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今天天氣不好，果然下雨了。

    白高興呆呆地睜著眼，眼中泛著些困倦的水光。

    這一覺睡得有些累，夢境把他來到黎譜家之后的情景都上演了一遍，速度很快，但不放過任何細節。然而，除了那些斷斷續續的日常之外，他還久違地夢見了自己的家人。

    夢里的人都看不清臉，但無論輪廓還是氣息都極為熟悉，他們似乎在說話，但又什么都聽不清。只是憑借相隔久遠的記憶，他能認定他們的身份。

    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這種夢了。

    白高興懨懨地打了個哈欠，之后拍拍翅膀，伸個懶腰，跑到陽臺看風景。

    突然肆虐起來的雨水將玻璃糊成一片，被暴雨淋濕的麻雀站在樹葉下躲避，互相理著羽毛罵今天天氣太差，接著被一聲悶雷嚇得閉上了嘴。

    這就是家養鳥的好處。白高興看見又來了兩只斑鳩驅趕麻雀，轉身回到沙發。

    下雨了，那先不玩電子產品了。

    白高興在沙發上滾了一會兒，實在不知該干些什么，只好像平時那樣跳上水族箱看魚。

    與此同時，剛剛到達春城機場的黎譜一行人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

    只不過，枚有樹和林時是為了看行程，而黎譜是為了看天氣。

    “劇組選址在古都建筑群那里，酒店就訂在旁邊，孫導對演員狀態很看重，在這方面都選最好的……”枚有樹一口氣說完，卻看見黎譜微正皺著眉頭看手機。

    “怎么了黎哥？”他問。

    “……江城那邊下雨了?！崩枳V道。

    “嗯，對?！绷謺r接話，“今天天氣預報說是有中到大暴雨，晚上應該就會停了?！?/br>
    黎譜還是一臉凝著。

    枚有樹不愧是多年助理，立刻猜出了他的擔心，“你是擔心大白？”

    得到肯定的回應，枚有樹安慰地笑了笑，“沒事，過幾天我就回去了?！贝笾驴闯隽死枳V的心不在焉，枚有樹安慰道，“大白那么聰明，又不關籠子，指不定在家怎么玩呢！”

    他思索了一下，“而且鳥嘛，一黑天就去睡覺了，晚上也不用怕它搗亂?！?/br>
    黎譜有些被說服了，大白整天高高興興，除了吃睡玩就沒什么煩惱，把它單獨留在家里，也算比較放心。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其他的，“大白應該還沒見過打雷下雨?！?/br>
    今年夏天的雨水下得有些晚，電閃雷鳴更是一點沒見，這讓黎譜忍不住擔憂大白獨自在家，面對驚雷和閃電會不會害怕。

    沒人開燈，家里就一直是黑的。

    也不知道大白能不能適應。

    枚有樹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著說：“大白不是都要三歲了，以前怎么也見過打雷下雨?！?/br>
    但現在是在一個新環境里。

    黎譜沒有說話，稍微有些后悔離家時忘了給大白留一盞燈。

    ……

    傍晚時分。

    黎譜家房子燈火通明，锃光瓦亮。

    實話實說，這種不怕停電的感覺真不錯。

    白高興從果盤里叼了個小蘋果，一邊吃一邊看電視。比起大學里按時強制停電的規則，或者黎譜過于小學生和老年人的作息，還是現在這種比較適合他。

    啃完蘋果，喂了會兒魚，白高興果足飯飽，準備找點新的樂子。

    他像往常一樣飛到客廳的設備屏幕上，只不過這回不用小心翼翼，直接光明正大地開了聲音。

    白高興一邊嗑著零食，一邊樂呵地刷短視頻，時不時還看看自己的作品下面的新增評論和后臺私信。

    黎譜不在家，他放開了瀏覽微博，查詢了之前日期的熱搜。

    跟他猜的一樣，之前直播的時候造成了轟動，而且是巨大轟動——四個詞條排排坐，直接可以消消樂。一群不知真相的粉絲猜什么的都有，但更多傾向于是公司故意。

    更神奇的是，直播之后，黎譜的微博發過他的照片，經紀人雷麗也很配合地加以回應。

    不過白高興馬上看出來這全都是黎譜的經紀人做的——那張照片他記得，是枚有樹來黎譜家時親手拍的。

    嗯……壞堅果的怪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白高興揮散可怕的味覺記憶，繼續投身網絡。

    晚上，是各個主播開工的最佳時段。

    他不敢cao作黎譜的號進任何一個直播間，只在外面看看，不禁想到了有段時間沒做過的直播。

    發了這么多作品以后，黎譜粉絲的響應也從最開始的天崩地裂，變成了現在的熱情打call。

    總之，就是沒那么激動了，逐漸適應了“黎譜會發視頻”這個現實。

    看起來似乎對熱度不好，但對他來說卻是好事——更能茍了。

    大家不會在熱搜上一驚一乍，黎譜注意到真相的幾率應該也會少一點……應該。

    畢竟，現在是公司認為黎譜搞事，粉絲認為公司搞事，而黎譜一無所知。

    白高興繼續刷了會兒視頻，看別人的直播間實在熱鬧，當即蠢蠢欲動起來。

    要不，他趁黎譜不在，肆意地來個夜間直播？他還沒有在晚上直播過呢。

    白高興當即興奮地給直播間改了個名字，卻在打開直播間的前一秒停了下來。

    不對。

    不對——他想。就算黎譜不在，也不代表其他人不會注意到黎譜的賬號。

    比如經紀人，助理……還有千千萬萬雙粉絲的眼。

    如果他們發現，黎譜不在家的時候，黎譜賬號自己開始直播了；或者跟他們在一起的黎譜什么都沒做，家里的賬號卻在直播……

    跟見鬼沒什么分別，跟自爆沒什么兩樣。

    想想也是，之前不論是直播還是發短視頻，都是黎譜在家時發生的，讓別人以為真的是黎譜親自所做。

    但現在不行了。

    所以……

    白高興冷靜地咳了咳，慢動作將直播界面關上。

    他得找點別的東西打發時間才行。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白高興略微走神，又聽見窗外傳來清脆的雨打欄桿聲。

    又下雨了。

    他飛身前往陽臺，猛然意識到這個小區的夜景居然還不錯。

    遠處高樓燈火通明，近處不知哪戶人家傳來笑聲，從這個高度，甚至還能看見外面繁華的街道，蜿蜒成一條明亮的線，一直沒入看不清的黑夜里去。

    雨滴一點一點模糊玻璃，暈開外面的燈光，卻半點沒澆滅傳來的熱鬧與溫度。

    但在過去的時間里，他因為一直和黎譜呆在一起，還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一切。

    這樣一看，空曠的家里實在有些過于寂寞了。

    白高興盯著一滴雨水，看它順著玻璃滑下，又在快到邊緣時猛地墜落，心里莫名變得空落落的。

    然后伸出有四根腳趾的爪子，想著黎譜他們走之前的話，認認真真數了一遍，寬慰自己。

    沒關系。

    已經過去一天了。

    第46章

    上次自己在家明明沒這種感覺的，白高興把原因歸于今天天氣不好，以及午睡時做的那個不太舒服的夢。

    距離能見到人還有三天。

    只有三天而已，他隨便一玩就過去了，就像永遠過不夠的周末一樣。

    再說了，就他自己在家多好，沒人限制上網，他反而應該苦惱作為一只家養寵物鳥沒法太久獨立生活才對。

    白高興給自己撓了撓癢癢，無所謂地想。

    然而，夜里才是真的寂靜。

    開了一晚上電視，現在準備睡覺了的白高興真正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的生物鐘已經被培養成晚上九點準時上床，雖然之前會在半夜偷偷上網，可那也只是偶爾，時間一到他就會困了。

    但是現在，他睡不著。

    站在黎譜臥室的站架上，白高興看著黑洞洞的門口，只覺得爪心發涼。

    先前打開的燈都被他關上了，到處漆黑一片，臥室門大開著，偶爾能看見墻壁映出樓下車燈打過來的遠光。

    雨夜的空氣比往常低了許多，他團成一團也覺得有點冷——也可能是心理作用，畢竟他這是羽絨。

    有點想笑，怎么反過來變成他失眠了？

    白高興鉆到黎譜的被窩里，慶幸這人是鋪床而不是疊被子，稍微滾了一滾，就暖和了許多。

    水族箱的過濾聲在寂靜里被放大了數倍，連帶著鐘表的走動聲也在不斷干擾他的睡意，白高興瞪著天花板熬了不知幾個鐘頭，蹭地從被子里跳出來。

    睡什么睡！起來嗨！

    白高興悔悟：大學生就要過大學生的生活，這算放假，放假不熬夜通宵還有什么意義？

    先是打開了屋里所有的燈，讓光亮充滿整個房間；再是打開電視，弄出點熱鬧動靜；最后打開電腦，找點真正感興趣的東西看。

    看……看點恐怖片吧！

    白高興想，不都這么說么，看個恐怖片，覺得家里哪哪都是人，他就不覺得冷清了。

    結果效果太好了。

    白高興瑟瑟發抖地躲進被子，不讓一點爪尖和羽毛伸出來，在熟悉氣息的包圍下，緊張與不安漸漸消散，迷迷糊糊就這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