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閑飯 第20節
李均意心不在焉地聽她說了幾分鐘,終于聽煩了。 他無語地看看天,看看橋,再看看對面手挽手迎面走來的那對情侶……本來氣氛挺好,此情此景,她居然還在那嘮嘮叨叨讓他別忘記涂答題卡?? “別說了?!彼_始不耐煩,“我心里有數?!?/br> 易慈搖頭:“不不不你先聽我說,這次千萬別任性,一定要好好考,你就當是為了讓你的朋友我以后有面子知道吧,考個狀元回來,以后我就能四處炫耀我朋友是高考狀元,真的,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 關于他們的關系,她腦子里除了兄弟和朋友估計沒其他選項了。 別人是喜歡想太多,她倒好,干脆什么都不亂想。 更可氣的是,她那么坦蕩。 “……聽懂我的意思了吧?你要是跟自己賭氣最后考砸了去個垃圾大學多不值當,真沒必要。別說什么你心里有數,關鍵時刻可不能亂來,況且……” ……… 啰嗦死了。 李均意越聽越頭疼,終于忍無可忍,對著她怒道:“你說點別的行嗎?” 易慈愣了愣:“……那你想聽什么?” “不如說說你為什么要這么關心我的事?!?/br> “我不該關心嗎??之前都說了,以后你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義不容辭!” “……” 李均意冷冷看著她:“我有時候很想不通你為什么這么笨,除了運動神經發達,你別的神經是不是都已經壞死了?” ……? 為什么發火? 他又怎么了?? 易慈簡直莫名其妙:“……好好的你罵我做什么?我怎么又笨了?” 李均意盯著她看了幾秒,迫近一步,剛想說什么,可是下一秒,頭頂的路燈、橋上的霓虹燈突然亮了起來。 橋上視野開闊,整個城市在一瞬間被點亮,他們碰巧看到了這一幕。 華燈初上,霓虹斑斕。城市被照亮,心事似乎也被照得亮堂堂的,無所遁形。 他們不約而同靜了靜。 然后李均意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有點奇怪,抬頭去看他。 對方很專注地看著她。那是易慈從未見過的目光,太重,太滿,還有點復雜。一秒,兩秒,三秒……沒人說話,氣氛奇怪。 易慈覺得這個樣子的李均意很陌生。 四目相對,她很不自在,想避開,但完全避不開,只能硬撐著和他對視。 沒多久就有點撐不住了,大腦漸漸陷入死機狀態。 “小慈?!彼f。 就兩個字,自己的名字。 明明還沒說什么,易慈已經被某種預感嚇得大腦一片空白。那一刻她是怕的,怕李均意會說出什么,也怕他…… 但最后聽到的只是一聲嘆息。 和低低的一句—— “這一年,謝謝你?!?/br> 第20章 那晚易慈到家有點晚。林以霞先休息了,易新開沒睡,一直在客廳里看電視等她回來,等著等著就在沙發上睡了過去。聽見門響的時候他才悠悠轉醒,剛好看見女兒開門進來,臉紅撲撲的,衣服頭發好像也汗濕了。 他連炮珠般發問:“大晚上你怎么又去鍛煉了,不是說跟阿仔去散步嗎,你們難道去打球了?他明天高考你們還打球?你手里拿著什么?什么東西?” “散步的時候買的小金魚?!币状劝咽稚夏谴~掛到架子上,一邊換鞋一邊答他,“我們沒去打球,你的阿仔八點就回學校了?!?/br> “那你呢?” 她說:“哦,我把他送回學校后去體育館的cao場跑了二十圈?!?/br> 易新開:“………” 易慈解釋:“我有點興奮,跑幾圈緩解一下心情?!?/br> 易新開疑惑:“大晚上的你興奮什么,國家隊來要你了?” “沒?!彼?,“我吃多了?!?/br> “……” 她提起那袋金魚,在家里搜尋了一圈,找來找去,沒找到合適的容器來裝魚。易新開看她翻來翻去也心煩,最后從廚房找出一個壇子洗干凈了讓她拿去用,說明天再幫她買個魚缸。 安置好小金魚,她飛速奔到浴室洗漱。以往一直習慣洗戰斗澡,但今天她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因為她先沖了十多分鐘的冷水澡,感覺身體完全冷靜下來后才調到溫水清洗頭發和身體。 洗完后她還破天荒地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了半天自己的臉。 ……怎么形容呢。 不一定斬男,但好像斬女? 看了半天,她有點嫌棄拍了下鏡子,擦著頭發走回房間。 那天她失眠了,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什么情啊愛的,一直離她的生活有些遠。雖然陌生,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怎么說都是個身心發育正常的女孩子,正常的感知能力是有的,更何況身邊上至父母下至朋友同學反反復復拿他們打趣過,她當然往那方面想過。 可是那個人是李均意,他的存在本身讓所有事情都變復雜了。 易慈一直沒辦法分辨對方在她的世界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們的關系有點像兄妹,大多時候像朋友,有點曖昧的時候她都自動忽略不計了,猜想太多顯得很自作多情。反正以前她都是這樣心理暗示自己的,完全沒可能的人去想干嘛?自己不是他那杯茶。 也不是沒有自信,就是感覺……李均意不會喜歡她這種類型的女生。 他應該喜歡什么樣的女生,易慈也想象過。音樂班那個頭發自然卷的班花不錯啊,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她和李均意每年都會一起在文藝匯演上合奏,挺配。還有他們班那個齊劉海的學習委員也不錯啊,長得很日系的妹子,笑起來甜甜的,成績好,性格也好,感覺很適合李均意。還有美術班那個腿很長的…… 比起那些女孩子,她似乎……粗糙了一點?跟他不太搭。 人應該有自知之明,她很自覺地把對方當成朋友,拒絕胡思亂想庸人自擾。 ……當然,也不是沒有胡思亂想過。 喜歡上李均意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易慈不否認這一點。 他有太多優點,是身上有很多傳奇光環的人,是完美無瑕的,是很多人摸不到的月亮。然而,易慈對那個形態的李均意很無感,完美得太假了,不真實。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喜歡李均意是在他爸爸出事以后,很多事累積在一起,漸漸給了喜歡一些實感。 比如那次在食堂,想陪他吃飯,他走開了,感覺自己想哭的那瞬間。比如幫他打架那天,她往廣播站跑的時候,為他打架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為一個人那么勇敢。再比如……那天周五他在食堂點到了紅燒牛rou,她被他說的話嚇到了,連忙去幫他拈他盤子里的牛rou,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時發現他的手很涼,太涼了,她當時第一反應是想握住他的手暖一暖。但她不該那樣做,只好轉移話題去問他要不要吃素的煎餅。再后來,他跑去洗手間吐了,走出來的時候臉很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給人的感覺就像以前見過的那片狐貍云,馬上就要飄走了。她看得很難過,那一刻有一種沖動,想走過去抱他一下,很想。但她沒有立場那樣做,只能趕緊轉頭飛奔去學校外面給他買吃的。沒有合適的身份給他擁抱,她只能給他買一塊草莓蛋糕。 再往前……那就太多了,數都數不清。 如果那些算喜歡,算心動,那她確實喜歡李均意。 那段時間她也覺得自己挺可笑的,很像班上那群一邊說他裝一邊悄悄模仿他的幼稚男生,對所有人包括自己說他們是朋友,是永遠的好朋友,背地里卻總是忍不住悄悄觀察他,關心他,感覺有點心動,還要努力裝作沒有心動,甚至要每天催眠自己他們就是好兄弟好朋友……催眠到今天,她都有點入戲太深,真的相信了。 看看,友情是多好的護身符。 明明他們已經那么靠近。 過去有感覺到過一些什么,隱隱約約的。 只是李均意這人表達的方式始終是沉默的,克制的,溫和的,和他的性格一樣,做什么都是淡淡的。他言行舉止沒越界過,似乎只是把她當成meimei,或是一個關系不錯的異性朋友。 今天發生的事終于讓她有了點不對勁的感覺。 正常的朋友會用那種眼神看你嗎? 張飛看關羽的時候會那么溫柔嗎?張飛跟關羽說話的時候會那么欲言又止嗎? 會嗎? 應該不是自作多情吧? 這可不能怪她想多了。 窩在被子里想了半天后,易慈突然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她拉開被子,很中二地朝著天花板砰砰砰虛空開了n槍,在床上滾了幾滾……感覺實在精力充沛無法入睡,她索性翻起來做了個百來個俯臥撐,純當發泄。 折騰完后身上又出了一層汗,但懶得再去洗了,反正天氣也熱,感覺困意襲來后她直接拉了個枕頭在木地板上將就睡了。 瞎折騰的結果就是,第二天起來發燒了。 常年鍛煉,易慈的生物鐘比鬧鐘還準,這么多年就沒怎么賴過床。但易新開八點多去買菜的時候發現她還沒起來,有點反常。就算高考這幾天放假,可是按易慈的性格是一定會早起去晨跑或者練練力量的,怎么可能八點了還在睡? 易新開敲敲她的門,問她起來沒。敲了快半分鐘易慈才地應了一聲,說可以進來。打開門一看,這姑娘趴在地上睡著,很虛弱地叫了聲爸。易新開皺著眉走過去問她為什么睡地上,易慈啞著聲音回了一句,太熱了。 走近一看,易新開發現她臉紅得不正常,蹲下摸了摸她的額頭,摸完嚇得趕緊把她扶起來:“這么燙……發燒了?” 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生過幾次病,頭疼腦熱都很少,身體素質是非常好的。 易慈迷迷糊糊地被扶到床上坐好,聽完摸摸自己的額頭,居然還笑了笑。想了會兒,她沒頭沒腦地給爸爸唱了句:“愛戀是一場高燒,思念是……” 易新開拍她腦袋一下:“愛愛愛,愛你個頭,燒傻了嗎!昨天都干嘛去了?你坐著等我別亂動,我去拿體溫計……” 量完體溫一看,三十八度二。易新開怕量不準,甩了甩體溫計讓她再量一遍。她夾著體溫計,腦子還暈乎乎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驚一乍地對易新開道:“爸,我待會兒自己找點藥吃了就行,你不用管我,你現在先去買菜,中午我們去給李均意送午飯啊?!?/br> 易新開奇怪:“你不是說他不要我們送考嗎?” 易慈:“你不懂,他說不要就是要?!?/br> 易新開:“……你確定嗎?” 她點點頭:“到時候你去給他送,他肯定要?!?/br> 易新開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易慈重重點頭:“真的。爸,給他做點好吃的,做個姜母鴨,再做個椒鹽蝦,清炒芥蘭,他愛吃這個,湯的話……” 易新開笑著彈一下她的腦門:“自己想吃就直說,別打著給人家送飯的旗號點菜!” “……”她扯扯嘴角,“就當是我想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