衫仔仔細細地擦了擦臉，可不管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對待自己，當用來梳洗的外物無法改變，他就無法改變自己的樣貌。

    他擦拭自己的臉時，衣衫太過破舊骯臟，導致了更多的污漬和洗臉水的渾濁混在一起，更是骯臟了。

    他皺了皺眉，放下胳膊。

    隨著他直起身向旁邊走，黎啾啾得以看到此處的全貌。

    場景熟悉，黎啾啾曾在蜘蛛夫人清祝的幻境中窺見過，但當時沒心情留意四周。

    這是一個牢籠，所處的位置有些特殊。

    四周是牢籠的欄桿，牢籠整體呈破舊之色，不管是里面擺放的破家具還是泛著沉暗色調的古老牢籠，都是破破爛爛的，是關押無家可歸野獸的好地方。

    可是，在牢籠外面，竟然是金碧輝煌的巨大宮殿，柔軟的上好地毯鋪就，奢侈豪華的家具以一種極其優雅的格調擺放，還有著擺在桌子上的美食美酒散發著誘人方芳香的氣息，似乎在親切地款待每一個進來的人。

    這牢籠偏偏在巨大宮殿的中心，把這牢籠擺放在此處的人似乎就是為了讓被關押在牢籠中的“怪物”每天都看著外界的奢華與舒服。

    這種精心設計的“反差”透出一種折磨的意味。

    讓人惡心。

    她按下心中泛起的不適感，因為她沒有很快蘇醒，所以她本能感受到她可能需要再多體驗一會兒。

    黎啾啾還記得，在她徹底昏迷時，身上的妖骨燙得驚人。

    在妖骨發燙的時候，她似乎感受到了與封屹舟的聯系。

    黎啾啾繼續隨著小少年的行為觀察四周。

    小少年走到了牢籠的邊緣，他的身體緊緊貼在牢籠的欄桿上，臉擠在牢籠的欄桿中間，像是想要掙脫出去。

    他那雙指關節泛著腫脹的手緊緊攥著欄桿，金色的妖瞳靜靜盯著不遠處桌子上擺滿的美食美酒，烏黑的發絲在身邊擾動。

    剛剛從昏沉中醒來，身上帶著新鮮的疼痛，他只覺得饑腸轆轆，美食美酒近在眼前，像是無聲的蠱惑。

    可是他無法從牢籠中逃脫，雖然他是妖怪，但只是一個年幼的妖怪，更何況在圣域，由于圣女為了維護人類與妖怪和平相處而定下的法則，妖怪在人類面前的妖力被極度削弱，他被關押在這里，就像變成被傀儡絲纏繞著的傀儡，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

    少年的喉結滾動，發出極大的吞咽聲，金色眸子戀戀不舍地盯著不遠處的食物，可是，他像是下了什么主意，即便不舍，也堅決地轉過身，挪開了視線，眼底浮現冰冷。

    他的身形很瘦，腰細的嚇人，整個人像是碰一下就會碎掉一樣。

    他在角落的陰影中，蹲下，蜷縮雙膝，雙手抱住腦袋。

    黎啾啾冷靜的分析在不知不覺中分神，她不由得憐憫想，這個樣子的封屹舟很可憐。

    被關押的妖怪孩子......被折磨的妖怪孩子。

    可是，他雖然可憐，但這是過去的封屹舟。

    她必須阻止現在那以毀滅為樂趣的封屹舟。

    “小少爺......”一個人類穿著仆人的衣服輕手輕腳地走入宮殿，來到牢籠旁。

    封屹舟沒有對他的話產生回應。

    那仆人看著牢籠中的纖細孩子，臉上浮現不忍，“小少爺，過來，不用害怕?！?/br>
    仆人招了招手，語氣親切。

    封屹舟身形一僵，他瑟縮抬眼，金色的瞳眸漂亮極了，仿佛能蠱惑人心。

    仆人看的微微怔愣，語氣更加溫和，“小少爺。過來過來，我給你送吃的了?！?/br>
    封屹舟慢慢松開了環抱自己身體的胳膊。

    他靠近牢籠的欄桿，仆人把飯遞進來。

    封屹舟咽了咽口水，他戒備地看仆人一眼。

    “小少爺，沒事的，這次沒有毒，這是我偷偷給你拿的，快吃吧?！逼腿苏f，然后，仆人又環顧四周，拿了桌子上的美食，也一并遞給封屹舟。

    封屹舟不確定地看向仆人，仆人對他投以善良的視線。

    看了一會兒，封屹舟這才像是放心了。

    小少年終于拿起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封屹舟中間嗆住，狠狠咳嗽著，眼角逼出了淚花，眼眶發紅。

    “小少爺，慢點慢點?！逼腿岁P懷地說。

    “吃飽了?！彼酝晔澄?，用一雙發紅的金色妖瞳小心看著仆人。

    仆人神情更是不忍。

    仆人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像是做出了什么決定。

    他對封屹舟說，“小少爺，今天是我看守牢籠?！?/br>
    說著，他從袖子里掏出了一串鑰匙，鑰匙碰在欄桿上，發出清脆愉悅的聲響。

    封屹舟眸光微動，靜靜地盯著那仆人手中的鑰匙。

    仆人問他，“小少爺，你想出去么？”

    仆人的語氣很溫柔，他的神情是那么好心，就像是一場救贖。

    封屹舟抬眼看了下仆人的神情，像是有了觸動，他抿緊唇線，沉默半晌才沙啞著聲音說，“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