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54節
秦如眉小聲道,“你快去?!?/br> 他將她狡黠的模樣盡收眼底,因方才之事,她眼尾潮濕的紅還未褪去,此刻那雙眼里,卻因做了壞事浮動著細碎的光亮,這般笑靨,剎那間竟叫他移不開眼。 付玉宵看她良久,終于,當銜青略帶焦急的第二次催促響起,他方回神,冷笑道:“之后再收拾你?!?/br> 男人最后深深睇她一眼,身影如風般離開,禾谷進來,見她未被遮住的白皙肩膀,一愣,不好意思道:“姑娘,奴婢伺候您起身?!?/br> 給她梳發的時候,禾谷道:“侯爺讓銜青留下來了?!?/br> 她怔了怔,有些詫異,“真的嗎?” 她不過隨口一說,他真的讓銜青留下跟著她? 一瞬間,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有悄然的甜蜜。她不由亮了眼睛,“那他有沒有說不讓我出門?” 禾谷想了想,搖頭,“侯爺沒說過?!?/br> 她坐回圈椅,繞著頭發,唇角抿了一絲笑意。 禾谷悄悄看她,無聲嘆了口氣,有些舍不得,“要是姑娘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br> 她聞言抬頭,“我從前不是這樣的嗎?” 禾谷一僵,小幅度搖頭,眼神閃避。 “禾谷,給我說說我之前是什么樣的?!?/br> 禾谷對上女子笑靨,手足冰涼,“侯爺不讓奴婢說,姑娘別為難奴婢?!?/br> 秦如眉只好作罷,黯然靠坐回去,片刻,低聲道,“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br> 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很重要,甚至比她的命還要重要。 她卻忘記了。 是什么呢? 忽然,窗外傳來遙遠的一聲“嘭”,似是什么在半空炸開的聲音,今日天色陰沉,那流光溢彩被天幕所襯,顏色便格外明顯。 秦如眉被吸引注意,探身朝外看,“那是什么?” 禾谷了然道:“哦,是七夕快到了,兆州今年不少商賈進了新炮竹,好玩極了,七夕那日晚上定會很熱鬧?!?/br> 秦如眉望著,唇邊抿了笑,“我想出門看看……” 又是一聲煙火炸開的聲音,這一次比方才聲響更大,幾乎震耳欲聾。 遽然,秦如眉身子輕顫了下,望著遠方,輕輕皺眉,笑容逐漸消失。 剎那間,有什么飛快掠過腦海,依稀也是這樣響著煙花炮竹的一個夜晚,她被人關進一間漆黑的屋子。 外面熱鬧非凡,而她蜷縮在冰冷的屋子角落,沒有一個人來看她。 潮濕,寒冷,暗處有老鼠啃咬草席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她好像等了很久,當新的一年到來,四處喜氣洋洋,終于有人打開屋子的門,走進來,施舍般地抬起她的臉,問了她幾句話。 …… 再然后,她不記得了。 禾谷察覺她不對,“姑娘?” 秦如眉臉色蒼白,沒有反應。 禾谷慌了,飛奔出門,對守在門外的銜青道:“快去找顏大夫過來?!?/br> 銜青一愣,忙去請顏舒。 顏舒匆匆趕來,給秦如眉診脈,末了,推開脈枕。 禾谷焦急問道:“顏大夫,姑娘怎么樣了?” “奇怪了,”顏舒的眉心難以舒展,躑躅道,“按理說已在慢慢痊愈,為何癥狀這樣奇怪?!?/br> 禾谷急道:“我聽不懂,顏大夫,你仔細說說?!?/br> 銜青皺著眉,看了秦如眉片刻,也看向顏舒。 顏舒低聲道:“我這幾日一直在配藥調理姑娘的身體,盡力去除毒性,按理說這幾日該逐漸痊愈,可姑娘的狀態卻時好時壞?!?/br> 昨夜秦姑娘昏迷,侯爺讓她來給姑娘診脈,那時并未查出什么。 后半夜秦姑娘夢魘醒來一次,她發現情況不對,立即給秦姑娘針灸,方穩定了情況。 可將才探脈,秦姑娘的身體…… 沒問題啊。 顏舒想了想道:“姑娘剛剛可有被什么刺激?” 禾谷對上銜青的視線,看回顏舒:“有,姑娘聽見了煙花的聲音?!闭f完,又忍不住紅了眼眶,“顏大夫,姑娘是不是治不好了?” 顏舒不語,須臾,沉重開口,“等侯爺回來吧?!?/br> 禾谷追問:“什么意思?” 顏舒欲言又止,“只有侯爺有能力在大酈境內搜人。姑娘中的毒,我無能為力,恐怕得找我師父……” 她師姐用毒刁鉆,一心鉆研毒藥,又得了師父真傳,她的醫術還沒到那個境界,比不上師姐。 禾谷疑惑道:“顏大夫,你師父是誰?”她從未聽過顏舒說起她師父。 銜青想到什么,大震開口,“難道是已經遁世的狄靈醫師?” 世人傳這位狄靈醫師遁入山林已久,連昌順帝數次親臨邀請,都無法請其出山,到如今為止,已經近十年不曾有人見過狄靈醫師真容! 顏舒躑躅道:“所以目前只有侯爺才能救得了姑娘?!?/br> 禾谷擔憂地擦了擦眼淚,“可哪能這么快找到狄靈醫師,侯爺這兩日還離開了……姑娘不會有事吧?!?/br> 顏舒搖頭,“這段時日無妨,我會盡量穩住姑娘的情況?!?/br> 秦如眉一直沒說話,安靜聽見他們說的話,倒也不傷心,抿唇笑道:“顏大夫,那我什么時候可以恢復記憶???” 什么治得好治不好,她不在乎的。 有阿晝在,她相信他。 眾人聽了這話,皆是一震,顏舒飛快看了眼禾谷和銜青,低聲道:“依顏舒來看,姑娘每次恢復一些記憶,身體便多受一些損害,在找到狄靈醫師之前,還是別恢復記憶的好?!?/br> 這只是一個原因,而其他更重要的原因……無需她說出口,在場除了秦姑娘,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如眉點點頭,不掩黯然,“好吧?!?/br> 她真的很想記起從前之事,現在心中空空蕩蕩,好像缺了一塊似的。 顏舒收拾藥箱道:“我去給姑娘熬藥?!?/br> 秦如眉忽道:“等等?!?/br> 顏舒以為她有話要說,愣愣回身,“什么?” 秦如眉霎時受到所有人的注視,小聲道,“那個……藥,能不能不要熬太苦,加點冰糖什么的行嗎?!彼行┎缓靡馑?,越說越小聲,笑容尷尬。 顏舒一愣,看著她,心中竟猛地酸澀。 這一刻,她好像知道為什么侯爺喜歡姑娘了。 從前見侯爺執著于秦姑娘,她也心存不解,按理說論認識的時間早晚,或是容貌身段家世權勢,江姑娘都不遜色于秦姑娘,可侯爺眼里卻獨獨只有秦姑娘一個。 這段時日相處,她似乎明白了。 顏舒點點頭,飛快轉身離開。 秦如眉這才放心,重展笑意,純然的眼彎起,下一瞬,對上銜青沉痛的注視,還有禾谷看著她擦眼淚的模樣,又是一愣。 “你們怎么了?”她有些磕絆,訥訥道,“我還沒到要讓人哭的時候吧……” 禾谷破涕而笑,“姑娘早膳還沒吃呢!我讓人送進來,吃完早膳姑娘想做什么?院子里的槐樹又開花了呢?!?/br> 秦如眉思襯著點頭,“我想做槐花飯,不過阿晝還沒回來,我要等他回來再做。有繡布嗎?我想刺繡,帕子也行……” 她忽然停頓,咀嚼著帕子二字,眉心漸皺。 “我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br> 忽而站起來,“我的帕子和荷包呢?” 禾谷一愣,“這些都是姑娘貼身放著的,奴婢不知道在哪里……” 秦如眉面上焦急,一聲不吭,四處翻箱倒柜尋找起來。終于,眾人合力,出動不少人,在屋中衣櫥的角落尋到了遺失的帕子和荷包。 帕子和荷包似是被婢女整理衣物時不小心掉落,此刻已然遍布灰塵,秦如眉卻不介意,跪坐在地,輕輕吹掉上面的灰塵。 銜青不認得那個荷包,卻認得那條帕子,心中一震,立刻看向禾谷:“姑娘一直留著這條帕子?” 禾谷頷首,“姑娘一直隨身帶著,視若珍寶?!闭f完又問,“這條帕子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銜青沉默不語,注視著秦如眉的背影,只能道:“不貴重,但只要秦姑娘在乎這帕子一日,就一日不會離開侯爺?!?/br> 禾谷似懂非懂。 又是“嘭”一聲,門外遙遙傳來煙花炸響的聲音,緊隨其后的,是不少人的歡呼聲,隔著條條大街小巷傳來,喧囂熱鬧, 禾谷不由激動,“姑娘喜歡熱鬧,七夕那日侯爺回來了,定能玩得開心?!?/br> 沒聽見回答,轉頭見銜青只愣愣看著秦如眉。 禾谷不由納悶,扯了扯他,“銜青,你怎么了?” 銜青回神,掩飾點頭,“嗯?!?/br> * 兆州一家酒樓,三樓廂房內,帷帳輕晃,酥香軟紅。 床邊,太子抬起懷中嬌軀的臉龐,“阿寧,還好有你在我身邊?!?/br> 女子雪頰浮粉,呼吸未平,衣裳松松垮垮,香肩半露,正是顏舒的師姐鄔寧。她靠在太子的懷中,顯然剛結束一場激烈。 很快,鄔寧扯起衣襟,卻似笑非笑道:“我下毒害了殿下心愛的女人,殿下不惱我?” 太子挑眉,“怎會惱你,有你在身邊,是孤最大的幸事?!?/br> 鄔寧勾起紅唇,“若屆時這毒發作,秦如眉死了,殿下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