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 第27節
她做錯了什么? 她千里迢迢而來,發現了裴蘭燼的jian情后,難不成要夾著尾巴灰溜溜的回去嗎? 不可能! 她是何等睚眥必報的人???耶律梟那般兇殘到讓人避之不及的金蠻畜生,她都要狠狠地捅上一刀報復,耶律梟殺她的人,她便要焚了金烏城滿城的人,她對耶律梟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她真的愛過、又如此待她的裴蘭燼呢! 裴蘭燼還與耶律梟不同,耶律梟是金蠻畜生,他不在乎大奉的規矩,他自有一套自己的玩兒法,野蠻又兇狠,可裴蘭燼不是,裴蘭燼要按著大奉的禮制規矩來辦事。 這便回到了沈落枝的主場。 她有的是法子報復裴蘭燼。 沈落枝在文案后枯坐了半宿,待到天明時,才起身回到床榻間休息。 她睡得并不好。 這一夜,她沒有夢見耶律梟,而是夢見一處床榻間,夢見她的未婚夫和一個看不見臉的女人顛鸞倒鳳,將她活生生氣醒了。 沈落枝現下倒是完全不想耶律梟了。 她有了一個比耶律梟更恨的人。 耶律梟給她的傷害,便只有那幾日,她都報復回去之后,便也都漸漸放下了,但裴蘭燼卻是她十三歲時便定下的未婚夫,是她朝朝暮暮愛了三年的人,裴蘭燼給她的可不止是傷痛,他背叛沈落枝、另與旁的女子茍且,卻偏偏還要裝作什么都沒有去娶沈落枝,這讓沈落枝惡心的想殺.人。 沈落枝想起了之前耶律梟將人吊起來拜鷹神的事兒了——她現在也想這么對待裴蘭燼。 胸口像是燒著一團火,可偏偏還要壓著。 現在還不到跟裴蘭燼翻臉的時候,她要想想辦法,怎么樣能查出那個女人是誰,又該怎么樣報復裴蘭燼。 今夜的沈落枝睡不著,同樣,還有一個人也睡不著。 —— 深夜里,郡主府的房檐死角里。 一個戴著面具的漠北打扮的男子便坐在房檐上,他已坐了一夜了,沒人發現他。 沈落枝與裴蘭燼進院子時,他目漲欲裂。 沈落枝留裴蘭燼休息時,他雙拳緊握。 沈落枝半夜溜進裴蘭燼廂房里時,他從腰間抽出了佩刀。 直到沈落枝出來之后,他才收回了手。 待到沈落枝回到廂房內睡下之后,那在房檐上蹲了半夜的不速之客終于從房檐上下來了,他一路踩檐走瓦,悄無聲息的回到了西市一處吵雜熱鬧的青樓里,回到了一個狹窄的單間里。 四周都是各種不堪入耳的聲音,他卻充耳不聞,只坐著,一直坐到了天亮。 薄薄的日光透過半開的窗戶落到內室間,高大的身影坐在木桌旁,坐了大概片刻后,對方緩緩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臉三分妖冶惑亂,七分冷冽殺意,他在內室里坐了片刻后,緩緩地咧唇一笑。 “未、婚、夫?!?/br> 此人,正是耶律梟。 耶律梟藏匿于此,本是打算等著沈落枝成婚那日,集結眾人搶上去的,但他沒忍住,還是偷偷去看了一次沈落枝。 他沒瞧見沈落枝的時候還能忍,但是瞧見了,便忍不了了,一路跟著沈落枝找到了郡主府,在檐上盯了半夜。 耶律梟沒白去,他今日,終于瞧見了那位裴郡守。 這位裴郡守生的當真是一副好相貌啊,與他掛在墻上日日敬香的沈家阿兄一模一樣。 他見到了那位裴郡守之后才知道,沈落枝隨身帶著的那幅畫,根本不是什么死去的阿兄,而是沈落枝的情郎。 耶律梟想起了之前,他日日給沈落枝的未婚夫上香的樣子,便覺得胸口一陣發堵。 他又想起了今日,沈落枝提到裴蘭燼時,臉上的笑容。 沈落枝,裴蘭燼。 灼華,好灼華,騙得他好苦。 她對他,要他守禮,卻讓男子留宿在她的府中,他不允許他碰她一下,卻自己深夜鉆進了別人的廂房。 他們會在廂房中做什么? 他們會親吻嗎?沈落枝也會給他用手,用口嗎? 耶律梟一想到沈落枝,便想到那一日,沈落枝燒了整個金烏城時,絕情狠辣的模樣。 說來他也是賤,沈落枝若是那般對他,他越是忘不了,這幾日里,他每天晚上都因為沈落枝而難受到龍尾發痛。 就算是沈落枝想刺死他,他也想舔遍羊羔的全身。 耶律梟又想到那人被撕爛了衣服,被他摁在地上的模樣。 白的玉,粉的花—— 耶律梟恨得要死,用力砸了一拳桌面。 不讓他碰一下,舔都不行,卻肯給別的男人碰! 他猛地從胸口處拿出了一方手帕,蓋在臉上,惡狠狠地揉了兩把,深深地嗅了一口氣。 灼華,他的大奉郡主。 這些恥辱他都記下了,他遲早要讓她知道背叛他的下場。 —— 次日,清晨。 沈落枝自床榻間醒來。 她今日有事要做——拜訪拜訪這兒的夫人、姑娘,四處走動走動。 之前她來了西疆,因著是初來乍到,又沒緩過神來,所以沒四處走,但現下,她不能再等了。 她需要足夠多的朋友和足夠多的消息,用以壯大她自己,搶在她成親之前,免得到時候出了事,她一個人孤立無援。 至于具體出什么事...她還沒想好,但是一定會出事的,她清楚她自己的性子,這婚成不了了。 她這個人,生平什么都吃,就是不愛吃虧。 她一向是個識大體、懂局勢的姑娘,她會難過會痛苦,但她永遠知道當下應該做什么,應當怎么做。 切掉了胸口處的膿疤,雖然空落落的,但是還不至于讓她悲拗到難以行動。 所以她利索的爬了起來,喚人來給她上妝。 今日伺候她的是彎月,彎月一邊伺候她,一邊與她道:“裴郡守今日一早便走了,說是田中尚有事,奴婢瞧著,裴郡守當真是個好郎君,還有摘星,跟去了裴郡守府里了?!?/br> 摘星一大早便帶著幾個剛收來的小丫鬟去郡守府了,估摸著是揣了一肚子的壞水兒去的,不查出什么來,怕是不會回來——她這些丫鬟里面,唯獨摘星與她性子最像,估摸著,摘星現在已經在郡守府里視察起來了。 彎月顯然還不知道裴蘭燼的事兒呢,摘星嘴嚴,沒與旁的人說過,彎月現在還以為他們郡主過幾日便要嫁過去了,喜氣洋洋的給沈落枝梳頭,還為沈落枝選了一身雅蘭色的衣裙,外罩白色雪氅,發鬢梳了一個飛天鬢。 沈落枝本就生的清冷,被這般一妝點,更是如寒月當空,清凌凌的晃著人的眼。 她先要去拜訪此處的知府夫人——西疆內分文官武官,文官內,郡守最大,郡守之下,便是四個知府。 恰好,納木城便有一位知府。 她要先去結交一番,探一探虛實。 只是無帖拜訪總是不大好的,她正遲疑著要不要先補一個請帖,推到明日再拜訪的時候,便聽外面的小廝跑進來傳信道:“郡主,昨日那位邢將軍今日又來啦,在府門外等著您呢?!?/br> 沈落枝當即眼前一亮。 她怎么將這個人忘了? 瞧著邢燕尋的模樣,想來是極了解西疆之內的事的,縱然是個將軍,但也是個女子,找她打聽,應當能打聽出來一二吧? “快請進來?!鄙蚵渲Φ溃骸吧喜琛T了,我親自去迎?!?/br> 第25章 落枝是在太愛他了 逛青樓 邢燕尋今日也是來找沈落枝玩兒的。 她找沈落枝玩兒上癮了, 特別是昨日裴蘭燼在沈落枝府門口時,抿著唇,一臉投鼠忌器的表情盯著她看。 簡直有趣極了。 所以她第二天一大早又來了, 簡直樂此不疲,見了沈落枝, 便邀約她道:“灼華郡主, 今日可有空?邢某帶郡主去外面跑跑馬,聽聽曲兒,如何?” 女將軍一貫英姿颯爽,穿著一身紅衣鎧甲,發鬢高高豎起, 以紅繩纏繞, 墨發青絲隨著她的步伐飄蕩, 左手摁著腰間佩刀,右手上繞著一截鞭子,一雙眼里燃著勃勃的野欲, 像是泛著亮光似的。 邢燕尋并不在乎那些虛禮,所以她直接從堂外進來,未曾向這里的主人行禮。 沈落枝也有意從她嘴里挖出關于裴蘭燼與某個女子的消息來,聞言便點頭道:“落枝一人于府中也無聊, 有將軍作伴, 自是好的?!?/br> 江南的明月纖弱嬌美, 言談間眉目含笑, 清麗舒婉, 穿著一身由銀絲與雪綢所制的水藍長裙, 她人一走動, 那裙擺便如水波蕩漾, 靜立時,又如蓮花瓣般散開。 她立在這,仿佛月亮的清輝都只往她一個人身上落,泠泠月光繞三分,旁的人與她在一道都黯然失色似的。 沈落枝看起來,像是一朵可隨意采摘的柔弱嬌花,邢燕尋覺得,她抽一鞭子,都能把這嬌嬌郡主給抽倒。 邢燕尋就又生了點壞心思。 領著這朵嬌花,去瞧點有意思的事情,說不準能把她嚇得尖叫啼哭呢。 于是,邢燕尋領著沈落枝去了邢家軍駐守的牢獄里。 納木城內有兩個監獄,一個是建造在南區的,關押了一些尋常的盜竊搶劫之人,多是大奉人,而在北城的邢家軍駐扎地內,還有一處牢房,專門負責關押一些窮兇極惡之徒。 比如在西疆劫掠的悍匪,比如南陳的情報販子,比如一些喜好屠殺大奉人的西蠻人,比如走私犯。 這群人都是真正的嗜殺之輩,尋常人都鎮壓不得,需要邢家軍來鎮守——他們也不會直接死,因為會有人來贖他們。 邢家軍鎮守西疆多年,自然有一套關系網,有人的地方就有關系,有關系的地方,就難免要做一些退讓。 悍匪也好,情報販子也好,走私犯也好,這些人都是埋藏在西疆黃土之下的沙蟲,雖然討厭,但也是殺不盡殺不絕的,所以贖出去,換一筆軍餉也好,唯獨西蠻人是絕不會放出去的。 進了邢家軍牢獄的西蠻人,只有死。 今日,邢燕尋便要帶著沈落枝去見一見那些西蠻人——她之前帶著沈落枝去東市的時候,沈落枝能被一個只是略有些相似的北漠人嚇成那樣,若是瞧見了那么多窮兇極惡的西蠻人,不得嚇得痛哭流涕,不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