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的過程，柔軟，纏綿。

    白綾纏繞出的窒息痕跡，痊愈了。

    他松開手。

    黎啾啾抬眼, 視線接觸到少年溫潤無害的模樣。

    轉瞬間, 他的皮囊恢復無辜少年郎的偽裝，唇紅齒白, 如玉清澈, 薄薄的唇帶著一絲水光。

    黎啾啾眼皮跳了跳。

    “謝謝主人的治療?！鄙倥曇羧彳? 乖巧說，她的內心冷靜淡漠。

    她忽然覺得封屹舟的神情就像將她歸于同類一樣, 活著的妖怪而不是一個物件。

    這是個好消息。

    “……”

    少年眉眼染上柔和。

    他彎了彎睫羽，打量了黎啾啾一會兒, 忽然有些愉悅地對黎啾啾不緊不慢說，“黎姑娘，你現在要知道如何與主人正確相處了?！?/br>
    封屹舟的笑容無辜, 甚至柔和溫柔, 可他的漆黑眼眸深處氤氳著漠然不變的薄涼, 就像一種陰森瘆人刻入骨髓的多疑。

    黎啾啾的睫毛顫了顫。

    傀儡黎姑娘有了“為他而生”的靈魂后，這家伙對傀儡黎姑娘稍微改變，似乎多了一份主人的柔和，但是并不能徹底改變他的倨傲態度。

    圣女淚石沒有被污染, 雖然有理由解釋了這件事，但是大妖的計劃被傀儡黎姑娘破壞掉，這是事實。

    現在, 大妖心中應該不滿于傀儡黎姑娘沒有完成“任務”。

    這煞筆, 想要的是一個聽話的乖順的傀儡。

    當然是不可能的。

    “與主人……正確相處？”少女迷茫。

    在封屹舟說話前, 她打斷他。

    她傾身湊近封屹舟，抬起纖細雪白的指尖，觸碰到少年的唇瓣。

    猝不及防，封屹舟一愣。

    少女的指腹壓在他的唇上，從唇角劃過唇珠，蹭過了他靡麗唇瓣上的薄薄水光。

    “要怎么做呢？主人？”少女疑惑。

    封屹舟身體僵硬瞬間，蹙眉，“黎姑娘……”

    少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眸色期待，依戀，“主人想要我做什么呢？”

    封屹舟抿了下唇，推開黎啾啾。

    少女像黏人的糖果，帶著甜蜜，貼近他。

    “主人？”她眼中的熱烈更甚，仿佛她的整個靈魂都在為他燃燒。

    少女的手指攥住他的指尖，無比溫熱柔軟。

    圣女淚石化成的簪子還在他手中。

    黎啾啾余光瞥了眼。

    得拿到手，她才能安心啊。

    “主人，這簪子……主人可以再為我戴上么？”她攥緊封屹舟的手指，抬眼看他。

    少女的眼瞳中依戀意更甚。

    這是為他而生的靈魂。

    屬于他的傀儡，屬于他的生命。

    封屹舟的指尖攥緊圣女淚石的簪子。

    他忽然，輕輕地，輕輕地笑了起來。

    “好啊?！鄙倌甏寡?，他的睫羽落下的陰影帶著溫良，他蒼白的手又一次攏起少女的發絲。

    緩緩地穿梭，慢慢地將剔透的圣女淚石簪子戴到她的發上，封屹舟的神情有些認真，沉默。

    黎啾啾心中浮現意外，然后，有些成功的慶幸。

    她說她是為這大妖誕生的靈魂，還是有一些用的。

    黎啾啾心底，有點得意。

    但是很快壓下，消散，冷靜覆蓋。

    只是第一個圣女淚石，還有四個圣女淚石要收復，前路漫漫。

    少女唇角翹起喜悅的笑容，她看著封屹舟的眸光更亮，就像無法熄滅的星辰，“主人，這簪子我可以一直一直戴著么?！?/br>
    封屹舟的視線掠過她的神情，微頓，慢條斯理，“可以?！?/br>
    “主人，幻境的劇情已經結束，接下來我們能離開幻境了么？”少女又輕聲詢問，像是享受著特殊的寬容，聲音帶著撒嬌。

    黎啾啾藏下萬般緊張試探感，柔軟乖順地詢問封屹舟，“還是說……需要先收復這圣女淚石？”

    “不必?！碧峒笆ヅ疁I石相關的事，封屹舟有些戾氣，他聲音很淡，抬起蒼白指骨，金色妖力帶著摧毀感掠過。

    幻境撕碎。

    扭曲。

    混亂中，少女急急地抓住封屹舟的衣衫，她可憐祈求。

    “主人，這次我們千萬，千萬不能分開?！?/br>
    “好不好......”

    封屹舟的手搭在黎啾啾的肩膀上，想推開她，黎啾啾的身體貼在他的懷中，緊張顫抖，充滿生命的掙扎力量，與軟軟的、沒有知覺的昏迷死亡模樣不同。

    幻境的場景劇烈變換，晃動的環境讓他的身體失去重力的支撐，封屹舟搭在黎啾啾肩膀上的大手攥緊，指骨攏出衣衫褶皺。

    少女上吊自縊的畫面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

    她纖細的身影吊在空中，裙擺晃動著，暴雨重重地敲打在屋頂，發出的轟鳴聲響構成天然屏障。

    白色的綾布將她的脖頸緊緊纏繞，勒出觸目驚心的傷痕，她的腦袋低垂著，就像折斷了翅膀的蝴蝶。

    她竟為了那愚蠢無用的陸二公子自縊。

    封屹舟的瞳孔微深，他的身體中還殘留著幻境三公子的情緒，他還記得當他抱住她冰涼的身體時，他內心被無窮無盡的絕望壓垮，心像被割破、剜開、碾碎，疼痛到無法呼吸，好疼好疼，在那一刻，即便世界毀滅，也無所謂，沒有東西比她重要了。

    ……他不能失去她。

    封屹舟皺了下眉，惱怒掠過。

    封屹舟突然推開黎啾啾。

    “主人？！”少女的身體被崩坍的混亂幻境裹挾，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封屹舟。

    少年的身體被妖力托動，朱紅色衣袍翻飛，像艷麗的血一樣，鎏金色的光輝中，他唇紅齒白，烏色的發披垂，眉眼絕色。

    四周破碎，唯有他安然無恙。

    少年嘴角笑著，望向墜落的黎啾啾，眸光溫良，他笑的多么溫潤，就像情意脈脈的良人郎君。

    可他的氣質與良人無關。

    他是惡劣的妖怪。

    嗜血，殘忍。

    “黎姑娘，身為我的傀儡，你要學會變得強大?！鄙倌昃痈吲R下地說，漆黑眸子薄涼映襯著璀璨的妖力光輝，“自己從幻境里出來找我?！?/br>
    黎啾啾：煞筆?。。?！

    “……”

    黎啾啾從地面上爬起來。

    四周景象支離破碎，桌幾、花瓶、歌樓建筑......漂浮在半空。

    還好。

    還好。

    圣女淚石，她得到了。

    黎啾啾指尖撫摸發上的圣女淚石簪子，舒了一口氣。

    圣女淚石在黎啾啾腦海里浮現信息，像是宣告終結：“幻境的劇情結束了?！?/br>
    “陸二夫人死亡后，陸三公子跟著陸二夫人離開，而陸二公子因為二夫人死亡的刺激恢復了短暫的清醒，很快也跟著陸二夫人離開了，陸家本來的大公子之前在戰場上死亡，現在陸二公子，陸三公子相繼離開，陸家受不了如此打擊，逐漸沒落，陸老爺子和老夫人孤苦而亡?！?/br>
    “陸二公子死后，我的前契約主清祝的回憶變得不再美妙，所以二夫人上吊后發生的事情沒有納入此幻境劇情的范圍?！?/br>
    聞言，黎啾啾不禁冷笑了一下。

    圣女淚石一頓，“怎么了？”

    清祝這妖怪只顧自己的意愿，對人類的遭遇視而不見。

    因為她想要得到陸二公子的愛，最后，整個陸家都家破人亡。

    人類只是她的玩具。

    黎啾啾不由得想起大妖。

    作為這個世界最強的妖怪，大妖的愉悅犯性格簡直是把反派類妖怪的劣質特性放到了最大，他以整個世界的存亡作為他的玩具。

    黎啾啾摸了摸發上的圣女淚石，不知道為何，大妖沒有再理會這個沒有被污染的圣女淚石。

    但……不管他有什么新的心機婊打算。

    她都得到了完成任務的機會，不是么？

    她才不會浪費這樣的機會。

    黎啾啾趕緊用煉石收復了圣女淚石。

    至此，第一個圣女淚石處于安全的范圍中，不會被毀滅也不會被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