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困獸之斗
幾百丈以外的湖岸旁,白馬聞聲翹首,不再啃食青草。 “別管他們,繼續吃你的?!鼻o司空見慣,抬手順順愛駒的鬃毛,以示安撫,“這萬老二,就喜歡玩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br> 萬授天確實又玩弄一次??蛇@次,他卻低估了一個被逼入絕境的母親。 棉絮破碎紛飛,銀槍貫穿布老虎,向下深陷,無往不利,鑿穿硬木。 阿九只聽頭頂傳來“咔嚓”裂聲,如死亡暗號般,催動她高懸的心倏然墜落。 神魂比她的軀殼更先一步死去。 直到銀槍吊停,如嘶吐寒氣的白蟒垂在眼前,這瞬間,她后知后覺。 槍偏了,她沒死。 那個惡劣的人,似乎在故技重施,耍弄阿娘和她,挑戰她們的承受極限。 瀕臨絕境,劫后余生,顛覆的過程中恐懼臨界至頂,遠比死亡的剎那更加膽顫心驚。 再來一次,她將生不如死。 諸般念頭來回沖蕩的同時,她聽到了阿娘的聲音。 類似困獸,殊死一搏的幽鳴聲盡,又一枝銀槍刺了進來,在她面前精準止住。 腥燙液體濺到臉上,她才驚覺,這枝槍隱隱散發熱氣,已是飲滿鮮血。 那道透光的縫隙幾被擋死,阿九依稀想象,她此刻與萬授天隔板相對。 “你竟然……”被牢牢釘在木柜上的男人佝僂殘喘,從未設想過,那個難以爬起來的女人,能抓起遺落床畔的另一枝銀槍,如猛虎般咆哮沖來,刺穿他的后心。 力竭的盛宓閉目咬牙,雙手緊握銀槍,將之疾猛拔出。 鮮血如碎珠迸濺,縷縷肆流,將周邊一切都染上紅。 萬授天的身體順著櫥柜下滑,被他擋住的縫隙漸漸透光,阿九與那雙充血的眸不期對視,它死死瞪她,仿佛在說,她們是逃不掉的。 那雙眼緩緩墜落,脫離她的視野,隨主人跌入塵埃。 阿九第一次覺得,消亡是具象的。粗重的喘息,血腥的氣味,無法湮滅的滔天恨意,還有了無聲息后的這片死寂。 但對于想活的人,遠不至終結。一個更難以戰勝的敵人還停留屋外。 盛宓失神地凝視腳底的一灘血,她抬了抬手,后退幾步,有些不知所措。但不到片刻,她厘清思緒,得以冷靜,跌撞地跑向相通的廚房。 阿九再看時,阿娘已拎回一把菜刀,蹲踞在尸體旁。 “阿九,閉上眼睛,不要看?!?/br> 她聽話地合起雙目,須臾,有刀風斬落。 她記得,那把刀很鈍,生了銹,卷了刃,阿娘平日用來剁rou,都難切割徹底。所以,能聽到類似于鋸裂的聲音,細微卻悚悚,來來回回在頸骨間摩擦,比先前更要濃郁的血腥味飄散,甚至充斥她的鼻底。 盛宓的手越來越穩,心越來越靜。她面無表情,心無波瀾,如劊子手一般將萬授天的頭顱割下。 她五指緊抓著亂蓬蓬、血淋淋的發,將那顆頭提起,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那枝銀槍,一步步向門口走去。 現今三條命皆系于她身,一死則兩生,而她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即中。 推門的角度,踏步的范圍,目光的落點,如何反應…… 盛宓立于門前,將曲辭進入的場景在腦中演練無數遍,最后才發現顧慮越多,反而影響她出招的速度。 她長舒一口氣,將萬授天的首級扔到地上,索性什么都不想,只握緊手中的銀槍藏匿門后。 接下來就是無聲等待,一呼一吸都顯得格外漫長。 終于,有輕盈的腳步拂過枯葉,緩緩趨近。 曲辭止步門前,道:“萬老二,這么長時間,你可有問出結果?” 無人回應,他察覺有異,推門而入。 血跡斑斑的角落里,蜷臥具無頭尸體,那碗大的切口尚新鮮,正沖他汩汩冒血。 抬眼所見就是這怖栗一幕,饒是鎮定如曲辭,也不禁惶惶低首。 “萬老二……”又是殘忍的視覺沖擊。 昔日同門,只余顆頭顱滾現腳邊,血膩粘結的發難掩猙獰的面孔,他盡顯不甘,目眥欲裂。 曲辭不免怔忡神駭。 盛宓要的就是這個瞬間,她不再潛伏,一步跨出暗影,手中銀槍恰似電閃搠去。 橫空白光貫穿而過,若吞冰的森寒刺破咽喉。曲辭低眸,凝睇被血洗過的槍。嗚咽悶聲后,他顫手握上,竟直接將它一寸寸倒拔而出。 這種非人之舉,驚得盛宓倒退幾步。 曲辭掙扎轉身,喉頸洞涌熱騰的血,手心攥桿紅艷的槍,向她逼近。 ———————————— 想了想,還是別寫太嚇人了。下一章又要輸出了,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