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想終結當前的這個輪回，就只能用生命獻祭，”胖子嘴唇哆嗦了一下，“但不是被原住民，或是那些復蘇的石像，而是獻祭給老女人？”

    “不不，我的意思是附著在老女人身上的……怪物?！?/br>
    “這一代的祭司是老女人，而白裙女人是之前一代的祭司，她們的作用都是相同的，都是為了確保詛咒能夠延續下去?！迸肿友柿丝诳谒?，“是這樣嗎，醫生？”

    “嗯?！?/br>
    胖子嘆口氣，不禁又對自己與醫生間的差距感到羞恥，這個本要是換他自己來，穩穩死透了。

    “而且黑石鎮上的人也提醒過我們，”江城淡淡道：“他們說曾經鎮子里誕生了一個被稱為魔物的孩子，吃掉了主持修建教堂的修女?！?/br>
    胖子回憶了一會，點頭說：“沒錯醫生，”半晌后，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一樣，看著江城說：“所有……這也是一種提示對不對，但其中有干擾，重要的不是魔物吃掉修女，而是被附著在修女身上的魔物吃掉！”

    “醫生，你真厲害，”他由衷贊嘆說。

    “呼——”江城嘆口氣，又將視線移到胖子臉上，幽淡的光朦朧在前者的臉上，看在胖子眼中，覺得富婆可不只是錢多人傻，眼光也十分刁鉆。

    “這不完全是我想出來的，”江城說，“我只想到了一半，但只憑借我想出來的部分，我是沒把握賭這一次的?！?/br>
    胖子愣了愣，緊接著像是想到了什么，“醫生，你是說……塵然?！?/br>
    “嗯，”江城點頭，他并不避諱這一點，在上個副本的對決中，他被這個與他歲數相仿的年輕人吃的死死的。

    而且……他還從塵然的眼神中，嗅到了一絲古怪，且熟悉的味道。

    沒錯，就是從他那雙眸子里。

    這才是為什么江城揮刀廢了他一雙眼睛的真正原因。

    因為……他對那種熟悉，莫名的厭惡，甚至是……發自心底的……恐懼。

    “醫生，”胖子發現了江城臉上的異常，他好像在竭力壓制著什么，看起來有些痛苦，“你沒事吧？”

    “沒事?！逼毯?，熟悉的醫生又回來了。

    胖子眨眨眼，愈發不懂了。

    但他還是抓緊時間，問了最后幾個問題，按照他對醫生的理解，醫生對于回答別人的問題僅是憑借心情。

    他心情好，可能就搭理你幾句，心情不好，一個字都不會和你說，而且……沒有任何理由。

    他擔心一覺醒來后，醫生心情一般。

    “醫生，”他快速問道：“你還記得燈塔內的乳白色燃料嗎，那是怎么回事？”

    后來他聽醫生說過，那種燃料燃燒后會釋放出一種古怪的味道，不但對人有致幻作用，而且還能喚醒附近的石雕。

    梁龍就是死在了這個上面。

    而且無論是蘇小小還有塵然，都在這個燃料上面大做文章。

    江城罕見的沉默一會，才開口說：“那里面應該是某種生物身上的油脂?！?/br>
    胖子抽了抽鼻子，小聲說：“醫生你還記得嗎？那東西燒起來好香啊，而且聞一會后，好像都不那么餓了?！?/br>
    第233章 島

    “嗯?！?/br>
    江城貌似不希望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解釋，他做的僅僅只是點點頭。

    對胖子來說，能活著回來就已經很好了，他看著醫生，略帶感慨的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醫生，”他問到，“那陣鯨歌你也聽到了對不對？”

    “嗯?！?/br>
    “那……”他挪動著身體，距離醫生又湊近了些，小心翼翼的樣子甚至有些滑稽：“那你覺得那陣鯨歌是什么東西發出來的？”

    胖子面色古怪的頓了頓，他張開嘴，聲音卻不自覺的壓低，“醫生，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發出鯨歌的不是吃掉我們的那個怪物?！?/br>
    “它不像有那種體量的樣子，”胖子用疑惑地語氣繼續說。

    潤了潤嘴唇，“我聽到過好幾次鯨歌，每一次都十分震撼，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那種感覺就像是直接傳遞到我的靈魂，我感覺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跟著顫抖，而且……而且我聽到了發出鯨歌那個家伙的心跳?！?/br>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連醫生已經發生明顯變化的臉色都沒注意到，“那陣心跳很慢，很慢，但十分有力，我甚至能想象到它由于擴張，擠壓深水時的那種力量?！?/br>
    “我想……”抬起頭，胖子面色古怪的咽了口口水，看向醫生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恐懼，“或許在這件事上，黑石鎮上的家伙們并沒有撒謊?！?/br>
    “繼續?！?/br>
    很久后，胖子才聽到醫生的聲音，不知為什么，醫生的聲音令他有些不安。

    但胖子沒有多想，就順著內心中的想法，繼續開口：“醫生你還記得他們口中對于……它的描述嗎？”

    思緒逐漸倒涌，胖子貌似陷入了否定與自我否定相交織的怪圈。

    一方面他希望盡快忘記這一切，從已經脫離出的任務中解脫，而另一方面，那個發出鯨歌的東西又不時在他的腦海中翻涌，讓他避之不及。

    就仿佛……在那個世界中發生的一切……并沒有結束。

    古怪，還有深深的恐懼，彼此交織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希冀著從醫生那里得到什么，但如果他不說出來的話，他擔心心中的詭異感會將他壓垮。

    他不由自主的重復起之前聽到的，那陣類似古時游吟詩人醉酒后的囈語。

    “沒有人可以窺視它的真容，它粗壯身軀上堅硬的鱗甲每片都有小山大小，鋒利的牙齒好似最陡峭的山峰，站在它的首尾兩端，分別可以看見日出與日落?！?/br>
    “它是超脫認知的存在，人類即便身處其中亦不自知，凡人在它面前只能匍匐在地上……”

    因為沒有開燈的緣故，江城的臉隱藏在黑暗中，只有些許棱角暴露，一雙墨一般的眸子，似乎比夜色更甚。

    胖子的話顯然對他產生了一部分影響，但不是因為胖子說的話開導解釋了什么，而是……令他回憶起了，他選擇性忘卻的一些東西。

    “還記得……蘇小小說的話嗎？”他輕輕說。

    胖子一愣，醫生的話聽在他耳中有種很古怪的感覺，不像是想解釋什么，僅僅是平靜的交流。

    但醫生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你說什么，醫生？”胖子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嘴。

    “你還記得蘇小小說的話嗎？”江城說，“有關于她弟弟的?！?/br>
    “蘇安？”

    醫生理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向下說：“蘇小小說，她弟弟蘇安在森林中，對里面的每棵樹，每塊巖石……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編號?！?/br>
    “是的醫生，”胖子回到：“我記得她說過，她還說在他弟弟的感知里，它們……不，我的意思是那些樹，還有森林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在不停變換的，它們……都是活的?！?/br>
    江城搖搖頭，吐口氣說：“我想蘇安真正想表達的，不是它們是活的，而是它們在不停的……移動?！?/br>
    “因為位置坐標不停變換的關系，所以在他的感知中，森林中的一切，都與前一秒的它們不同?！?/br>
    胖子緩緩睜大眼睛，他沒有理解醫生的話，但他確實從中嗅到了一股彌漫著極度驚悚氣息的東西。

    那是……真相的味道。

    “你想過沒有，”江城繼續說，“既然這座島是基于現實的投射，那么在我們生活的現實世界，也會有同樣的一座島?！?/br>
    他的話不難理解，既然有影子存在，那么自然會有可以形成影子的實物。

    這不是類似雞生蛋蛋生雞的邏輯詭辯，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現象。

    “但既然存在，為什么還沒有被現實中的我們所認知？”江城繼續開口，“不要說老女人她們那只隊伍，我告訴你，如果真有這樣的詭異的事情發生，以老女人背后那個組織的體量來講，再大的損失都可以承受?！?/br>
    “這是對于未知的探索，它所代表的意義，是我們所不能想象的?！?/br>
    應該是習慣了醫生的輕佻模樣，他一旦認真起來，胖子還有些不習慣，但更令他不習慣的是，醫生那隱藏于黑暗中，窺視著他的眼神。

    他貌似有很多話要對自己說，但……又礙于某種緣由，無法一吐而快。

    是因為擔心自己腦袋笨，聽不懂嗎？

    胖子不那么想，他冥冥中有種感覺，或許……是猜測也說不定。

    醫生是不希望他被卷入某個漩渦，因為醫生自己也無法在那個漩渦中獨善其身。

    那不是他能觸碰的領域，醫生也不行。

    “所以……”胖子嘴唇哆嗦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他們找不到那個島，”江城聲音也隨著古怪起來，口吻比之前還奇怪，“老女人那一次，很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接觸到這里?！?/br>
    胖子瞪大眼睛，“找不到……怎么可能找不到？”

    在胖子的回憶中，那個島那么大，估計容納一座城市都綽綽有余。

    老女人身后的靠山作為人類社會最重要的組織形式，擁有的能量以及科技力量，是超脫想象的。

    在這個星球上的幾乎一切，都瞞不過它的眼睛。

    “胖子，”江城在關上門的最后一刻，盯著他的眼睛說：“我想那座島現在已經不在海上了?！?/br>
    第234章 深水

    在門關閉前的一瞬間，胖子下意識的想叫住醫生，但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打斷了這一切。

    胖子剛抬起來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有意無意間，在任務中的一些點點滴滴都從回憶中冒了出來。

    他還記得，在與醫生走在海邊的時候，醫生俯身盯著一圈圈雪白的浪花，片刻后說道：“這片海里……貌似是空的?！?/br>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帶給自己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忽略了醫生的下一句話。

    盯著一股腦涌上來，又一股腦退下去的海浪，醫生緩緩說道：“這里的潮汐也有問題?！?/br>
    原來有問題的不是潮汐，而是……這座島。

    那陣在深水下，如同爆裂來的心跳聲，也終于有了出處。

    恐懼，瘋狂，還有不解與彷徨，短短幾秒鐘，胖子的眼中閃過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與醫生相比，他算是個情感較為豐富的人，但說到對情感的管理和抑制，他較醫生差的多。

    他開始感到胸悶，就像是有人將他摁在地上，然后在他的胸腔上壓上一塊又一塊的青石板。

    胸腔被擠壓，肺部也是，他蹲在地上，抱著頭，大口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