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解除婚約那天開始 第71節
看見茍安一臉欲言又止,少年一根手指挑起自己的襯衫,彎了彎腰,湊到她耳邊:“沒關系的噢,我的襯衫也很值錢?!?/br> 他語氣就像是放學回家路上用自己省吃儉用的零用錢買了小蛋糕、要跟jiejie分享獻寶的小學生。 茍安被他的語氣逗笑。 甚至沒有追問他有多值錢。 “——怎么還站在這里?” 熟悉的聲音在身旁不遠處響起,與此同時,周圍的聲音也變得安靜了一些。 茍安看見賀淵的淺色瞳眸閃爍了下,笑容稍稍緊繃地收斂。 她下意識轉過頭去,就看見賀津行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大門進入,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不挑選時機,也不需要看氣氛,他隨意開口,就可以輕易打斷任何人的對話。 …… 夜晚十一點四十八分。 從天而降的男人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領口敞開,領帶被他取下來隨意塞在口袋中,露出多余的布料掛在口袋外面。 今晚他大概是在賭場陪跑時,閑著無聊喝了些洋酒酒,唇色看上去平日里染上一絲血色與水澤。 整個人的散發氣氛似乎也更加平易近人。 ——當然只是看上去,“似乎”。 賀津行沒有看茍安,而是理所當然地望著賀淵,并沒有什么刻意或者在暗示什么的眼神,只是如同長輩看著尋常晚輩,習慣性的居高臨下。 他垂著眸,長長的睫毛遮斂眼底的光,唇角上翹,句式也足夠溫和:“嗯?我打擾到你們說話了嗎?” 明明是在微笑,只是帶著鼻腔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意味深長。 “小叔叔?!辟R淵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他坦然地回視著男人,“我正和jiejie商討幫她完成今晚的尋物任務?!?/br> “‘jiejie‘?!?/br> 這樣陌生發音的詞在舌尖滾了滾,期間,賀津行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只是順勢將目光投放到了茍安這邊。 “無論聽幾遍都還是覺得很可愛的稱呼,看來安安和阿淵聊得挺好?!?/br> 與那雙平靜的深色眼眸對視的瞬間,茍安在男人微笑的注視下整個后勁脖開始發麻,不知道這個人想說什么—— 總之絕對不是現在字面上聽上去的那種夸獎。 “可愛”這個詞從那薄唇吐出來簡直驚悚。 手指動了動,茍安下意識想要去觸碰自己腰后那個像強迫癥似的整潔對稱的煙粉色蝴蝶結。 “不用?!?/br> 茍安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 “不用啦,賀淵!” 她一邊說著,在周圍所有人圍觀的注視中,伸手在隨身攜帶的小口金包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顆看似平平無奇的扣子,扔到了借物臺上。 看見她扔出來的扣子,所有的人—— 當然包括一直在偷偷注意這邊動向的賀然,都愣了愣。 眾所周知,大家默認,今晚符合要求的紐扣應該有且只有一枚。 鹿算死在陸晚的手里,勝負本應該已經分明。 周雨彤一把壓住那枚在桌面瞎跳的紐扣,拿起來看了眼,同樣象征著那個老錢專用頂奢的品牌logo,但是……五孔紐扣? 周雨彤都沒見過這個扣子的樣式,思考半晌,“這牌子的高定不是三孔嗎?” “我哪知道,so(*special order)吧?”茍安用不怎么負責的聲音說,“大概是?!?/br> 周雨彤震驚地眨眨眼。 這個牌子的so? 那得年消費多少才有? 別的不問了,我就想知道在這艘船上,除了賀然,您上哪找到了第二個穿這牌子定制襯衫的人? 面對她一臉疑惑,茍安聳聳肩。 就在這時,賀津行適當出聲,帶著半命令的語氣說:“快零點了,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br> 賀家掌權人發話,硬生生打斷了所有人的深究。 …… 眾人還沉浸在這驚天的反轉懵逼中。 原諒此時在宴會廳中的,大部分還是剛剛步入上流社會社交圈的幼崽,相比起他們見多識廣的父母,他們對于奢侈品的認知,理論上還停留在一般常見高奢品牌每年會出現在走秀臺上上、看得見、有錢就能買來的各種高定—— royal loron的高定并不是他們會經常接觸到的東西。 不那么頂級的家庭,甚至他們的父母那一輩也不一定會。 什么五孔紐扣,聽都沒聽過,如果不是賀津行開口打斷,他們一定會抓著茍安追根究底問個明白—— 倒也沒多少惡意,純粹好奇罷了。 借物游戲有驚無險地結束,最后罰錢的零散加起來十幾個,但當然不包括茍安。 不遠處,賀然三番兩次想要上來檢查茍安上交的那顆扣子是怎么回事,都被主持人一句“檢查過了,是真的無誤”打發回去。 零點的祝詞時間即將到來,此時,賀津行已經帶著幾名隨從登上了早就布置好的演講臺,賀小少爺見狀,只能作罷。 他對著茍安這邊的方向,三步一回頭,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上去整個人意難平得想死。 此時人們陸續到期,今晚需要成年的二世祖或者是早就成年的年輕人,零零散散都因為今晚的祝詞演講人來到這里—— 最后人多到滿滿當當,居然擠滿了整個宴會廳。 椅子擺少了,年長一些的就站在空地。 站在最前方的演講臺上,賀津行像是完全放棄了關于個人的形象管理,相比起往年裝扮得一板一眼的成年禮宴祝詞演講者,他最終都沒把那根領帶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來。 西裝外套沒有穿,領口敞開露出了突出的喉結,發絲柔軟地垂落掃在他額間…… 襯衫袖子折疊起來挽在手肘上,一只胳膊撐著演講臺,萬眾矚目下,男人的表情逐漸專注。 天然的威嚴從來不因為衣著是否整齊而決定,當他站在那發出第一個音節,整個宴會廳自然而然安靜下來,變得鴉雀無聲—— 在場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仰望著他,他們心中清楚眼下這個二十八歲的男人靠自己的雙腿,斷層領跑在了所有所謂同齡人的前頭。 他所說的話,哪怕是廢話也值得一聽,嗓音低沉輕緩,最開始只是念著最官方的祝詞稿,也莫名有吸引力。 他們會不由自主地認真思考哪怕只是他一個微笑的表情其中的含義…… 如同最虔誠的信徒。 演講臺上,男人祝詞逐漸脫稿。 氣氛也隨之逐漸入佳境。 在整個宴會廳的坐席安靜得幾乎一根針掉在地毯上都能聽見的氣氛中,就在這時,唐辛酒突然困惑地“嗯”了一聲。 原本周雨彤正盯著賀津行不知道在想什么,堂而皇之地游神天外,此時被她這一下弄得魂歸故里。 “什么?” 身子歪了歪,稍稍倒向她,準備聆聽她有何高見。 唐辛酒也往她那邊歪了歪,跟著壓低了聲音,茫然地用氣音問了句:“賀總襯衫上的扣子……什么時候掉了嗎?” 三秒沉默。 兩人“唰”得一下,四只眼睛充滿驚悚地轉向身旁唯一沒說話的那個人—— 此時的茍大小姐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講臺上的人,就好像整個賀總鈕扣丟失的懸案,跟她沒有一點關系。 第44章 我可以要你的紐扣嗎 又不是我家的小孩。 茍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演講臺上扶著講臺邊緣, 用不枯燥卻一聽就知道是胡編亂造的語言描述自己十八歲時經歷的賀津行。 十八歲的賀津行。 江湖傳聞那會兒他正處于驚天動地的叛逆期,不拿家里一分錢,忙著在地下飛車黨隊伍中混跡,以性命作為賭注換取吃飯錢…… 到了他嘴巴里, 就成了他在大學自習室里頭懸梁、挑燈夜讀。 這人嘴巴里, 好像基本沒兩句真話。 大概是此時聽見了她的腹誹, 男人的目光似乎是不經意的往她這邊掃過,在她不安地換了個坐姿時,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她好像看見演講臺上,那人的唇角上揚弧度變大了些。 她后頸又開始發麻, 雞皮疙瘩起了一大串。 “安安?!敝苡晖斐鰞筛种改罅四笃埌?,“那枚鈕扣——” “是他的?!?/br> 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微弱聲音, 足夠讓左右兩邊的人倒吸一口氣。 茍安嘆了口氣, 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叉著腰揚眉吐氣, 那股子翻身做主的節目效果拉滿, 但是現在的她真的笑不出來—— 主要是鈕扣來的途徑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爽。 紐扣其實幾乎算是半強迫的塞給她的,雖然賀津行從頭到尾沒有主動開口。 是她自己鬼迷心竅。 …… 時間倒退回大概一個小時前。 替茍安整理完腰間的蝴蝶結,賀津行沒有再繼續跟她討論借物游戲的事情,對于鈕扣的事更是在半調侃地表達了“你沒想到我,我很傷心”后, 只字不提。 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