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塞語調輕巧，蒼璃沒聽出她的畫外音，對她的挖苦卻是淡然，“我本來就不是學這個的料?！?/br>
    “好了好了，嘴這麼甜怎麼不知道在師妹面前說一說，就知道來惡心我這個孤家寡人，命苦啊~”任塞小小地翻了一個白眼，又是開了扇，優哉游哉地搖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搖些什麼，“巫術不行，你就去做你擅長的事情吧。把這里打掃打掃，等會再去做飯，我的愛徒身體剛好，做些好吃的，別總是涼拌海帶了，也不嫌寒酸?！?/br>
    在海馳林，蒼璃就是主廚。小小年紀，已經被訓練得廚藝精湛了。

    “寒酸什麼的，還不是因為你窮......”蒼璃小聲吐槽著，在任塞一眼斜過來之前趕緊走出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任塞握著扇子久久才憋出來一句，“真是孽徒?！?/br>
    莉莉安回到自己的房間中，看著熟悉的布局，恍若隔世。關上門，她逡巡一周，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絲毫不真實。走到鏡子前，莉莉安看著鏡中清晰的倒影，忍不住伸手輕觸她的臉頰。

    她看著她自己，鏡中人也在看著她。

    鏡面發涼。

    “我已經死了，那麼你是誰？”莉莉安歪了歪腦袋，凝視著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倏忽間，莉莉安房中桌上那顆蓋在黑布之下的水晶球微微一閃，一個清涼幽靜的聲音響起，“勿入魔障，你就是你，不論過去、未來?！狈路鹛焐窖┍?，狂涌而下的寒潮，滿目白霜，透著難以觸及的冰冷。清貴高雅，是無法追逐的煢煢孑立。

    莉莉安慕的回頭，目光是與年齡毫不符合的銳利。審視一番，莉莉安走過去扯下布條，措不及防對上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雅致淡然，明眸善睞，瑰姿艷逸，儀靜體閑。

    當得起一句風華絕代，承得起千萬人前仆後繼。

    曾經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執著追求最厲害巫術的女巫——維吉尼亞?；謴土嗽镜拿婷?，她那雙眼卻比之前更加死寂沉默了，她打量了一下莉莉安，“你為何而來？”

    “斬斷宿命?！本S吉尼亞的出現，她僅有的這兩句話，已經足夠讓莉莉安撥開重重迷霧。

    “若是斬不斷呢？”

    “......那是之後該考慮的事情，”莉莉安自小修習巫術，對於天道自然、宿命輪回，不會毫無研究，但是，“成事在人?！?/br>
    維吉尼亞也不是專門來找莉莉安談心的，確定了她也回來了之後，才可以開始下一步的動作，“記得我們約好的時間地點嗎？”

    “我會去的?！?/br>
    “......任塞呢？”

    “活著?！?/br>
    “命大，”維吉尼亞冷笑一聲，語調譏誚，但是內心真實想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是助力，但是現在情況未明。你先瞞著她出來，我們見過之後，再做打算?！?/br>
    “是?！崩蚶虬矐?，也是沉著冷靜。

    打量著莉莉安，維吉尼亞扯起嘴角。原本冷若冰霜、難以靠近的冷美人，現在身上似乎長了刺，“現在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你千萬不要蠢到沉溺其中?！?/br>
    “我知道，”莉莉安拳頭微微握緊，維吉尼亞的話難聽，但是這是事實，避無可避，“未來可期?！?/br>
    見她語調堅定，維吉尼亞輕笑一聲，帶著冷意。手一揮，幻象盡褪，莉莉安眼前只余下透明的水晶，再也他人。

    維吉尼亞說起小輩來頭頭是道，回到了最初，她不論心中作何感想，依舊要主持大局，這是她的職責。但是——維吉尼亞輕輕抬手撫上自己完好的側臉，皮膚光滑、完整，這幅精美的皮囊之下，已經是一個充斥著仇恨和扭曲的惡毒靈魂了。

    “我殺了我自己，卡洛斯救了我，”維吉尼亞斂下眸子，似是失神，“所以，現在是誰該死呢？”先前浸潤在仇恨當中滋養而出的黑心蓮花，重新得到了光鮮亮麗的外表，經歷了刻骨銘心?，F在褪下漆黑的顏色，卻是渾濁又迷茫了?；夭坏郊兇獾陌?，也無法保持刻骨的黑，不偏不倚，最是累人。

    就當她怔愣出神的時候，一位仆人上前來，畢恭畢敬，“主人，卡洛斯將軍求見?！?/br>
    煩，一聽這個名字就煩，不見。

    這是維吉尼亞的第一反應。

    但是在即將開口之時，維吉尼亞狠狠地頓住了。他是人魚一族的大將軍，位高權重，軍功累累，深受器重，也許——“不見?！?/br>
    第126章 126 .久見了

    “師傅, 我想改名?！?/br>
    任塞看著小小身板、站在自己面前卻頂天立地的徒弟，微微皺眉, “為什麼忽然執著於姓名？”

    “我已經想好了，反正當初你也是隨口取的，現在我應當自己做主?！?/br>
    “好吧好吧, 名字而已，”任塞對此毫不在意, 只是可惜自己以後要留心別喊錯了，“想改什麼？”

    “莉莉安?！?/br>
    這是個提醒, 她需要人時時刻刻提醒她，她重來一遍的意義。

    海馳林, 是一個偏遠僻靜的地方。若不是後來軍隊踐踏, 這里也不至於成為死林。莉莉安自小，都是沒有出過林子的。雖然任塞沒有硬性要求不能出去，但是習慣成自然, 小時候的莉莉安就已經完全泯滅了對外的好奇心和試探心，在人魚侵入之前，從未踏出去過。

    所以, 當蒼璃看到莉莉安背著小包袱似乎要離開的時候, 有多詫異不說。反正莉莉安在踏出去之前, 是聽到了身後的叫喊聲, 轉頭看去，便是那抹人魚的身影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