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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灼華在線閱讀 - 灼華 第59節

灼華 第59節

    沈落枝忽的一驚,突然從那種被刺傷的悲痛中回過神來了,但是已經晚了。

    下一瞬,金蠻人的戰馬已經踢破了木門,那用鐵器包裹著的巨大馬蹄帶著血腥氣,直接撲到沈落枝的臉上,沈落枝側身去看,便看見一個肥碩高大的金蠻男人抓著一個

    麗嘉

    女子進了玉石鋪子里,他手底下的金蠻戰士都騎著馬,將沈落枝與耶律梟團團圍在最中央。

    裴蘭燼這時早已跑沒影子了。

    耶律貊沖進來的那一瞬間,耶律梟便直接將沈落枝摁進了懷抱里——他與耶律貊是短暫的合作關系,兩人都是心懷鬼胎的人,他不知道耶律貊為何有膽量來此,他也不放心耶律貊。

    他得把沈落枝牢牢摁在他懷里才行。

    沈落枝自是會掙扎的,但她哪能掙扎過耶律梟呢,不過轉瞬間,耶律梟便將她制住了。

    而這時,耶律貊的笑聲爽朗的響起嗎,幾乎要掀翻屋頂:“大兄,你來瞧瞧,我抓住了誰!”

    耶律梟正擰眉裹挾著沈落枝上馬——他手底下的金蠻勇士給他帶來了一匹馬,他在上馬的空隙里,轉而去看耶律貊馬上的人。

    他看見了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子,被耶律貊以一個鉗制的姿態摁在馬上,那女子還很眼熟——幾日不見,她消瘦了些,臉上還帶著些傷痕,發鬢被顛的亂糟糟的,抬起臉來的時候,不僅是耶律梟,就連耶律梟懷中的沈落枝都跟著驚了一瞬。

    “邢燕尋!”沈落枝被耶律梟抱上了馬,她沒有馬韁可握,整個人還都被耶律梟抱在懷里,只能靠在耶律梟的胸膛前去看。

    邢燕尋怎么會在這!

    而耶律梟在看到邢燕尋的時候,便知道耶律貊為什么不走了——他拿了一個分量足夠的人質。

    “哈哈,大兄也拿了一個人質嗎?這位就是那個灼華郡主了吧?”耶律貊見耶律梟上馬之后,便提著馬韁走出了玉石鋪子,一邊在馬上低下頭走出來一邊高聲吼道:“邢大將軍,且看看我們都抓住了誰!”

    耶律梟在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跟沈落枝說話了,他只牢牢抱住了沈落枝,與她道:“安靜些,我一定會安全把你送走?!?/br>
    沈落枝冷笑一聲:“你不若現在就把我放下,讓我走,那我最安全?!?/br>
    耶律梟深吸了一口氣。

    “來不及了?!彼?。

    剛才沈落枝要是跟著裴蘭燼走了,那也便走了,但是當時他們倆都沉浸在對彼此的撕扯之中,沈落枝當時正在掀他的面具呢,耽誤了些時辰,現在耶律貊來了,就算是耶律梟要放沈落枝,耶律貊也一定會上來搶。

    耶律梟與耶律貊是合作關系,兩人勢力相當,但此刻,耶律梟的人都不在此處。

    耶律梟的人之前都去郡守府放火了,放完火,他們就會按照耶律梟原先給他們制定的路線逃跑——耶律梟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留下來,就連耶律梟自己,也只是想從頭到尾裝個小倌,所以他現在手邊沒人。

    現在跟在他們周遭的金蠻將士都是耶律貊的人,耶律梟能放她,但耶律貊不會放——沈落枝與裴蘭燼是撕破臉皮、撤毀婚約的仇人,耶律梟與耶律貊也是貌合神離的合作者,耶律梟現在松手,沈落枝到了耶律貊手里,那才是死路一條。

    別看耶律貊現在對他恭敬,但是他要是強行放走沈落枝,那耶律貊絕對會翻臉。

    所以,還不如耶律梟把她死死摁在懷里呢,那她還是耶律梟的“戰利品”,耶律貊不會來搶。

    說完后,他便帶著沈落枝出了玉石鋪子。

    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在此刻,他與耶律貊和整個納木城都是敵人,他必須得足夠小心。

    坐在他馬上、懷中的沈落枝只沉著臉,一言不發。

    她對耶律貊和耶律梟之間那競爭合作的關系一無所知,所以她不信什么“來不及來得及”之類的話呢,抬手放人有何難處?不過是耶律梟不想放罷了。

    她是斷然不會信耶律梟的任何一句話了!

    至于邢燕尋——沈落枝與邢燕尋對視了一眼,兩個女人都沒有什么話與對方講,她們兩個彼此只擔心自己此刻的安危。

    而她不言語的時候,耶律梟和耶律貊已經帶著她與邢燕尋從玉石鋪子里出來了,千余騎人護著耶律梟與耶律貊,相隔不過百米間,對面則是帶著邢家軍的刑大將軍。

    刑大將軍一見了沈落枝和邢燕尋,本就發紅的眼幾乎都要滴血了,一個邢燕尋已經夠他心頭發痛了,這怎么又來了一個沈落枝?

    若是邢燕尋死在這群突襲進城的金蠻人手里,那還能稱得上是“御敵而死”,不算丑聞,還能加功,不愧對邢家將的名號,但是若是灼華郡主死在金蠻人手里,那就完全不同了。

    這可是圣上親賜的灼華郡主,皇親國戚!南康王唯一的親女!她若是死在這,南康王必會請戰西出,來與金蠻開戰的!

    而在此時,裴蘭燼也終于從后巷繞到了邢大將軍面前,他一走過來,還未曾詢問“為什么金蠻人會出現在納木城中”,便聽見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嚎叫。

    “裴郎!”那一聲喊叫響的突兀,卻又在短時間內貫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裴蘭燼當時正倉惶逃命,見了邢大將軍之后心才穩了一半,一聽見這動靜又驚出一身冷汗,驟然回頭間,便瞧見了邢燕尋被金蠻人抓著,趴在馬上,狼狽的喊道:“裴郎,救我??!”

    第44章 我有了你的骨rou

    骨rou

    邢燕尋那一聲喊, 別說裴蘭燼,就連邢大將軍的臉都綠了。

    但大敵當前,他只能硬咬著牙道:“裴郡守, 勞您稍后,本將軍要上前與他們交涉?!?/br>
    他得讓這群金蠻人放人!

    裴蘭燼臉色也很難看, 他的目光在邢燕尋與沈落枝的身上一一掃過, 心口都跟著被揪起來了。

    他方才被帶出去的十分匆忙,以為沈落枝與她那小廝也會跑,但是沒想到,那小廝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金蠻人,還把沈落枝抓過去了——他現在也來不及糾結這些了, 他得先想辦法把沈落枝和邢燕尋救回來。

    他愛的兩個女人都被抓走了, 他又怎么能在一旁束手旁觀呢?

    “我也去?!彼f:“納木城之事, 本該由我這個郡守做主?!?/br>
    邢大將軍私底下這兩日一直未曾理睬裴蘭燼,他可以在私下里與裴蘭燼如何爭執,但是現在情況危急, 他顧不上那些舊怨,只一夾馬肚,喊道:“給裴郡守一匹馬!我們二人一起去前方交涉!”

    ——

    邢大將軍與裴蘭燼講話、上馬的時候,邢燕尋正努力的抬起身子, 看向百米外的裴蘭燼, 她那雙眼里滿是要溢出來的思念與愛慕。

    邢燕尋的腰之前被耶律梟給廢了, 武人練腰發力, 腰不行, 她的功夫便也廢了一大半, 現下伏在馬上, 被耶律貊用手臂一壓, 根本爬不起來,比之尋常男子相差不大。

    耶律貊的功夫比之耶律梟也不相上下,邢燕尋根本不是耶律貊的對手,輕而易舉的便被耶律貊抓著頭發、強迫著昂起了頭。

    “你喊那位郡守什么?”耶律貊用他為數不多的大奉話生硬的吼問邢燕尋,他道:“裴郎不是喊情人兒的稱呼嗎?”

    耶律貊哪知道他身邊的人在幾天之前究竟是怎么一個錯中復雜的關系,他又沒鉆到郡主府的院子里去當小倌,他只是發出了一個一直在納木城中東躲西藏等耶律梟消息、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該有的疑惑:“裴蘭燼不是灼華郡主的未婚夫嗎?”

    這件事,整個西疆的人都知曉,那位灼華郡主千里迢迢從江南嫁過來,當真是一樁美談。

    耶律貊的渾厚聲音落下的時候,在場的其余三個人神色都各異。

    耶律梟唇瓣緊抿,不言語,只將沈落枝又往自己的懷里摁了幾分,沈落枝面上清冷,沒什么表情,只是眼底里閃過幾絲譏誚,而一旁被耶律貊摁在馬上的邢燕尋卻像是被人抽了一個耳光一樣,頓時滿目猙獰的昂起頭來,近乎兇神惡煞的吼道:“她不是,我才是!”

    耶律貊奇道:“你不是邢燕尋么?跟裴蘭燼訂婚的是灼華郡主??!”

    此事,就算是他們金蠻人也聽說過的。

    邢燕尋的臉迅速漲紅,她的目光嫉恨的看向了一旁的沈落枝,用尖酸刻薄的語調說道:“縱然是與她訂婚的,又能如何?現在裴蘭燼愛的人是我,他要娶的人也是我,與她灼華郡主毫無關系!裴蘭燼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裴蘭燼與沈落枝訂婚,不過是因為他們早我幾年相見罷了,若是當初,先見到裴蘭燼的那個人是我,裴蘭燼才不會和沈落枝訂婚呢!”

    邢燕尋這幾日一直被邢大將軍關著,還不知道裴蘭燼是如何去討好沈落枝、在沈落枝面前伏低做小的呢,她只打聽到沈落枝與裴蘭燼的婚事黃了,自然而然的以為,裴蘭燼不喜歡沈落枝了,裴蘭燼該來娶她了。

    裴蘭燼那樣喜愛她,還答應她一定會去東津接她,在裴蘭燼心里,自然是她更重要!

    但她不知道,裴蘭燼依舊在主動挽回,真正不想再續這段姻緣的是沈落枝。

    她更不知道,裴蘭燼被拒婚之后還百般祈求,甚至近乎是賴皮狗一般跟著沈落枝,試圖送沈落枝離開。

    邢燕尋像是瘋子一樣說著那些話的時候,耶律貊聽得津津有味。

    他還是頭一次瞧見這種戲碼,真是各處都有各處的熱鬧瞧,他跑來劫掠個人,還能有戲看。

    沈落枝偏過了臉,她只覺得厭煩。

    她搞不懂邢燕尋。

    邢燕尋也是個將門虎女,也有身份有地位,她為什么這么執著于裴蘭燼呢?她已經見過了裴蘭燼最丑陋的嘴臉了??!那一日在院子里,在那么多人的注視之下,邢燕尋難道還沒丟夠人嗎?

    明知道他是個從里爛到外的破爛貨,為什么還有人愛他呢?

    沈落枝越發煩了,她甚至都不想去看邢燕尋,但她管得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邢燕尋的嘴,整個街巷里都是邢燕尋嘶心裂肺的喊聲:“他是愛我的!若不是兩家締約在先,南康王勢大,他定是會主動求娶我的!”

    沈落枝簡直想嘔出來了。

    邢燕尋竟然還替裴蘭燼辯解上了!

    她坐在馬匹上,不可避免的靠在了耶律梟的懷里,耶律梟也不言語,只默默地將馬頭向另一個方向扯了些,令她不必直面邢燕尋那張猙獰的臉。

    在目光偏移的那一刻,沈落枝想,比起來裴蘭燼,耶律梟竟然還算是個好的!

    縱然耶律梟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但他最起碼不會同時招惹兩個女人,也不會讓這兩個女人陷入這種狼狽不堪的境地!

    被一把刀割傷,縱然痛,但流出血來,總比被一灘糞糊上、永遠都洗不干凈好!

    沈落枝狼狽的看向了一旁的方向。

    而這時候,遠處的裴蘭燼和邢大將軍一起騎馬而來了——他們是要會面交涉。

    金蠻人手持沈落枝和邢燕尋兩大底牌,但他們一群人同時又都被大奉人給包圍住,又都走不脫,所以接下來就是一個互相拉扯的過程。

    比如,大奉人這邊說一句:你們把郡主和女將軍交出來,我們放你們走,你們劫囚的事就這么算了,算是你們小贏一次。

    但是,眾所周知,金蠻人是不要命的,他們是一群豺狼,他們見了rou就不撒口,他們兇狠,他們貪婪,只劫個囚,救走一群人,是滿足不了他們的。

    “這些不夠!”耶律貊震聲吼道:“我們要三千匹馬,要三百箱金銀財寶,要三百箱糧食草藥!若沒有,我就割一個耳朵下來嘗嘗看!”

    簡直獅子大開口!

    不說那些金銀財寶糧食草藥,單說那三千匹馬——整個東城的馬市里販賣的所有的馬加起來,也就只有三千余!

    旁的人不懂戰馬的金貴之處,一支騎兵能擋十倍的步兵,因此,戰馬的價格久居不下,在京城那些貴人們跑的都是普通的駑馬,而西疆東市的馬,卻都是千金難求的好馬。

    若是真給了馬,這群金蠻人怕是要加倍搶掠大奉!未來幾個月,大奉邊境都要遭殃!

    邢大將軍才剛一變臉,還未曾張口呵斥,便突然聽見那耶律貊喊道:“裴郡守,我聽聞,這邢家的女將軍方才說,她是你的女人,你會娶她,那,她和那位郡主加起來,值這三千駿馬、金銀財寶、糧食草藥的價嗎?”

    耶律貊的聲音落下之時,四周靜謐了一瞬。

    裴蘭燼沒有先看邢燕尋,而是近乎于窘迫一般看向耶律梟馬背上的沈落枝。

    但是沈落枝端坐在馬背上,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只好偏移向耶律貊馬背上的邢燕尋——邢燕尋現下已經如同沈落枝一般坐起來了,只是脖子上還掐著一直耶律貊的手,她到底會武功,耶律貊不敢放開她,只迫使她抬頭,正面看著裴蘭燼與邢大將軍。

    邢燕尋根本沒看邢大將軍,她的目光直接落到了裴蘭燼身上。

    在看到裴蘭燼的時候,邢燕尋這幾日里的委屈全都涌上來了。

    她不要去東津。

    她不要被關著。

    她想裴蘭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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