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二師兄上臺肯定也會有人吵吧?！?/br>
    “那你待會兒不是要去嗎？”

    “好吧?！?/br>
    蘇陸攤開手，“那么多人，吵不過來的，我已經看淡了，有人在我耳邊嚷嚷我肯定罵，其他的我管不了?！?/br>
    她停了停，“再說，有朝一日你們都不在這里了，我也去了西荒，在妖族地界混出了名頭，早晚世人皆知我是妖族，又是從閬山出去的，還指不定給我們安上多少污名，全都在乎還了得？”

    蕭天煬揚起嘴角，“六六想混出什么名頭？”

    蘇陸：“我若說我想混成妖皇那樣，大師兄會覺得可笑嗎？”

    蕭天煬下意識皺眉，“別吧，然后被貼了一身陽封印符箓，封到什么陷火山里嗎？”

    “哈哈哈哈什么鬼啊?！?/br>
    蘇陸大笑了一陣，“哪有陽封印這種東西，陽屬靈力不適合封印吧，而且陷火山又是什么風景名勝，有這地方嗎?！?/br>
    “名字還不都是人起的？”

    蕭天煬理直氣壯地道：“為了和前頭那位對稱些，找個至陽至熱的福地，命名為陷火山，你就在熔漿里變成蛇羹了?！?/br>
    蘇陸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她可是大略知道妖皇是如何被封進去的，“我才沒那么傻?！?/br>
    蕭天煬又打量她幾眼，“你修煉出元神了？”

    蘇陸滿臉茫然，“你怎么會覺得我晉入元嬰境了？我才結丹沒多久啊?！?/br>
    蕭天煬不太確定地道：“你的靈壓……尤其是這兩天，有時會讓我感覺是同境界的修士，有時又和其他的金丹境接近?！?/br>
    蘇陸：“……妖族也不是這樣的，難道是因為我的斂息之術用多了，已經影響到靈壓了？”

    “就算是那樣，那也應該是有時候像金丹境修士，有時候像開光境，而非是在元嬰和金丹之間變化?！?/br>
    蕭天煬沉思道，“或許你真正的實力已經接近元嬰境，為何會讓人覺得只有金丹境，那大概是沒算上妖血的力量……”

    他笑了一聲，然后又咳嗽起來，“不過在不知道你身份的人眼里，只會猜測你時不時稍微收斂一下靈壓?！?/br>
    蘇陸：“你說的可能是對的?！?/br>
    其實結丹之后，她對修士的靈壓感應就和以前不同了。

    方才蕭天煬在論劍臺上，全然展示出元嬰境高手的實力，蘇陸隱約覺得他強于自己，但這種差距好像又不是特別明顯。

    如果她是一個人族修士，金丹感應元嬰，應當生出一種“對方不可擊敗”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因為她在鍛體境一路修煉上來，已經體會過無數次了。

    然而結出妖丹之后，一切都變了。

    那些仙尊們以及慕容冽，仍然是遙遠的不可擊敗的感覺，但師兄們卻是一種模糊的“雖然強、但我努力一把也未必贏不了”的狀態。

    蘇陸：“……或許在拼命的狀態下，我真的可以打敗元嬰境?！?/br>
    她在練氣境時就單殺了開光境，雖然說境界越高差距越大，但因為前例不止一個，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門外有一陣熟悉的靈壓靠近。

    蘇陸起身去迎接，才出門就看到慕容冽走過來，“師尊，你說大師兄這種打法，怕不是能讓人瞧出端倪？”

    后者平靜地道：“能瞧出來的，早就知道了，其余的人也沒這眼力?！?/br>
    蘇陸愣了一下，“師尊是說，嗯，我那兩位仙尊師兄？”

    他們早看出來了？

    轉念一想，從先前他們的表現來看，這倆人也都不像是喜歡管閑事的。

    就像最初清霄仙尊嫌棄她“心性涼薄”，那也只是因為別人要她當他的徒弟，他要給一個拒收理由。

    如果一上來就把她分給慕容冽，那落雁峰首座估計半個字都不會多說。

    蘇陸：“……所以只要大師兄別在眾目睽睽下暴露得厲害，他們就當沒這回事，那換到我身上也是一樣的?！?/br>
    她旋即又頭痛起來。

    雖然在崔槬面前說認輸，但從內心里，她是非常非常不想這么做的。

    蘇陸：“師尊，你知不知道什么秘法，能讓妖族不會因為重傷或者失去意識而暴露妖身的？”

    若是尋常狀態下，套個幻術都好辦。

    慕容冽搖了搖頭，“你無須太過在意，上臺后盡情發揮便是，縱然真的露出什么破綻，我亦能讓你全須全尾地離開閬山，我本來也不預備在這里多待?！?/br>
    他默然片刻，“我并未研究過相關法術，更何況我并無妖血，也無法嘗試?！?/br>
    “……話雖如此，但那還是給師尊添麻煩?！?/br>
    蘇陸欲言又止，“所以我該找個妖族問問嗎？”

    她現在能聯系到的妖族確實有一個。

    第120章

    慕容冽已經進屋了。

    蕭天煬披著外袍斜靠在床上， “……師尊。請恕弟子不能起身相迎，六六還不去看翠花兒的比試？”

    “早著呢，待會兒還有一場金丹打金丹， 肯定也要拖很久?！?/br>
    蘇陸眨了眨眼，“大師兄仍然坐著， 是因為不想躺下， 還是你其實動不了？”

    “你不是看出來了嘛，我現在不想動的，剛剛稍微挪了一下，渾身疼得厲害?！?/br>
    蕭天煬用一種很輕松的口吻說道，“段鴻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我用濁氣煉化的靈力強淬了元神， 所以靈界持續的時間稍久， 不然早就沒了?！?/br>
    慕容冽坐到了床榻對面的椅子上，“你還是控制住了?！?/br>
    “若是要贏得更漂亮，也并非做不到， 但恐怕現在我是魔修的事就人盡皆知了?！?/br>
    蕭天煬嘗試著動了一下，卻也只有手指晃了晃。

    然而他臉上已經浮現出鮮明的痛苦神色。

    “而且多虧師尊傳我的禁術?！?/br>
    他輕輕吸了口氣，“若非如此，我也破不了他的虛血秘咒印?！?/br>
    慕容冽瞥著大徒弟， “那本是想給你保命用的?！?/br>
    “……我知道， 我就是一時氣不過， 再說就算真出了岔子， 師尊也會給我兜底?！?/br>
    蕭天煬輕聲說， “段鴻和虞錦書這群人， 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并非不如他們， 后來發現仿佛在悟性上確實稍遜一籌， 時間越久，差距也越發明顯?！?/br>
    “在你碰了濁氣之后，你又覺得你行了?！?/br>
    慕容冽淡淡道：“可是在擂臺上你又不能用濁氣，只能一直憋著，然后越發不服?！?/br>
    蕭天煬嘆了口氣，“師弟就不會像我這樣，六六也不會?！?/br>
    慕容冽看了他一眼，“人人都像你，我大約已經氣死了?！?/br>
    蘇陸想了想道：“二師兄好像是不會，我就不一定了，我也經常會為了爭一口氣做出些怪事的?！?/br>
    蕭天煬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道：“許多年前，我宰過幾個正道修士，有人瞧出我以濁氣修煉，直言旁門左道的手段并非真本事?！?/br>
    慕容冽沒有說話。

    蘇陸：“……沒必要糾結這個，就像‘你贏了我是因為你有法寶’一樣的說辭罷了，而且濁氣也不是人人都能練，怎么說的就好像他若是接觸了濁氣就能贏你呢？指不定變成魔物了?！?/br>
    蕭天煬微微彎起嘴角，“當時我就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從不覺得那不算我的本事?！?/br>
    所以他為了隱藏實力而輸給段鴻或是其他人時，也越發憋屈。

    慕容冽顯然更明白這一點，“如今你以濁氣淬煉元神，旁人確實難以發覺，你干脆就不藏著掖著了?！?/br>
    “……我只是沒忍住，師尊?！?/br>
    蕭天煬頭痛地道，“我還有件事想和你說?！?/br>
    蘇陸看他們似乎有話要講，就直接出去了。

    蕭天煬見她站起來，立刻表示她可以留在這里聽，并沒有什么不能讓她知道的。

    蘇陸搖搖頭，“我也有事呢?！?/br>
    慕容冽瞧了她一眼，“罷了，她還不想留在這呢?！?/br>
    蘇陸望天：“??？師尊在說些什么?！?/br>
    慕容冽揮揮手，“行了行了，快去找你的……朋友吧?！?/br>
    蕭天煬茫然地看著他們，“什么朋友？我認識嗎？”

    蘇陸：“……以后大概也會認識吧?！?/br>
    說完一溜煙跑了。

    蕭天煬的住所也臨水，越過庭前的綠地，便是蜿蜒而下的一條清溪，水流清澈見底，又有金紅游魚在石縫中穿梭。

    旁邊一座木制水車緩慢地旋動著，竹林在風中搖曳，原先吵鬧的鳥雀都消失了。

    蘇陸坐在水邊的石頭上，手縮在袖子里，摸出了那根長而華麗的金羽，用兩根指頭捋著柔韌溫熱的羽枝。

    羽毛融入皮膚內。

    蘇陸：“……請教你一件事?！?/br>
    從以往的各種經歷來看，反正對方肯定能聽見，而且在她摸羽毛的時候大概就有感覺了。

    所以她就開門見山，省去了問候步驟。

    人族之間這樣不帶稱呼的開場白或許不太多見，但對面的妖族顯然并不在意。

    “嗯?！?/br>
    腦海里響起低沉悅耳的男聲。

    黎似乎也很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的開場，對她的問題反應良好，沒有嘲諷她難得的禮貌用詞，“說?！?/br>
    蘇陸簡略地描述了自己的需求，“所以有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哪怕在重傷昏厥之后，也可以不露出妖身的？”

    黎不答反問：“你可知道為何妖族在受到重創后，會自行化出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