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這麼說，但是周身展現出來的，卻是許久未見的戰意和隱隱的興奮。身上的小刀儲備量就是無底洞一樣，刷刷刷地飛出去，那些不開眼的人是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她卻越來越樂在其中了。仿佛找到了最有趣的玩具，興奮不已。

    而亞伯王這邊動靜更大，大概真的是被關久了，原本就活力四射、每天足不出戶都覺得渾身不對勁的老人家，現在興致大發。簡直是動靜怎麼大怎麼來，□□舞得虎虎生威，時不時伴隨著他酣暢淋漓的大笑，倒是絲毫不比莉莉安師傅和善，只有兇殘。

    簡直就是滅世修羅重生。

    這兩位，曾經也是巫族的知名人士。隨便大名說出來，都是可以號令小輩的厲害人物，可惜也在和人魚戰爭之中隕落了。

    有了他們在前方開路，莉莉安站在毫無遮掩之處，也沒有人能動她?？粗@一邊倒的殘暴場面，莉莉安抬手扔出幾個小玻璃瓶，是之前那些相同，“可以的話，留下一部分，看起來很有用?！?/br>
    看起來普通，卻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亞伯王穩穩接住，在攤開的大掌之上，那玻璃瓶簡直像一個小玩具，還沒有他的拇指大。他自然知道這個是什麼，隨即哈哈一笑，“沒問題小丫頭，看本王給你抓一群玩玩！”

    尖細的指尖夾著那小巧的瓶子，女人露出一抹興致盎然的邪笑，似乎可以看見那隱藏起來的可怕利齒，目光流轉，全是媚意，“死在巫族手下，是你們運氣不好?！?/br>
    而莉莉安手上，還剩下一個玻璃瓶。靜靜地躺在她白皙柔軟的掌心，無人相問。

    倏忽之間，一個敵人抓住空擋的機會朝著莉莉安直直飛來，攻勢淩厲。而莉莉安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抬眼看去，神情冷靜自然，竟然沒有想要躲避的意思。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從她身後射出一道飛箭，替她擋住了這一招，敵人落敗。而那一只避而不見的人，也終於還是現身了。

    淺金色的短發許久未修剪，已經長到脖子的長度了。那雙淺藍色的眸子實在是太淺，光線落在其中，總是不由得讓人感覺到悲憫和憐惜。蒼璃不可能放任莉莉安受傷，只好被迫出手，卻對她的無動於衷，還有那種意料之中的神情，感覺到了尷尬和無措。蒼璃微微抿唇，“你這是自找死路?！?/br>
    “這不是還沒死嗎？”莉莉安對他的出現并無意外，手上的玻璃瓶遞過去，“拿著，殺了他們?！?/br>
    僅僅是陳述句的語氣，疏松平常，不帶任何命令或者威脅的語氣。但就是這樣的自然而然，讓蒼璃覺得難堪。

    看著她遞到眼前的瓶子，蒼璃拿著弓箭的手指收緊，緊盯著莉莉安，“你料定我會幫你？”

    “我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br>
    莉莉安直直地看著他，片刻的對視之後，蒼璃輕輕別開眼。目光所及之處，滿地廢墟，四處戰場，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莉莉安無動於衷，冷靜的語氣中帶著刻骨的涼薄，“這只是過程，我要是結果?！?/br>
    聞言，蒼璃長睫一顫，看著面容冷酷的莉莉安，“為了復仇？”

    復仇？

    “話糙理不糙，你說的也不算錯，”莉莉安輕嗤一聲，“殺人償命，他們滅我族人，勢必要付出代價?！?/br>
    蒼璃知道他說不動她，他知道他說不動任何人。因為莉莉安所言，句句屬實，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br>
    所有戰爭都是錯的，不論以任何目的，蒼璃不想看著這樣的局面，也不想莉莉安後悔。

    “到我這里就能了了，”莉莉安勾起唇角，卻是弧度冰冷，“我會注意斬草除根的，不用你來提醒我?！睅е┰S咬牙切齒的意味，莉莉安還是控制不住釋放出了嫌惡的氣息。

    雙眼猶如海底最清透的琉璃，蒼璃明白她的厭惡，卻不能就此離開，“殺你是皇族，與平民無關?！?/br>
    “他也未曾放過我族平民?！蔽鬃灞环Q為巫族，卻不是種族當中的每一個人都具備使用巫術的能力。他們肆意妄為地見人就殺，現如今莉莉安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這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莉莉安，”蒼璃望著莉莉安，眸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君王可殺，將領可殺，有仇報仇我無話可說，但是其他人......你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br>
    “按你所言，殺了他小女兒的是我那不長眼的師傅，你們為何牽連他人？”莉莉安一眼看過去，眸中暗含殺意。

    蒼璃明白，這段往事，這種仇恨，剪不斷理還亂。他沒辦法說誰對誰錯，可是不論如何，他永遠不會贊同掀起戰爭，這在他看來，是蠢到不能再蠢的事情了。號角聲一響，便再無贏家，“他們唯一的錯誤，就是奉王為王，但終究罪不至死?！?/br>
    “少廢話，”僅僅這幾句交談，就足以讓莉莉安不耐，“你去不去？”

    蒼璃看著她那攤開的掌心，終究還是伸手從她手中拿起了那個瓶子。他指尖發涼，帶著刺骨的冷意，似乎剛剛才最深的冰川海水之中撈起，但他自己卻渾然未覺，“我會幫你，莉莉安?！?/br>
    “你知道我會幫你，”蒼璃看著她，目光中隱含著看不清的情緒，仿佛欲碎的水光，“就算你要報仇，我也不會離開?！?/br>
    這種深情刻骨的話啊——只有她那個不成器的師傅，才會相信這些人魚的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