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解除婚約那天開始 第127節
茍安買兇,太正常了。 這件事驚動了江城,茍氏千金□□這個標題夠不夠勁爆,一夜之間,江城幾乎變了天。 也不知道是出于別的什么原因,還是單純為了為未婚妻出口氣,茍安被帶走的那天,是賀津行親自出面,跟著警方的車,一塊兒送到了公安局。 賀津行親自陪著在公安局待了一夜,出來的時候,也只帶給所有人一句,「她沒事,我只是讓她這種時候,別倔?!?/br> 拘留,審判,入刑,一氣呵成。 違禁藥買賣,投毒,蓄意謀殺,數罪并罰,九年零七個月,收監青山監獄。 茍家夫婦因為女兒的事一蹶不振,自出事以來,茍氏股票暴跌,連續幾日跌停到各大券商陸續給客戶發風險通知…… 眼看大廈將傾。 夜朗想找陸晚問她怎么回事,陸晚卻已經在茍安收監的同一天,收拾行李離開了江城,飛往柏林。 倒是賀津行找到了他。 連續幾日為了調動國外自己名下的公司可流動資金注資救市,賀津行眼皮子底下有濃重的黑眼圈,在夜朗對面坐下,滿臉疲倦加不耐煩的男人只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談論買兇這件事的時候,是在什么地方,還有別的其他人?」 茍安家,餐桌邊,沒別人。 賀津行“嘖”了聲,沉默,然后離開。 …… 之后過了一年,這一年,夜朗自然從茍家離職,回到了原本屬于他的下城區。 偶然間聽下屬們相互八卦,說一些上層人們的八卦,說到賀津行手里現在握著茍氏49%的股權,茍聿幾乎被架空到退休不問世事,茍宅門前一片荒蕪。 還有,茍安在青山監獄過的不算好。 為了一顆蘋果,跟人家打了一架,鬧得雞飛狗跳。 夜朗聽著這些零碎的八卦,全程沒有多余的反應。只是聽見茍安跟別人打架時,給茶壺續水的手一頓,水滿而溢,燙著了他的手。 扔了茶壺,隨手拿過茶幾上放著的蝴蝶酥,掰開一塊放進口中,分成兩半,愛心狀的蝴蝶酥一如既往得紅火難買—— 只是夜朗吃不慣。 巧克力的那一半過于甜膩,黃油酥皮那半口味單一。 「老大,我記得別人說你不喜歡甜食?!蛊渲幸粋€下屬轉過頭來,「什么時候轉性的?」 明明不喜歡甜食,但是夜朗的辦公室里總是放著一塊蝴蝶酥,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他就拿過來掰一塊,面無表情地扔進嘴里。 在茍安入獄的第一個月,夜朗申請過探監。 茍安拒絕了。 他再也沒有去過。 這半年的時間,坐在冰冷的辦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夜朗不愛說話,喜歡安靜,再也沒有人抓著他叨逼叨說個不停,也不會有人對他翻白眼,卻轉頭要來撓他的手掌心。 靈光一閃這種事甚至不算在玄學犯愁內,只是某一日,某一刻,站在青山監獄的高墻外發呆時,與鐵絲網上的鳥雀四目相對—— 夜朗突然搞明白了,關于「憐憫」與「喜歡」之間,究竟有何區別。 甜膩的蝴蝶酥在口中咀嚼融化,吞咽下肚,然后那股膩得想要嘔吐和頭暈的胸悶感,過了好幾分鐘才涌現上來。 夜朗發現自己從小到大被人說“面癱”可能只是因為反應遲鈍—— 他是真的反應遲鈍,以至于可能錯過人生中,很多重要的事情。 …… 一年后,夜朗從街坊口中得到陸晚歸國的消息。 那些贊不絕口的話,什么“飛上枝頭變鳳凰”,他聽過之后當做了耳旁風,像是聽一個完全不相關的人的事,面無表情地與他們擦肩而過。 回到家不想吃晚飯,打開老舊的電視機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手摸了摸茶幾,摸到的還是一個蝴蝶酥。 抓過來啃了一口,電視機里在播放著什么新聞,【三十八歲男子因涉嫌醉酒行兇,造成一名女子面部鼻骨骨折,經司法鑒定結果為輕傷,日前已被刑事拘捕,根據我國相關法律,該名男子將被起訴故意傷害罪,面臨三年以下刑事拘留——】 面部鼻骨骨折,那么嚴重,才三年以下。 夜朗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面朝沙發靠背,渾渾噩噩的想,膝蓋擦傷的卻被 判了接近十年…… 夜朗睡著了。 但也不知道是新聞的殘留還在耳朵,又或者是陸晚回來的消息產生了什么一系列的化學反應,他做了個夢—— 夢里有西裝革履,卻滿眼血紅絲的男人坐在他的對面,問他,「你們談論買兇這件事的時候,是在什么地方,還有別的其他人?」 天邊一道驚雷,冬雨嘩嘩下墜,沙發上的男人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突然想到,那天他們不止是在餐桌邊討論過這件事。 …… 一個月后。 夜朗知道賀津行最近頻繁出沒茍宅。 有傳聞他在找什么東西。 有人說他是為了茍聿手里的,多出來的象征著茍氏完全掌控權的2%股權; 也有人說,他是為了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去找茍家的麻煩,畢竟未婚妻剛剛歸國,新仇舊恨,又推翻重算; 后來,連續去了茍家幾天,賀津行大概是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消停了。 這些關于賀氏掌權人的雞零狗碎傳聞,落入夜朗耳朵里,他都是不置可否,表現得毫不關心。 這一天,在見完律師后,回到筒子樓的樓梯上,夜朗再次遇見陸晚,不同的是,這一次陸晚是專程來等他—— 他還覺得蠻神奇的,她居然還敢來找他。 陸晚并不如傳說中那樣春風得意,相反的,她瘦了一大圈,半年前烏黑油亮的頭發變得干枯毫無光澤,眼底濃重的黑眼圈,她身著一身白裙,外面套著長羽絨服—— 哪怕是一萬多一件的奢侈品羽絨服,也并沒有讓她看上去容光煥發一點。 她紅著眼,像是驚慌失措的小鹿,開口便是:「阿朗,你幫幫我?!?/br> 夜朗挑眉。 時隔半年,他好像已經學會了對任何人的眼淚免疫—— 內心毫無波瀾,連當初的憐憫也沒有出現一絲一毫。 腦子早就洗腦填鴨似的,早就塞滿了蝴蝶酥的甜膩,別的甜食氣味,一概想不起來。 「我懷孕了?!龟懲淼氖炙浪赖乜壑约旱囊滦?,「孩子需要一個爸爸?!?/br> ……難道找我當爸爸? 夜朗有被荒謬到。 「賀津行不愿意?!龟懲頍┰甑仵久?,「他欠我一個人情,當初答應了會答應我一個請求,但是我去找他,他不愿意,說什么下次聽男人發誓記得讓他立字據——」 哦,不是找我。 夜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立刻有被賀津行的“立字據”幽默到,那個言而無信的男人,還真敢理直氣壯地不要臉。 「建議,」夜朗說,「找孩子的親爹……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是誰?!?/br> 陸晚猛地咬住下唇。 夜朗目無波瀾。 「賀然?!龟懲砩詈粑豢跉?,說出了一個名字,「他去德國幫賀津行盯土地種植項目,那天我們喝醉了,他知道我和賀津行的婚約只會不了了之——」 夜朗心想,哦。 「哪怕是賀然,」他說,「應該也不能讓賀津行喜當爹?!?/br> 雖然語氣嚴肅且客觀,但是話語中無法掩飾的戲謔,還是讓陸晚畏懼地縮了縮肩膀,她抬起頭,像是十分慌張聽見這種語氣的話,黑眸茫然又陌生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仿佛第一天認識他。 夜朗沒有回避她仿佛受傷的目光,其實有點好奇她為什么不直接把小孩拿掉就好了搞那么多名堂…… 但忍了忍,他覺得這個不關他的事。 她不想說,隨便扯個“醫生說我體質特殊拿掉后再也不能懷孕”也不過是浪費他多聽一句廢話的時間。 于是男人只是坦然地望著她,選擇了直奔主題,「所以呢,你來找我的原因是?」 陸晚的眼淚,從眼眶里滾落。 淚水在蒼白的臉上沖出一道水痕。 「賀津行說,他可以認下這個孩子,反正都是賀家的種……只要我來找你,說服你,把他要的東西交給他?!?/br> …… 別人不知道,夜朗心里清楚,賀津行今日頻繁進出茍家,并不是要什么股權,也沒有尋寶秘密,他在找的,是一段監控。 大概是茍安在牢獄里那股子淦天淦地早晚把自己玩死的勁兒提醒了這個人一些事—— 賀津行開始地毯式的盲目查詢那段時間茍家每一個角落、可以收錄聲音的監控錄像。 他應該查到了當初他們談話的那輛車,并且應該也知道,那輛賓利對應時間段內的車內監控記錄儀器,已經被人取走。 不日前才換了新的。 現在那段監控記錄儀器就在夜朗的家里放著。 里面的對話作為證據,完全足以翻案—— 【你準備怎么對待她?要讓她記住這個教訓才可以哦?】 這句茍安無意間的補充詢問,足夠救她自己。 證明當年茍安對夜朗的指使意圖,最多到指使故意傷害的程度,跟故意殺人搭不上邊,是夜朗會錯意。 夜朗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辦公室與律師的對話。 「如果翻案成功,那么茍小姐的刑期將會立刻縮短,介于陸小姐當年的傷勢很輕,團隊給力的話,立刻出獄大概也不是問題……」 …… 「但如果這段錄音作為證據呈交翻案,那結果很有可能對您,有些影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