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天地玄黃
跟在嚴頌身后,阿九垂眸走了進去。 本在議論的人聲被不速之客打斷,整個大殿突然陷入一片靜謐。 兩側目光籠罩,阿九夾在中間,忽覺得踏循的光道又像一條覆了薄冰的河,她不得不徐徐前行。但走動時,身旁那段青袖微微搖曳,若有似無拂過她的指尖,如同一種輕柔的提醒,她并非一個人。 她定了定神,袖里蜷緊指尖,將他傳遞的從容與安寧握在掌心。 恰好落腳到光影消逝的地方,嚴頌在她身前站定,舉止間像換了一個人,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他端正地行禮道:“啟稟教主,今日逢新人入教,屬下特帶之前來參拜?!倍?,他莊重的聲音似回蕩余響,還未消散,便有人厲聲斥道:“嚴堂主越發不懂規矩,區區無名小卒,你自行安排即可,怎好打擾教主,攪亂我等議事?” 面對玄字長老劉敬卿的指責,嚴頌不卑不亢,解釋道:“劉長老有所不知,這二人不僅足智多謀,連闖兌艮離坎震巽六堂,而且武功高強,與汪芒鬼交手也不落下風。如此年輕優秀的人才,雪飲教數年難遇,屬下怎敢隨意安排其職務?自然要引薦給教主定奪?!?/br> “嚴頌,你好大的膽子!”劉敬卿聽到關鍵,猝然發難:“你竟敢違抗教令,私自放汪芒鬼出山!” 一句話似點燃引信,眾人的視線皆轉移到嚴頌身上。 劉敬卿不問前因后果,緊咬汪芒鬼一事不放,嚴頌豈不知他是好不容易抓到自己的錯處,急于問責。 這一切正如律照玄所料,他離開前曾囑咐自己特意提及汪芒鬼,到時定會有人借題發揮,只因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另一個人…… 想到這里,嚴頌偷偷抬眼,望向站在下首,泰然自若的夜藺。 果然有了劉敬卿起調,最有資歷的地字長老戴杭光開始應和,只見他拄著齊眉的黃花梨木杖,輕敲了下地面,“夜長老,嚴頌是你的愛徒,你可有話要說?” 夜藺依舊氣定神閑,他悠悠轉過身,眼神里充斥著審視的意味。 縱使早有防備,但被師父冷冷一瞥,嚴頌仍心里發怵,不由自主站得筆直,聽他訓誡。 “嚴頌,我問你,汪芒鬼現下如何?” 因律照玄授意,嚴頌答得似是而非,“他不敵,已戰敗而亡?!?/br> 劉敬卿先聲奪人,怒道:“汪芒鬼經雪飲教精心培育多年,未用到實處反倒枉死?依我看,應把嚴頌這個罪魁禍首交由離炎堂定罪,恐怕連夜長老也得追究個管束不力之責?!?/br> 這老匹夫擺明了要將他們師徒拖下水,這下如少主斷言,師父勢必要出手了。 嚴頌心底嗤笑,愈加賣力地向夜藺表演。 那甚是浮夸,不得已的糾結模樣,使夜藺一眼瞧出其中藏有隱情,看來是吃定了他會結束這場鬧劇。 也罷,畢竟是他的孽徒,容不得別人欺負。 “劉長老此言差矣?!币固A輕飄飄開口,卻蘊含震懾力,“汪芒鬼兇悍如野獸,難以馴化,曾造成教眾死傷無數,繼續留下去也是弊大于利。雖然他戰力驚人,但如今被除去,足以證明這兩位新人尤勝于他?!闭f著向上首拱了拱手,凝聲道:“依屬下看,以一介不通人性的蠻奴換得兩位有勇有謀的才士,乃教主之幸,我雪飲教之幸?!?/br> 言外之意,能想出汪芒鬼當試金石,這嚴頌非但無過,而且有功?劉敬卿聽了,險些氣得半死,“夜藺,你又在詭辯!”他高喝著,不忘沖身旁的李侑使了個眼色。 身為黃字長老,居于末等,李侑幾乎不主動摻和他們兩派的爭斗,他對劉敬卿的煽動視若無睹,笑呵呵道:“幾位長老都是為了雪飲教著想,何必因為小事鬧得不愉快?孰是孰非,自然由教主定論?!?/br> 連墻頭草都這樣說,嚴頌知道此事就要揭過了,不禁暗暗稱贊少主,他看似玩世不恭,實則死死拿捏這幾人的心思,僅憑一招借力打力,堂而皇之地化解了所有難題。 至于教主……他無心瑣事,卻也洞若觀火。師父以一己之力撐起雪飲教,時常面臨攻訐,因此他對其多有袒護。于是嚴頌把心放到肚子里,向上位俯身一揖,請他示下。 律長風不置一詞,稍稍揮手。嚴頌稱是,恭敬地退到一旁。 擋在前方的人不見了,像隨即撤走了一堵墻,這一對陌生的少年再次被眾人注目。 尤其阿九,她感受到一道自上而下的目光,像暴風雨前的驚瀾,積蓄傾壓之勢,獨倒向她。 “抬起頭來?!?/br> —————————— 后邊還沒完,先卡這里。其實大瘋吊不是廢柴,是夜藺心中最適合接任教主的人,所以常常因為他的戀愛腦恨鐵不成鋼。