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她全然不懂
夜深了,客棧酒肆昏暗寂靜,只有二樓窗外的月光傾瀉,皎皎亮潔。 女子坐在窗邊搭著金絲軟墊的木塌上,下巴支著窗框,垂眸沉浸在月色中。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銀白的暖霜,瑩瑩動人。睫羽輕扇,是因遠處隨風動的旌旗,上面似乎是一句詩,隔得遠,風在擾,她看不清。 她隨意淡然,氣質出塵,月色、黑夜掩蓋了她絕色的容貌,給了出挑氣質的一席之地。 樓下隱蔽處站著的那位男子,不知抬眸望了她多久,與相識的數十日相同,他常常、難免會多看她幾眼。 飛雁,飛雁。是振翅聲響,鳥兒飛的太快了,他們二人同時被驚飛的掠影吸引目光,只是他是隨著她而移轉視線。 真漂亮啊,月光下的、自由的鳥兒。 她嘴角牽起弧度,為那莫名悵然的情緒。 女子眼眸垂落,他意識到她可能會望過來,于是提前避開,只是當他掩蓋痕跡的那一瞬,她已抓住那片衣角。 “南飛雁?!彼八?。 他怔愣,旋即按下想自欺欺人往里躲的念頭,邁了出來。 南飛雁抬頭對上二樓那女子的視線,他有禮道:“王爺,好巧?!?/br> “不巧吧,方才你不就站著?” 男子臉上強裝的鎮定聽到這話后碎了半面,他剛剛根本沒看見她往這瞅一眼。這街尾廊柱后,黑燈瞎火,怎會有人注意到他。 可是她那眸子,在說真話。 二人對視,他覺得胸懷中酥麻,一陣顫栗滑過,從指尖悄悄溜走。 他想避開她的眼,又想望著她。 “聽靜心說你幾日吃的都少,怎么了?”她坦蕩的關心,隔著距離、夜色詢問他。 他因為這句關懷而感受到絲絲雀躍,而又酸澀。她與靜心相談,似乎比與他更加親密。原來她是從靜心口中知道只言片語的他的么。 他于是又掛上那抹言不由衷的笑容,洋洋道:“無事,路途奔波,少吃些也是尋常事?!?/br> 可那趴在窗臺上的女子似乎全然不懂,她揚眉一笑,打趣道:“那也不能從五碗飯變成半碗飯啊。你說對吧,飛雁?!彼踔吝€隨著話頭沖他眨了眨單眼。 南飛雁不知怎了,他看著那女子的笑容,既歡愉又痛苦。他想起剛才飛走的鳥兒,它曾見過如她一般的人嗎?如果沒見過就好了,因為她好像囚籠。 翅膀與囚籠,永不共生。 “你怎么了?”她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愁緒,探出半個身子,她想看的更清楚些。 男子像回神般立即收了所有端倪,他搖搖頭,又擺了擺手,讓她回去。 “王爺,早些休息?!彼h首后,便進了客棧,然而他們住的房間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哪怕關之檀有關心之意,也打不開他的房門。 窗戶合上的聲音在寂靜的街巷中顯得清脆,確定女子離開窗邊后,客棧南邊對面的屋檐上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影高大勁瘦,如青松般挺拔站立。方才的男女深夜對談,他盡收眼底,只是毫無波瀾,頂多,他比平日多看了一眼那位行事恣意無為的王爺。 他腰側戴掛的赤霄劍在月色下泛起冰冷的寒光,那劍通體白金色,靜時秋水般凜冽,動時紅月般嗜血怖人,劍柄質樸,與劍身嚴絲合縫般貼合。在劍柄磨損的相應處,男子手心留有薄繭。赤霄劍同它的主人一樣,寡言,嚴酷。 唯有一物,與他們都不同,卻安穩的被掛在劍柄尾端。 那是一枚劍穗,簡單的樣式,是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便宜貨。身價不提,就是那因年久而丑陋的模樣也與寒玉般的男子、鳴震江湖的赤霄劍不配。 真不知道是誰送他的—— 太不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